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芯的声音没有歇斯底里,本来因怨恨而火灼般怒亮的眼归于一片寂黑,就像天上的星星一瞬间全掉进了深海,天地间只留无边无际的黑。
一个因财起意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和一个从开始就处心积虑要将他们上官一家倾覆的人,哪一个更让人绝望
伍芯仿佛听到心腔中有滴滴答答的轻响,像,她心头的血淌落的声音。
宁绒却是目中喜色盈然,几乎泪下。她那颗心上本来附着数不清的猫爪,刹那间都消失无踪了。
她深爱的人,果然不是一个伤天害理的恶魔
伍芯眼眶中慢慢蒙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良久,她木偶般望着邝云修,声音轻飘飘的吐出口,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栗:“你当初接近我,一开始就是计划好了吗”
邝云修眸色沉幽,静默了片刻,有真切的愧疚和怜惜涌上他的俊容,:“不遇到你是个意外,你从来都不是警方的目标”稍一迟疑,声音沉重了几分:“我也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最初他的确是无意间碰上了她,但后来,他也的确是通过她才取得了她伯父上官雄的信任,才有机会那个黑暗帝国的核心,才能最终完成他的使命。
当时,他的确是巧妙的利用过她,但在他的心里,却始终是不愿意伤害到她的可是,眼前这副面目全非的面孔,残忍的提醒着他,他最终把她伤害到了体无完肤如果不是他,她的人生肯定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说到底,是他亏欠了她
伍芯聚精会神盯着邝云修,两只耳朵紧张的竖起,像是怕遗漏了他说的哪一个字,当听到最后一句,心弦轻轻一颤,寂暗如夜的眸冉冉升起一丝光亮。
“你你当初一直对我若即若离,始终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只是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吗”
伍芯的声音重了几分,带着一股隐隐的急迫和期望。
宁绒的心一紧,双眼已是锁住了邝云修。她听了那么久,其实,也很好奇当年付云和上官红乔的真实关系。在场的人任谁都听得出,上官红乔对付云有情,那付云呢,他对她又是否有情
邝云修怔忡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在这关头,伍芯还会关心这样的问题。
他的黑眸有些幽渺,看着眼前平凡的面孔,思绪仿佛飘到了那个空气里明明都是阳光的味道,但回想起来却偏偏森冷阴暗的从前。
那个一笑起来可以和阳光媲美的女孩,那个俏美可人、明媚温暖、洁身自好的女孩,她是那个暗夜帝国里一道绚目的彩虹,是那一片污泥中盛放的一朵白莲,你很难不被她吸引,邝云修承认,当时,他是动了心。
但他和她,终究是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遇上的两个人,他那颗虽然萌动的心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而且,他对她,始终也欠缺了那么一点点的情不自禁,以致,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走向她。
她的“死”,曾让他痛惜了好久。他也曾经迷惑,他对她的感情,能不能称之为爱情。
直到后来遇上宁绒,她总是让他莫名其妙的冲动、发怒,欣喜、失控,一而再再而三的情不自禁,他才知道,这样不管不顾、完全无法接受理周束的情,才叫爱情。
邝云修脑海中思绪万千,眸中的茫然晨雾一般消去,涌出一片清明和温柔。不知何时,他的眼已无意识的从伍芯的脸移至了宁绒的俏容上。
邝云修脸上幻变的神情没有逃出伍芯的眼,他眼里的温柔,陌生而刺眼,让伍芯的呼吸难以为续,脸扭曲到更是难以入目。
答案在这一眼之中,一目了然。
即便在两人以前最放松、最亲近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忽然间,她的心,和刚刚涌出的那一点点希望,全都一个跟斗,粉身碎骨。
那一瞬,她真想纵声大笑,又想放声痛哭
这个男人,是他,让她义无返顾地一头扎入黑暗之中,也是他,让她生无可恋的陷入颠狂之中只为了,她爱他,而他虽然一直若即若离,她却始终坚信,他的心里有她的一席之地,有一天,他终会走向她所以,即便是知道他已“亡故”,她也毫不后悔地想追随而去。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她一个人的镜花水月
伍芯握的手,条条青筋浮凸,她的脸煞白骇人,像是刚出土的女鬼,她强迫自己挪开眼,只怕再看这男人一眼,便会控制不住的给他一
脑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不息,她都不知该恨、该怨还是该悔
一遇付云误终身,她的满腔深情,最终却只换得满门横祸
“红乔,我知道你恨我,但这一切与宁绒无关,你放了她我跟你赚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冷不防,一片寂静中响起了邝云修清冷的声音。
宁绒还沉浸在邝云修刚才温柔的凝视中,听后大惊,失声叫道:“不不”她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了邝云修眼神中严厉的制止。她的声音便全堵在了嗓眼上,眼泪却急得一下跃出眼眶。
伍芯毫无表情扫了宁绒一眼,然后,目光冰锥一样插在了邝云修沉凝的俊容上。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伍芯微仰着下巴,表情僵硬,声音很慢、很冷。
邝云修坦然无惧,表情坚如磐石:“冤有头,债有主你有多少的恨全部都冲我来”
伍芯的眼中又有刻毒云聚,瞪了过去,许久,她忽地一倾唇,那浮于面皮的笑容说不出的狡赖,口中已似漫不经心的吐出:“这次要绑你心肝宝贝的人可是覃宝菱,要不要放过宁绒,恐怕得问过她”
原本在一旁围观的覃宝菱一颗心一直七上八落,听人突然点了她的名,猝不及防的心“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伍芯已风一般卷到她的跟前,随后,伍芯手上那把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她的一只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