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司机一愣,见那年轻男人揪住了项寻衣襟,刚要抬脚上前,只见项寻握拳照着男人侧脸就是一拳。
那一下力道似乎不轻,男人吃疼间自然而然松开了项寻衣襟,钱司机看傻了眼,从未见过项寻这般,因为距离的缘故,他听不清项寻都跟男人说了什么,却也不敢再多看,忙侧过身去,他可不想目睹老板的私事,尤其这私事看样子还不是什么好事。
钱司机等了一会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是开车门的声音,他忙循声去看,见项寻面色不善地坐进车后座,他赶紧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把车开出去的同时小心翼翼询问项寻:“现在去机场?”
项寻不冷不热地发了个“嗯”字音,钱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恢复了些,却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再多言。
到机场时,顾秘书、欧阳坤、汤雯菲已经到齐,项寻目光从汤雯菲身上一瞥而过,最后落在顾秘书脸上,顾秘书忙把机票交给项寻,汤雯菲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她跟着欧阳坤喊了项寻一声“项总”,项寻却没抬眼再看她,甚至不予回应,旁若无人地跟顾秘书说起了有关这次出差的一些简单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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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开学日,项寻不在,童敏年只好一个人送童婳去学校,路上童婳感到忐忑,虽然在豪宅住了一段时间,可她终究出生自穷乡僻壤,她害怕自己跟大城市里的同学处不好关系。
童敏年多少了解她的心态,由此处想到自己刚念大学的光景,想到吕琴和郭雅琼的热情,她有两个好脾气的室友,三人相处愉悦,她跟郭雅琼更是投机,如果不是因为许家阳,她和郭雅琼或许会成为一辈子的挚友,不过事实证明,对郭雅琼来说,友谊在爱情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想,自己看人的眼光是真不行,人心多变,最是难以捉摸,她看人最准的一次大概就是料定项寻会宠她。其实她曾经也想过,也许项寻一心一意对她,并非是因为她有多值得他爱,更多原因是他性格使然,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太偏执太死心眼,太跟自己过不去,喜欢上一个人就认定了她,懒得再去看其他女人,感情一经扯动便注定用情至深。
被项寻喜欢上的女人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她成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个,是第一个享受他感情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可惜他偏偏就看上了她,还是在许家阳之后。如果项寻比许家阳早一步喜欢她,早一步追求表白,她绝对沦陷,项寻那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不会沦陷,这一点她不否认,时机不对,仅此而已。
开导了童婳几句,童敏年带她去报道,一套手续走下来还算顺利,下午班主任要给一年级生开小会,组织发放书籍,童敏年跟童婳约好下午四点来接她,童婳乖巧点头,童敏年走后,班主任先为学生安排了座位,童婳的同桌是个姓白的胖女孩,叫白芸,人如其名,皮肤很白,白芸把自己的零食分给童婳,童婳礼貌给她说谢谢,她笑眯眯:“今天送你来的是你妈妈还是你姐姐啊?”
童婳一愣,白芸又道:“她好漂亮,比电视里的人还好看。”
犹豫片刻,童婳红着脸开口:“是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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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寻出差已有三天,期间未曾打过一通电话回来,童敏年不觉有些不舒服,白天送完童婳去学校,自己端着咖啡坐在偏厅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瞥一眼玻璃茶几上的手机屏幕。
她有些心不在焉,喝了两口咖啡就突然没了兴致,把咖啡杯放回茶几,吴嫂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咖啡还没喝完,这会儿应该冷透了,问她:“咖啡要不要重新帮你煮一杯?”
童敏年摇摇头:“不用。”
吴嫂没再多说,突然手机响,童敏年心脏突地跳了下,循声看去,视线落在手机屏幕,并非项寻,是串没有姓名的数字,那串数字她并不陌生,知道是许家阳的号码,她没接,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直到铃声作罢。
几分钟后,手机又响起,进来一条短信,童敏年顿了顿才伸手去拿手机,点开新短信,许家阳发来的,只有九个字:项寻说的真不是真的?
