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花开忧莲 第九章 一直的，久久的

步行不出十分钟，玲静冷不丁的一颤，捂了捂米色针织外套，在楼下远远视着那一层。父亲脸面上的无奈，若有若无，她无能辨明其中意味着的含义。

转角一间灯暗着，是隔壁那户。不知，他们还是不是住在这里。玲静百无聊赖地低头踮走了两步，心脏这边闷得发慌，居然有点，想要不期而遇的冲动。例如，此刻抬头，正巧与熟人四目相对。可不过，这些设想都是不切实际的，尽管能心心相印似的在顷刻间认出彼此，但也不至于，足够使二人同时间做着相同事。这默契，是好久以前了，之后没理由留存，便不在话下。

踏出过九十九步的她，在莽撞与理智间，从容地选择了后者。所以，她步履平涩的离开了这，空气中弥漫的是花草的味道，又或说，是她的余温。

“听说你在跟着徐深做事？”岁月磨擦过角角落落，依然如故的是，奈何总躲避不过母亲的严声斥责。他大概是猜到下一步会如何，随即故作无所畏惧地整理着衣角。母亲的脸色略微沧桑，眼角有了皱纹，其它，倒没几番添油加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接触徐深那些人！难道你忘了…”愤恨的心思戛然而止，慢慢涌上来的，是不安。奈何似乎看明了母亲内心的波涛汹涌，丝毫不夹杂温度的道来：“他的死摆明是场意外，您何苦纠缠不放？真的，我烦了，看了您的脸面这么多年。”母亲一振，耳边飘浮着挥之不去的忙音。是场意外没错，但证据着实的重要，为何人家父母二话不说的同意私下和解？奈何，你真不用点心想下？有这么一刻间，母亲感受到了无尽的委屈，她多想告诉迷茫走失的奈何，是谁暗中帮他收拾了数不尽的烂摊子。

最终，碍于久年来不进则静的习惯，便放弃了倾诉真相的想法。也就是此刻，奈何凝视着母亲深邃的双目，望这如棉花般柔和的神色，根本解读不出复杂的深意。

是不是太早了？走廊间的消毒水味熏得玲静禁不住皱眉，于是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一手伸进口袋准备掏钥匙。拐角后，时间仿佛定格于此。那人扭头朝玲静走来的方向望，见是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喜悦。两人离得不远，却都不敢主动踏出一步。

几步距离，仿如隔世，他们对视着，看不透，猜不透。

以起初的诧异到之后的默然，玲静装作一副视旁人如空气的姿

态，欲坦然地从他身边走过。每步都是沉着的，她没敢去关注与之交错的人，是心灵上的一种抵抗，也是对尊严的挽回。她不知徐深来的目的，更不想去刨根究底。诸多事情，就是因为深入而揭开，若在起点回头决然放弃，显见是没了然后。

后者恰时地拉住她的手臂，惹她一怔，不明不白的瞅向这个不可理喻的人。眼里满是在问他做什么，却未有启齿的迹象。徐深恍然意明她成了被动的那方，再不是时刻尾随自己的女生，他道：“给我五分钟。”玲静面露厌恶的瞟了眼被紧握的手臂，示意他该放手了。徐深则是一贯的倔强，待她妥协答应给出这五分钟，才肯松手。

这是几时的景？秋末了吧。算算回来的日子，确实，是临冬的时候了。玲静双眼微眯，望着秋末的景，浑然忘了“五分钟”之约，也忘了身旁有谁。徐深见她没停下的意思，便抱着侥幸的心理悄然跟在她身后，就像很久以前，她对他。

茫茫枝叶下，两人踩着占满枯叶的地，彼此不到一步的这般近。走在前面的人突然想起，是谁来找了她，倔的偏要可笑的五分钟。她扭头看徐深不语，随后正过身：“说吧。”

一时，不晓该从何说起了。他欲言又止，低了头又抬起，心思笨拙地将想法连连说明：“想讲的太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听着，玲静蹙了蹙眉，等他继续讲下去：“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的，没变过。”玲静“呵”了声，转而面带戏谑的笑容，忍不住问：“等？为什么？”

有种等待，没有原因，它出自一个来路不明的声音。这个声音叫他等，便就等了。后来琢磨着这声音，是心魔？

徐深看不过玲静将自己的话视作玩笑话，他觉得，现在只有干脆，才能让玲静清楚。“我要向你说对不起，我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他说。

从前？多久以前？玲静笑着笑着，脸色沉了下来：“徐深，过去了太久。”说再多也没意义了。她本想往下道，但在片刻止住，还是不忍过度的伤害徐深。却又在之后想想那时的他，在校内流传自己的古怪之处，给名声沾上污点，不禁对他的心意生疑。

