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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敏年自从跟吕琴恢复联系以来,还未将童婳带去与她见过面,这次约了出去吃饭,童敏年心血来潮,将童婳一起带去。
西餐厅格调高雅,黑色的主色调正式而厚重,暗紫色的点缀又平添一份浪漫色彩,项寻曾带她来过一次,这里的红酒不错。童敏年带着童婳,由服务生引去吕琴那桌,吕琴看到童婳便展出笑容,用跟小孩说话的娇甜语气问童婳道:“你就是童话啊?是童话的那个话吗?说话的话?”
童婳礼貌性回了个笑容,因性子较腼腆,脸上笑意并不明显,说:“女字旁加画画的画。”
童敏年坐在吕琴对面,让童婳叫人,说:“她是我大学室友,你喊她吕阿姨就行,吕不韦的吕,双口吕。”
童婳便喊了声吕阿姨,吕琴佯装不满:“叫阿姨多老,叫我姐姐吧。”
童敏年笑:“你喊我一声姑姑,她就喊你姐姐。”
吕琴也笑:“喊你姑奶奶都行。”
几人点好餐,童敏年问她:“最近诊所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不好不坏,勉强维持生计。”吕琴说,眼神不自觉往餐厅入口望了眼。
童敏年看了看童婳,说:“前几天下过一场雨,温度越来越低,我待会儿准备去商场逛逛,给童婳买几身秋天的衣服,要不要一起?”
“好啊。”吕琴说,“反正我好久没逛过童装区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童敏年又问:“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男人?”
“老样子,没遇到什么喜欢的。”吕琴无精打采地说,目光瞥到入口处进来三人,顿了下,又飞快地看了眼童敏年,说:“看你身后十点钟方向,许家阳!”
童敏年闻言回头去看,果见服务生引着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往里走,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可不就是许家阳,他双手空着,站在他左右的两个男人都拎着严谨的公文包,童敏年又把脖子扭回来看向吕琴,吕琴先她一步开了口,说:“你跟许家阳什么缘分?这都能遇到?”
童敏年眉微皱,想到上次带童婳出来跟项寻吃饭,也在会所过道偶然碰见许家阳的事,没多说,那边脚步声越来越近,童敏年背对着许家阳,不知身后情况,低声对吕琴说:“装没看见好了。”
吕琴微吐舌:“来不及了,眼神对上了。”随后立马换成一张笑脸,对童敏年身后的许家阳打招呼:“好巧。”
许家阳驻足,看了眼童敏年背影,唇角勾起,让身旁的特助先带客户过去,说自己遇到熟人,需要打个招呼,特助依言带客户先行就坐,许家阳向童敏年这桌走来,先跟吕琴说了句“是巧”,而后又看向童敏年,含笑说道:“这里也能遇到。”
童敏年抬头看他,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吕琴见状便问许家阳道:“刚跟你一起的两个是什么人啊?”
“瘦一点的是我助理,另一个是客户。”许家阳说,“今天来这里谈合同,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们。”
吕琴笑笑,许家阳又看童婳,说:“你就是上次跟年年一起来医院的那个小女孩?”
童婳之前就觉得许家阳面熟,现在听他提起医院,又听他跟项寻一样、喊童敏年为“年年”,这才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却不回答许家阳的问题,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看向童敏年,童敏年余光瞥见童婳的注视,又抬头去看许家阳,说:“让客户等太久好像不太好。”
许家阳面色不变,问她:“下午有什么安排?”
童敏年不答,吕琴接话道:“下午我们去帮童婳买秋天`衣服。”
许家阳便道:“等会儿谈完合同,我接下来也没什么事,跟你们一起?”
吕琴不好替童敏年答应,问童敏年道:“你说呢?”
童敏年心意已定,不愿再有外界因素左右她的决定,郭雅琼流产的事在她心里泛起一点涟漪,她不希望许家阳这时再来动摇她,这是理性与感性的碰撞,理性告诉她要维持原状留在项寻身边,感性却又将她推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她怕许家阳会扩充她的感性,因此不愿再跟他有所接触,拒绝道:“还是别一起了。”直视许家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许家阳默然,微垂眸,似是在想些什么,半分多钟后,他拉开椅子坐下,对旁边的吕琴说道:“我有些话要跟年年说,能不能带小女孩离开一会儿?”
