他明明弯着唇角在笑,然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嘲讽。
“我当真是好奇,黎总眼中的我,究竟是怎么样的?”
“烟酒不离?”
“一身恶习?”
辛阮依旧在笑,可眉眼间却是积攒了越来越多的失望与冷漠。
黎燃读出了他的冷漠与自嘲,他想说不是,可一张嘴却是像被浆糊一样黏住,开不了口,说不出否认的话语。
“你以为,你说接纳我的全部我就会很感动很欣喜吗?”
“很抱歉,你以为的错了。”
“我不需要谁自以为是的接纳。”辛阮一字一句,亮明自己的态度。
“我不喜欢喝酒,一点也不喜欢,但是工作上的应酬要求我不得不喝,我不会抗拒,选择接受,仅此而已,至于烟……”
提到香烟,辛阮笑得更是美丽。
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烟了。
他本就没有什么烟瘾,抽烟只是解乏解困的一种方式而已,离开黎燃后,他似乎少了诸多的烦恼,连带着烟都少抽了许多。
所以那支曾经尤为珍重的打火机才会落在柜子的最深处,静静吃灰。
“说来你也许不信。”辛阮终于再次开口。
他言笑晏晏,眼睛越过黎燃,看向他身后的镜面,颇为感慨地说出那段最是不堪回首的时日。
“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抽烟最凶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太在乎你,所以让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被人带走阳光,最难过不堪的日子里,是尼古丁慰藉了寝食难安的灵魂。
好在如今,他的世界已经恢复了晴朗。
辛阮依旧是浅浅的笑容,像是在说别人不堪的经历般。
而黎燃却是看着他的笑容,瞳孔微震,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以为烟酒是辛阮的喜好,于是自以为大度地接受了自己并不看好的嗜好,却从未考虑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黎燃哑着嗓音,艰难地开口道歉。
道歉的话语一旦开口,便像是决堤般,滔滔不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着,犹如一只无头的苍蝇般,疯狂地嗡嗡道着歉,刚才还吐露着坚定光芒的眉眼,也越来越黯淡,一如他变了的脸色般。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始作俑者便是他自己。
因为自己带来的困扰,所以才需要香烟麻痹受伤的疼痛。
可笑自己竟然还有脸跑到这儿,对着辛阮说出不在乎他抽烟喝酒,愿意接纳他一切的习性。
他以为他愿意接纳辛阮的一切是进步了,却不曾想他早已陷入偏见的泥潭中,囹圄其中,泥泞缠身,却还在同人讲着自以为是得认真与深情。
“是我不配同你说这样的话,对不起。”
黎燃的最后一声抱歉,喑哑不堪,犹如粗粝的砂砾般磨着人的耳朵,听得人难忍难耐。
辛阮也不例外,他偏了偏头,认真地问道:“你不觉得你道过太多的歉了吗?”
“……是啊。”黎燃嗓音依旧沙哑,“曾经的错事太多,所以只能道歉。”
“遗憾的是,还从未得到过你的谅解。”黎燃苦笑一声,眼中尽是晦涩。
“所以,你觉得我该原谅你?”辛阮表情不改地反问。
黎燃再次陷入沉默的沼泽中。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然而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给予了辛阮太多的伤害,却无力也无处去弥补。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从开始便好好认真地看清辛阮,不让那些无谓的灰烬蒙尘了这颗宝贵的珍珠,而自己更是庸碌无为,直到彻底失去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这世上却是没有什么时光倒流,有的只是曾经赤/裸裸的伤害。
梳妆镜前的一把黑色椅子像是将两人划分到了不同的世界,黎燃在房间深处,光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灰蒙蒙的,他像是披上了悲伤的色彩。
而最外面镜子上的白炽灯将辛阮照的很亮,他眉眼温和地开了口,“回去吧。”
辛阮道:“不要执着在一个人身上,会遍体鳞伤的。”
平和的语气中是劝说,也是在陈述。
是辛阮对黎燃说的,也是辛阮对自己说的。
我不知道炙热的爱意是由何而起,可我知道,在这个过程你会受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伤害。
因为曾经深爱过你,也因为自己的不忍心,所以劝你死心放弃。
这是一种善意,毕竟在他自己苦追南墙的时候,没有谁站出来阻止他,直到最后头破血流,他才堪堪醒悟;同时也是一种喟叹,叹年少的他蹉跎时光岁月,在最宝贵的年纪里将爱情看得比一切都重,倒头来却是竹篮打水终是空。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如此的平和。
辛阮像是一个走过荆棘之路的前人,循循善诱,孜孜不倦地教诲着一意孤行不愿认输的后人。
“你不也是执着了很久?”不知过了多久,黎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哪有怎样?”辛阮轻笑一声,回问他:“结果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吗?”
黎燃未再开口。
然而紧抿的嘴唇,却是在诉说着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