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都感气促,那四片无尽的唇片才百般不舍的分离。
宁绒微喘着将脸贴向邝云修的胸前,半晌开口,语声低幽难过:“你不生气了是不是你不接我电、话,我很害怕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邝云修目中一凛,内心中有根弦似是被人轻轻一拨,引致他的心阵阵震颤。他从未听过宁绒这样患得患失的和他说过话。宁绒的性子里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硬,这种倔不仅表现在她的经营管理中,甚至在她与他的感情中也会有所体现。此前并非说她不在意他,只是她的性子好像决定了她的在意不会到那种患得患失的份上。
“前几天,是我不够冷静”邝云修眸底有幽光闪动,叹了口气。
能够让他失去控制的,只有她。那天听她说她还不能离开池洛丞,他一下就失控了。他不是怕宁绒的心会丢在池洛丞身上,也知道池洛丞目前很值得同情,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拿她的感情去怜悯别人
说到底,爱情就是排他的双人舞,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会有人愿意第三者来插足。他专心致志的爱着她,自然也想她能心无旁骛的来爱他
宁绒将头仰起,长翘的浓睫像被重雨压过的鸦翼,一双眸子水亮水亮,颊上因刚刚的热情而染上两团红霞,被他狠啜的两片娇唇水润嫣红,还有些肿。邝云修黑眸更柔几分,伸出一只手,将她面上剩余的泪痕抹干。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想再因为任何事任何人阻碍我们,我想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宁绒表情庄重,那温柔而诚挚的语声,熨着邝云修的心,像新鲜出炉热哄哄的包。
宁绒眨了眨眼,微一迟疑,又说:“失明对池洛丞打击很大,现在他整个人性情大变,他是个画画的人,失去了视力就等于再不能画,这真的会要了他的命严晋希望我能协同他的家人,帮他渡过这个难关,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
宁绒一边说,一边仔细留意邝云修的脸色,看他似乎面色平静,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继续说:“我只是单纯想帮他重新站起来,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等过了这一段,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再和他提解除婚约的事。我的确是希望能帮到池洛丞,可绝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让你难受,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在,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邝云修微凝的眸光落在宁绒的面上,那张俏脸紧张中带着求恳。这就是他所爱的女人,面冷心热如果她真能在这种时候对池洛丞不闻不问,她,就不是那个他爱的宁绒了。
“你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吧”
邝云修话音一落,宁绒俏容登时一亮,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欣喜的踮起脚在邝云修的下巴亲了一口:“谢谢你”
再一次妥协邝云修说话时,心头其实是闪过一丝无奈的,只是他没容留那个念头多作停留。对她,总有太多狠不下的心明明不乐意,却还是会为她而后退一步。这无关骄傲、无关原则,就是因为在乎,所以不忍看她难过。
邝云修注意到宁绒下眼睑泛青,眉宇间也有一抹明显的疲惫,面上自小岛回来后养出的淡淡更是不见踪影,不觉心疼,他伸手抚了抚宁绒鬓边的黑发,怜惜的问:“是不是很累”
宁绒点头,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身心都累。就连刚才在飞机上,也是满心的纠结,怕邝云修真的会不理自己。
“那我让路樵送你回去休息”
“啊”宁绒有些失落,揽着邝云修健腰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两人几天未见,这才和好如初,她莫名的就不舍离开他的怀抱。
邝云修嘴角莞尔,没有忽略宁绒的小动作,他低眸:“如果不想回去,就到我休息间里先睡一下,我手头上还有工作,做完后,再叫你起来一起去吃饭。”
这样当然最好不过啦宁绒满意泛笑,猛点头。又能继续赖在他身爆又不致打扰他工作。
邝云修一笑放开宁绒,牵着她的手,带她进自己办公室的休息间。
这一天,宁绒一开完会,也没顾得上先下食堂吃饭,就让司机赶紧送她到医院。
池洛丞已转回a市医院好几天了。他的骨伤正慢慢慢好转,但他的情绪却没有半分的好转。大家对着他,都是心疼到极点也无奈到极点。
隔着两间病房,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大响。宁绒心一沉,脚下的步子立马拉大了些。
还在池洛丞的病房门口,冲鼻就是一阵饭菜的浓香。五十多岁的池家管家站在病床旁,愁眉苦脸的盯着地上的一片狼籍。这样的情形,这几天下来,其实管家并不陌生。
宁绒头疼的抚额,发沉的眼光在地上流转。其实她着急赶过来,原本是想监督池洛丞好好吃饭的。
现在的池洛丞,真是让人难受的一言难尽。他安心不让自己好过,也连带着把所有关心他的人折腾的不得安生。
“宁”管家见到宁绒,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宁绒脸色不好,只微微点头,眼光转向病床。