“我知道，八年了。这八年我才意识到，从一开始，我就没把感情当成儿戏。”深邃的眼眸渐而淡漠，边说，目光边从玲静的脸上滑落。

觉察了徐深的黯然，寡言的人开了口，说五分钟到了。临走前，

玲静提醒他没必要的话，都别再见。徐深没理会，仿佛是在用沉默的方式抵抗着一股令人劳倦的恶势力。看她步步走远，也没阻拦静漠的身影。

两边树叶重重凋坠，徐深沉稳的踏了二三步，回头看退不是，再回过来，进也不是。这场面像极了他如今的处境，对此而言，他领会得来的。

路人甲乙不顾他的垂丧，各走各的，连印象都不曾刻画下，景色便依旧美好。秋，就要过去了，像他和她，像他们。

久久的，风中立着一个人，他思索着一些可能与不可能，蠢到决定抵上一生。

徐深，醒醒。

“刚才我去办公室找你，没见人，去哪了？”玲静套上白大褂，将披下来的秀发随意扎了个辫子，一手熟稔的插到口袋里，刻意装做轻蔑的瞟了眼陈晨，打趣道：“待了中国五年没到，中文不错。”旁人不置可否的笑笑：“你好像岔开了，把话题。”紧接着，玲静收回了淡涩的微笑，一本正经的说：“预约的病人多吧？该回去了。”

“也不是每天都忙的，毕竟心理这块。”他答。

走了不久，玲静苦恼的沉闷了一会：“听moede叔说，你原来是外科医生。后来我回国了，你就转到了神经科？”他有所理会的点头，动作微微的。玲静没见他，仅听回了四字：“都是凑巧。”巧合？玲静扭头仰视他，随后缓缓转回来，不言语。

临到办公室前，陈晨坦明了真实的缘由：“在得知你回国的前些天，林跟我提分手，我们就分开了。这件事导致我状态不佳，转回原科是情理之中的。”他故掩尴尬的挑挑眉，不忘补充：

“你可别告诉外人。”

原来如此。玲静释然的松懈下心中的沉石，知明误解了moede叔的用意。她早该接受这善良的人，对母亲一片痴心，对自己一片好意。但与父亲比拟，玲静顿着脚步，瞬间又成了另种微妙的感觉。

论误解，是在加拿大，moede曾当着母亲和她的面，略带私心的撮合着陈晨和她。时不时的夸陈晨这有多好，那有多好…

如果，说如果，没有moede叔的添油加醋等等，想必还是照旧好友的关系。母亲得知过她的想法后，忙究根诘底。玲静诠释道，陈晨带有的西方文化太浓厚，第一眼，就出局了。闻言，母亲顿时语塞，

良久才问，要是换成徐深呢。

丛木裹挟小区一周，靠着阴凉地，徐深拎着一个黑色的行李包，往小区内走。刚走到楼檐下，身后就“噼里啪啦”的响来了雨声。顿时，他慢着步履侧身望了望，这个世界像被雨水灌溉了，荒无人烟。

白灰灰的天，彻底失去了白的踪影。显然的，奈何感到窗外透进来的光暗了。他坐在楼道内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手机，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照片里的男生，以峻。

几年了，他头次安慰自己，心心念念道这是场不可挽救的意外。那天以峻倚在栏杆上，肆无忌惮地和毫不相干的人谈论着，奈何的“家事”。怪就怪在他多嘴了，不辛就不辛在让奈何听见了。从班主任办公室哀哀走出的奈何本就隐忍着委屈，听闻后便是将一系列的委屈都转变为了怒火。趁不相干的人走后，他便横心前去，上去就是利落的一拳。

一拳，激怒了以峻心中的怒火，一拳，狠狠地揭开了悲剧的帘布。不论因与果，他们扭打得忘我。直至奈何用力的一推，看着一个少年翻过栏杆，险些穿梭过缝隙摔坠到底楼。他瞳孔禁不住的放大，颤巍巍地走近那让人毛骨悚然的位置，想探个究竟。他还好好的，双手死死的扣在凸出的一角，面部狰狞的惹人怜惜。他欲去救他，但记起了在此刻最不该记来的徐深，便四下看看没人，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声，镇定的离开了。

地砖上满是鲜血，以峻躺在血海中，眼睛似闭非闭。这场面，是正搬着实验器材的学生发现的，众人闻楼下传来混杂的声音，顺然赶着望，而奈何则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装做不知情也随他们去围观。人群里，唯没有徐深的影子。

他是活该的，奈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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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的白玫瑰插在陶瓷瓶中，三人围坐在桌边，冷清得不可想象。徐深将行李包移到一边，十指交叉着，夷犹道：“我…见到玲静了。”父母双双望去，徐深又道：“她不像以前了。”徐深抬目对上他们的眼眸：“爸妈，我想暂时住过来。最近复杂的案子多，也不常在，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母亲一手覆在他的双手上，浅浅笑着：“这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爸就盼着你常回来，现在好了，你要住这…”说着，她回头看了眼丈夫，继续道：“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