“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童敏年冷眼相对,看向吕琴,“你哪儿也不用去。”
吕琴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许家阳又道:“几分钟,我就说几分钟,说完就走。”
场面僵持不下,童敏年顾虑到童婳在场,不想跟许家阳纠缠,见他大有坐着不走的架势,只好暂时退了步,没好脸色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她松口,吕琴忙道:“你们聊,我去趟厕所。”起身的时候看向童婳,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童婳想了想,见许家阳盯着她看,只好点头,由吕琴牵着去了厕所。人刚走,许家阳就要去握童敏年放在桌上的手,童敏年躲开,皱眉:“你别忘了我现在丈夫是项寻。”
“我妈一定跟你说了什么。”许家阳说,“自从上次你来医院看过我妈,后来对我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童敏年往远处的座位看了眼,见许家阳口中的特助和客户正在谈话,说:“你就这样晾着客户不管?”
“跟客户比,你比较重要。”许家阳笑笑,又说:“藤特助能力很强,他能搞得定。”
童敏年没说话,许家阳又道:“上次在医院,我妈是不是跟你说了郭雅琼的事,所以你才——?”
她打断他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循序渐进。”
许家阳听了她这话,不再拐弯抹角,说:“郭雅琼孩子掉了。”
“我知道。”她说。
他又道:“年年,连老天都想我们复合,郭雅琼流产是天意。”
“我不知道你还信这个。”童敏年语气带上轻讽,“我不觉得郭雅琼流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强硬,许家阳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开始认错,说:“以前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你,没注意你的感受。破产后,我一直忙着借钱躲债,没关心你,是我错。”
童敏年就事论事:“我没怪你这个,那时候你自己都管不了,后来你爸出事……我知道你那时候的情况,不怪你忽略我,我们两个不适合而已。”
“怎么不适合?如果不是郭正伟,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许家阳企图挽回,“现在我事业发展得很好,我们不用再为钱发愁,也不会再有债主上门,没有第三者,没有第三者的孩子,我们重新开始,我知道你还爱我,吕琴都告诉我了,她说你还爱我。”
“她说我爱你,我就爱你么?”童敏年反驳,“她只是心理医生,不是上帝。”
“年年。”许家阳握住她手,“如果你不爱我,当初就不会为了我嫁给项寻。”
童敏年将手抽出,眉心蹙得更深些:“说完了么?已经不止几分钟了,可以走了么?”
“你在怕什么?怕项寻?怕他报复?”许家阳努力打动她,“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要你铁了心跟他离婚,他也没办法。离婚吧,年年。”
童敏年心里烦躁:“你要是真想跟我复合,就不会跟郭雅琼发生关系!第一次可以说你酒后乱性、郭雅琼故意设计,那后来呢?”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语气愈发严厉些,“我们离婚后,你跟谁发生关系都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你,也没想你为我守身。但郭雅琼……你真想跟我复婚,就不该再碰郭雅琼,可你不止又碰了她,还让她怀了你的孩子,你这不是想跟我复婚,你是在存心膈应我!”
许家阳无言,沉默下来,童敏年看向他:“没话说就请你离开。”
他眉目低垂:“是我不好,我不该碰你室友。”又直视她,眼角眉梢都开始显出半分隐忍阴沉气,“我一想到你跟项寻……我恨我自己,恨项寻,也恨你,只要想到你跟项寻会做所有夫妻都会做的事,只要想到他会对你做什么,我恨得想杀人!”
他握紧了拳:“他趁人之危,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跟他在一起,我每晚都失眠,就是睡着了也会做恶梦,有时梦到我爸,有时梦到那些债主来家里把所有能搬的东西都搬走,梦到你抱着我妈哭,梦到你跟项寻……”他声音开始有些激动,停顿下来平复了下情绪和气息,又说:“我恨你委身于他,我想报复你,也想报复郭正伟跟郭雅琼,是他们兄妹毁了我的家庭,所以我跟朱起东一起玩女人,我把郭雅琼当成免费小姐。”
童敏年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开始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家阳默然许久,终于压下情绪,恢复到常色,说:“这几年我过得确实很荒唐,我以为荒唐一点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结果适得其反,我已经改了。年年,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知道你还爱我,我不该恨你,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再也不见项寻和郭雅琼,行么?”