池洛丞正斜靠着床头,青白瘦削的面上阴郁,下巴胡茬潦草,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闲人莫近的吓人气势。这副面孔,任谁见了,都不会再想起以前那个秀逸绝伦的清好男子来。
池洛丞知道宁绒到了,却并不为自己刚才的撒泼而感到半丝难堪,索性闭上眼。事实上,他的种种恶劣是天天都在升级。
宁绒觉得一股火气不可抑制的直冒上来。她咬了咬牙,隐忍的对管家说,“去叫护工来收拾吧”
管家叹了口气,摇了,出门去找护工去了。
宁绒向病床走近几步,瞪着闭眼假寐的池洛丞,压抑着怒气开口:“洛丞,既然管家带来的饭菜不合胃口,你说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我什么都不想吃”池洛丞并不睁眼,出口的话像是能落地成冰。
宁绒咬唇,“洛丞,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可能我们做的一些事情会不合你意,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每一次都这样大发肝火的行不行这样对你肋骨的复原很不好”
“你们别管我我就满意了”每个字硬的都能放上弹弓去打鸟了。
宁绒胸口的纳怒气蠢蠢欲动。已经半个月了,他的心情非担没有半点好转,反倒是变本加厉的坏。
池家人
人和她,对他都有太多的怜惜,可好像你对他有多少的小心翼翼,他就有多少的怨怒冲天。宁绒简直都不敢相信,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池洛丞竟会有这样面目可憎的一面。他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恶劣,不仅闹得他的亲友百般无奈,就连这里的医生护士,也都谈虎色变。
宁绒的眉不觉已是蹙起,声音绷了起来:“你准备要闹到什么时候”
池洛丞抿紧唇,不吭声。
宁绒的眼光渐渐变得深沉痛惜。“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痛苦,可你这样折磨自己,根本于事无补。只会让你自己和我们大家更难过而已”
池洛丞骤然睁开眼。如夜的黑眸闪过一抹痛色,就像发亮的薄刃一挥而过,看得宁绒心中一惊。如今他那双眼骤一看上去,仍与过去无异,依然好看,若是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知晓那是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
只是熟悉池洛丞的人,都知道这双眼前后之间的天壤之别。以前那眼中总像是泡着一汪温水,清亮熙暖,而现在却像浸着寒冰,暗淡冷锐。
“你知道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池洛丞冷声一笑,像是郁怒又像是嘲讽。
宁绒纳火气终于压不住的喷薄而出,声音对着池洛丞横扫过去,带着那种强劲秋风席卷枯叶的气势:“对我是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拿自己的痛苦来折磨所有关心你的人你是看不见了、你是不能画了,这真的是很不幸可就是因为你是个画画的人,心里更该比谁都清楚,一个画家要画出好的作品,但靠他的眼睛和手是根本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你的手还在,你的心也在跳动,就算在黑暗之中你依然还以去闻、去听、去说、去感觉何况你的眼睛,无论是你的父母、你的表哥还是我,根本都从来没有放弃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
池洛丞面色僵硬。这半个月来,所有的人都对他轻言软语,小心翼翼,唯恐有半点不周,还没有人这样对他疾言厉色过。他呆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全身就轻颤起来,对着宁绒的方向咬牙切齿:“你你住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宁绒“呵”了一声,声音放低了些,面上有真切的无奈和疲惫:“你放心,我当然会住事实上,每天来这里,对着现在这样面目全非的你,我也早就觉得很累了”
眼看池洛丞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宁绒心里不期然的揪了揪,她绷紧的面孔舒缓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宁绒开口,声音轻的像浮在半空的羽毛,带着一种难言的伤痛:“你知道吗我母亲是自杀死的。从她第一次自杀开始,前后五年,我用了所有的办法想去阻止,可都没有用她是死于第五次的自杀。”
池洛丞的面上微微一震。
宁绒的眼眶红了,她吸了口气,死死盯着池洛丞:“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毁了以前我们熟悉的那个池洛丞,你肯定会得偿所愿,这世上不会有任何的力量阻止得了你但我不会当你的观众,这一辈子,我曾亲眼看着一个人怎样在我面前毁掉,我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第二人在我面前这样消失”
说到最后一句,两行泪水缓缓而下,仿佛有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喉颈,宁绒再也发不出一声。
眼前恰似又看到当年那个为了让妈妈活下去而做过种种努力的小小的自己,纳刻骨的哀伤和绝望便像一阵大浪,不由分说的猛扑过来。
宁绒闭了闭眼,猛的转身,却看到管家领着护工正安静的杵在门口。
她伸手抹了抹脸,没再回头,迈开步子,径直离去。
如果一个人决意放弃自己,这世上就没有任何力量能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