看到项寻的名字,童敏年脑袋空了一会儿,有些念头冒出来,她不由皱了眉,正想着,许家阳电话又打来,这次她接通将手机放去耳边,轻轻一个字:“喂。”
那边没说话,几秒钟的停顿后才有声音传来,有些低沉:“我们见一面。”
童敏年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问:“项寻找过你?”
许家阳没回话,又重复了遍:“我们见一面,见面再说。”
童敏年加重语气再次问他:“项寻是不是找过你?”
又是一段沉默,半分多钟后,许家阳先妥协,“嗯”了声,说:“他前几天来了一趟医院。”
“他去医院了?”童敏年不觉得项寻去医院是去专程探望许母,问:“他去医院干什么?”
“说了些话。”许家阳道,语气越发地沉,似在犹豫,最后还是说出口,“有关你的。”
童敏年心脏莫名其妙收紧了些,问:“他说我什么了?”
许家阳不作答。
对方的沉默令童敏年有些不悦,追问道:“项寻到底说什么了?”
许家阳这才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抛给她一个疑问句:“年年,当初你跟我离婚,是为了替我还债,还是因为不想跟着我一起受苦?”
童敏年闻言怔然,后背突然有些热,这突如其来的热量令她感到不适,没回话,也没再问他什么,许家阳这一句已经给了她答案,项寻去医院跟许家阳说的话,她想她已经知道。
没听到声音,许家阳换了方式又问了她一遍:“项寻跟妈说,你会嫁给他不是因为想帮我还债,你不想被我牵累,不愿意跟着我受苦......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童敏年后背的热量开始蔓延,烧到她耳根,她感到窘迫,像是小心翼翼隐藏的缺陷被人发现并在大庭广众公然指出并加以谴责,连喉咙都干涩起来:“你妈妈知道了?”
她的话无疑是种默认,许家阳心沉下去,这通电话他想了几天才终于拨出,他盼望着她能给他一个解释,又害怕项寻所说才是事实,这个事实丑陋而不堪,他不愿意去正视,也不相信童敏年是那样的人,他知道她有点小自私,却不认为她会自私到项寻所说的地步,他不相信童敏年对他的感情肤浅到不堪一击,不相信他跟她之前的那段婚姻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世俗关系,他期盼着童敏年能告诉他项寻所说并非为真,她当时的想法和心理变化只有她本人最清楚,也许她的初衷是为了替他还债,项寻在医院说的那番话只是她给项寻的一种迷惑,迷惑项寻去帮助他,他才是她爱的那个人,是她愿意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去守护的那个人......
许家阳感到失望,失望又渐渐演变成一种愤怒,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他安静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强压着胸腔里的闷火说道:“嫁给项寻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说,我只相信你说的。”
他这句话弱态尽显,他给了她一个台阶,只要她说的,他都信,可童敏年却不出声,两人陷入胶着的沉默里,许家阳手都握成了拳。
他接受不了她当初的离开只是纯粹为了金钱,接受不了自己朝思暮想多年的女人如此俗不可耐,他花了一千多个日夜去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心里的那抹月光已被项寻染指,他告诉自己,他爱的那个女人对他用情至深,为了他宁愿委身于一个她不爱的人,他拼命奋斗、不断成长为更强大的自己,为了一雪前耻,为了夺回他所爱之人......可现在,她却亲手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失望透顶,而她沉默的时间越长,他的失望便越深,愤怒也跟着水涨船高,下颚线绷紧,许家阳几乎咬牙切齿:“童敏年!”
三个字,她的名字,他声音像压在喉咙里,有满腔的愤怒,童敏年脸上血色褪去,苍白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就在许家阳以为她要沉默到底的时候,她忽而冷笑一声:“怎么?难道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才好?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自己?”
她字字带刺,刻薄得像是一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人,许家阳怒火中烧,他几乎没对童敏年说过什么狠话,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一局面,只觉一腔火气无处宣泄,童敏年不比他好多少,她在他面前留下的最后一点美好的泡沫被戳毁,她恼羞成怒,把羞愤化成硬刺对准他人,以保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出言讥讽道:“许家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要自取其辱,谁也拦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