“算我求你了,给我一次机会。”许家阳诚恳看她,不断重复着之前的话,竭尽所能地去打动她,“我们离开这里,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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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像是带着黏性,粘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和她之前的想法绞乱在一起,童敏年有些混乱,不愿再听他多说:“你该走了。”
许家阳要说的已经说完,如果童敏年仍旧无动于衷,那他也无可奈何,可他不信童敏年会真的心甘情愿留在项寻那儿,说:“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电话。”
童敏年没言语,许家阳又顿了会儿才起身离开。许家阳走后不久,吕琴带着童婳回来了,好奇问她:“许家阳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回,看着吕琴问:“许家阳会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巧合?”
“天地良心!”吕琴跟她保证,“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他还带着客户和助理呢,跟我没关系啊。”
童敏年没多说,几人用完餐便去附近的商场给童婳买秋装,童敏年出手阔绰,吕琴羡慕:“当阔太就是好。”
童敏年心不在焉,没接话,吕琴看她似乎受到许家阳的影响,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明心见性、直指本心?”
“什么意思?”童敏年看向她。
吕琴解释:“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懂,这是禅宗悟道的一种境界,按字面意思来说就是明白自己的真心,看到自己本来的真性。”
童敏年笑笑:“你什么时候参禅了?”
“没参禅,偶然听人说的。”吕琴道,“明白自己的真心,然后跟着自己的真心走,活出真性情,人生也不至于一团糟,不枉来这人世一趟了,你说是不是?”
“有几个人能活出真性情?”童敏年不以为意,“难道大部分人都白活了?你这是在否定大多数人类的生存价值,反人类思想。”笑说,“你这思想很危险,赶紧给自己预订一个心理疗程。”
吕琴耸耸肩:“天地为炉,人皆煎熬,我们生下来本身就是受苦来的。很多人煎熬一辈子都遇不到真爱,随便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了此一生。你爱一个人,恰巧那个人也爱你,你知道这是一件多幸运的事么?你遇到这么一个人,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了,结果你还要把他推开。如果换成我,我才不管那么多,爱就是爱,我爱他就要跟他在一起,其他人谁也阻止不了我。”
童敏年闻言,脸上慢慢没了表情,吕琴又道:“我爱一个人的话,我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一个,一心只向他,管他是人是鬼,也不管以后是好是坏,我这一刻爱他,我就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自己就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好好爱一场,精神世界丰富胜过所有其他。”
童敏年不想被她的观点影响,笑了下,说:“现在又变成唯心主义了,精神世界丰富不代表就能活得像样,你爱情至上不代表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吕琴还要说,童敏年打断她:“好了,别说了,在小孩子面前老讲些情情爱爱的,教坏小孩子。”
吕琴撇撇嘴,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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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秘书把整理好的资料全部交给项寻后,项寻就让他先下了班,时间已经不早,他看了会儿资料,离开公司时外面天已经黑透。
回到家,吴嫂正在做莲子羹,看他回来便也给他盛了一碗,项寻坐在沙发上尝了口,问她:“年年什么时候上去休息的?”
“太太跟婳婳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九点多上的楼。”吴嫂说,“婳婳中午跟太太出去吃多了,晚上没吃多少,刚才下楼喊饿,正好冰箱里有现成的材料,我就做了莲子羹,她打着游戏呢,我怕耽误她打游戏,就让她先上去,等会儿把莲子羹端上去给她。”
“打游戏?”项寻不知道童婳还有个打游戏的爱好,问,“年年给她买的游戏机?”
“不是太太买的,沈灏送来的,你侄子。”吴嫂说,正要去厨房再盛一碗莲子羹,项寻喊住她,问:“今天中午年年带童婳出去了?”
“是呀。”吴嫂笑,“给婳婳买了好多衣服。”
项寻想了下,说:“莲子羹我端上去给她。”
吴嫂也懒得上楼,他这么说,她便从厨房盛了碗莲子羹出来,交到他手上,说:“太太要是没睡,我也给太太盛一碗。”
“不用了。”项寻说,“莲子羹有些甜,她不喜欢。”
他端了莲子羹到童婳房间,童婳穿着睡衣睡裤,正坐在床尾捧着游戏柄打游戏,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吴嫂,忽然听到项寻喊她,她先前灵活的手指猛地一僵,把游戏柄放去一边,她下床站着,看向项寻,喊了声“姑父”。
项寻把碗放在白色铁艺桌上,在铁艺桌左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示意了下右边的另一张单人沙发,说:“姑父有话跟你说。”
童婳便坐过去,项寻问道:“游戏是沈灏教你的?”
“恩。”童婳点头,如实说:“他说我打游戏有天赋。”
项寻沉默片刻,又问:“今天跟年年出去了?”
童婳又点头:“恩。”
项寻说:“就带你出去买了衣服?”
“还吃了饭。”
“你们两个人吃的?”
童婳说:“还有一个姓吕的阿姨,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西餐。”
项寻:“那是你姑姑大学室友。”又看向童婳,“以后多陪你姑姑出去散散心。”
童婳乖巧说好,项寻道:“姑父忙事业,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姑姑身边,我不在的时候,你代替我好好陪着你姑姑,帮我看着她,她有事就告诉我,让我知道她每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行不行?”
童婳当然知道这个家当家作主的人是项寻,想了一会儿,只好点了头:“恩,好。”
项寻笑了笑:“我跟你说的话,问你的问题,都不要告诉你姑姑,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可以吗?”
童婳一路答应下去:“可以。”她没有说“不可以”的余地,她买衣服的钱、上学的钱都是项寻的,就连童敏年的钱也是项寻的,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寄人篱下,只能乖巧听话。
项寻便问她:“今天年年只见了吕琴?”
童婳没立即回答,她的沉默令项寻敛了眉:“她还见了其他人?”
她不好总是没反应,只能点头。
“谁?”
“上次在医院见过的那个叔叔。”童婳说。
项寻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并不认为童敏年跟许家阳的偶遇是意外,这分明是许家阳在处心积虑接近她。
回到主卧,童敏年已经睡下,他见她睡颜安静,没有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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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敏年早上醒来正好八点整,洗漱完下楼吃早餐,发现项寻竟然还没走,坐在餐桌旁正看着报纸,她走过去坐下,他抬眼看她,微微一笑:“早。”
“早。”她喝了口牛奶,问吴嫂:“童婳又去花房了?”
“是呀。”吴嫂将早餐放到童敏年面前,“白天待花房看故事书,晚上就在房间打游戏。”
童敏年点点头,没说什么,又看向项寻,问:“怎么没去公司?”平常这个时候,他人早已不在家中。
“马上去。”他说,问她:“昨天帮童婳买衣服了?”
“嗯。”童敏年笑笑,“吴嫂跟你说的还是童婳说的?”
吴嫂插话进来:“昨天项先生回来,我多嘴说了一句。”
项寻翻了页报纸,说:“下次可以喊我一起,我给你们一些男士的意见作为参考。”
童敏年无所谓:“行。”
项寻漫不经心地问她:“跟童婳一起逛街开心么?”
“挺好的。昨天带童婳出去跟吕琴一起吃了个饭,之后我们三个人去逛的商场。”她回,只字不提许家阳,他也不点明。
童敏年早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项寻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她:“下午我要出差,这次走的时间长一点,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这么久?”童敏年拿餐巾到唇上轻印了印,“那童婳开学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要我找人陪你去么?”他问。
“千万别。”童敏年笑,“好不容易才摆脱顾秘书。”
项寻没再多说,临走前给了她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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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零五分,钱司机载项寻往机场方向去,在路上开了十几分钟,项寻报给他一个医院地址,让他先送他去那儿,钱司机依言照做。
虽然不知道项寻为什么临出差前要去趟医院,不过钱司机也不问,这是老板的私事,他无权过问,他想,也许是项寻的某位认识的人住了院,他去外地前来探望一眼。
到了医院,项寻上去找人,钱司机把车停在外面等,他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下车抽了两根烟,这才见项寻从医院大门出来,钱司机忙拿出清新剂往身上喷了几下以驱散烟味,陡然见一年轻男人紧跟项寻而出,上前一把揪住项寻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