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长的绵云随风而去,穿着一袭白衫的男子站在高楼之间,五指遮着投射来的阳光…
孤独的城里,他还是一个人。
多少女生在他面前含羞而去,又有多少女子在和他愈显亲近时抹泪告别?她的名字,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徐深的生活里,仿如那本日记,紧紧地联系着两个再没见过的人。
转身仰望这栋陌生而又熟悉的居民楼,记忆瞬间回到初遇那刻。女生的表情微冷,由内而外透露着不好接近的气息,明明如此,却是她先开的口。
脚步停在电梯门前,沉浸在回忆里的他忘了摁下按钮,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
“哎?徐深呐?”背后隐隐略过一阵熟音,他猛然被唤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眼眸滞愣了半会,他记得以往问玲父,玲静跟她母亲去了哪…总能被很平整的搪塞过去。于是乎,徐深再没了问的欲念,因为他知道,这所谓的敷衍,皆是错觉。
“伯父好。”冷清的气氛中,这声淡漠的招呼,使徐深稍感尴尬。
几年后的今天,玲父满面苍色的点头示意,笑容尽显。曾经,他从没对面前这个小伙子真诚笑过,直到他感觉,徐深还在等她,像自个时,他决定温煦相待。
避过徐深的身躯,玲父顿了下,按了按钮。他看了眼僵站在一边的徐深,不忍哀哀叹息:“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随着玲父的步伐,他黯然笑道:“是嘛,那也挺好。”
“我说,别为了一个无尽的深渊,荒废了一生幸福。”经过几番挣扎后,句句来的坦然。
是啊,徐深赞同这每字每句,可他做不到,又能奈何?譬如天也是,你不想它下雨,就真不下了么?雨照样肆无忌惮地下了,人呐,终是忘不了的。徐深回头跟玲父道了别,开门前仍不忘明示自己的心意:“伯父,我等她,是因为知道,有你她总会回来的。”
霎那间,玲父好像懂了,为何是等待而不是寻找,原来徐深是这么想的。如此听来,八年的等待似乎是有价值的。他也在等啊,等两个人的身影,等一个人的心。
门开了,他是凝视着徐深背影离去的。背靠门时,他叹了叹气,
忍不住感概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切都变了模样。
走进客厅,徐深茫然的看着独自坐在边上的母亲,左顾右盼道:“妈?爸呢?”“哟!还知道回来啊?他去买菜了。”母亲扬着眉,迟愣地折起手中的报纸,放到桌上,继续絮絮叨叨:“真有出息,买了房就不来看你爸妈了是吧?这都过了三个多月了,你倒是舍得回家了。”说到这,母亲消沉了下来,眼中暗了暗:“不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清楚,时间是流逝的很快的。过不了多少年,你就三十的人了,得找个归宿。”徐深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坐下,沉默良久,便无奈道:“妈,这件事真的不急。”“哎,你等她,也不清楚人家还记不记得你。”徐母扭头眯了眯眼,最后不得不松下心:“你等吧。”
两三天、一周、一个半月…他矛盾的思虑着,想怎么日子相隔愈来愈久远了。明摆三个多月没见父母的脸,却仿如隔日未见。越想,他越是不明白,只知来到这里的自己,会难以自拔的沉寂在曾经。
踏过年少走过的路,徐深都会回忆一段又一段,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有说有笑,却在到了家门时,分道扬镳。
也许这就是原因,他害怕了,害怕频繁的思念会让自己寂寞的死在回忆里。
他们的情意究竟有多深?谁都无从知晓。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徐深一震,随后迅即的接通:“消睿?”听完那端杂乱的叙述,他皱了皱眉,妥协说:“行,那我现在就去你那。”
待屏幕暗下,徐深烦闷的扯了扯衣领:“又来,每周都能惹出点事!”徐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脸上,迷茫的咳了两声:“什么事?”
就是卓幕安清啊…险些要出言不逊的他将愤怒咽了回去,摆正坐姿后重拾了镇静:“一个同事跟组织里其他人闹了矛盾,因为我和她比较熟,就去处理下。”母亲诧异地凑近:“三番五次了吧?人怎么样?”
人嘛,琢磨不清的样子,他想。
“不错。”回完,徐深作势要离开,不过见父亲还没来,他停下动作,不悦的嘱咐说,要是父亲回来了,给问声好。母亲一笑,徐深就当是默应了。
下楼的这段时间,徐深的思绪可谓是翻江倒海,来回反复的却就几个问题,例如安清归根结底是个怎样的人?组织安排的假期用处在
哪?可以吧,既然理不清,索性将这些抛在脑后,不再去想。
多年未见的上海有了哪些变化?玲静合上杂志,遥望窗外层层叠云:没想到,竟会十分的想念。
倘若她不回上海,可能这一辈子,玲静都不知自己还深藏着念旧的一面。瞳孔顺然的收紧,她记起了一个叫徐深的人。沉思中,她撩了撩黑棕的边发,低垂的目光一并将身边的人带过,是名着装休闲的女青年。因为后天敏感,她能够轻而易举地辨识出淡淡的香水味。于是当即从黑色双肩包内掏出了一本日记本与笔,在夹杂着书签的那面写道:迪奥香水的味道荡漾在空气中,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好像要记起谁了,可还是模糊不清。
曾经,在她意识朦胧之时,有个女生跟她倾诉了属于自己的故事。后来女生无闻地走了,听故事的人便无依无靠地陷入了黑暗。
“曾经”,就这么过去了…
她们相似,但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淡抹过的经历,玲静她真的记不得。
合上日记本时,玲静有意识地瞟了眼邻座。之后只是扭头抿着嘴唇,忧愁的凝望着即将沉入黑夜的天际。
流逝过的岁月,抹平了激烈,暗盖了悲喜。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悄然淡出了自己的生活?她闭上眼,这刻的宁静,多了些许悲伤。
“描述得这么详细你还画不出来?”
“有五官?这叫详细?你行你画啊!”女子将平板扔到侧身的玻璃桌上,恼怒地坐下,小声嘟嚷道:“也不照照镜子,一无是处的东西,还来教训我…”
“你!我真懒得跟你啰嗦。”男子转身推开挡在面前的同事,没想直截了当地撞上了徐深。男子诧异地退了一步:“徐深?今天你不是跟刑长请了半天假么?”越过他,徐深看了眼安清,再审略了一遍自
个的着装,用着不愿的语气:“我是想好好的放半天假啊,可是呢,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这里闹了矛盾。”他故作用心的盯凝,示意说:“能给我解释下么?”男子缓缓回头,巡视过每张无辜的脸,又默默转回,让徐深跟他私下说。
见徐深出现的那瞬间,她喜悦的想要说什么,却又慌张的平复下了喜悦。谁都没注意到这个女子的动容,因为短暂,因为她是被大多数人不看好的卓幕安清。
“确实是有难度,到时候拿照片让他认,应该快些。”两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显然都没了过分的情绪。
徐深走到肖睿面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照例叫过安清私下谈话,让其余人都各忙各的,追紧眼下这个案子。肖睿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去的身影,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谁:“奈何,你说…他们是不是?”身边人不屑地走开,任由消睿无边无际的幻想。
他们?奈何的目光不禁停滞片刻,转念一想:“肖,是你让徐深来的?”闻言,肖睿心虚地笑了笑,摸边坐到位子上。
看来是啊…奈何黯然地翻了几下资料,在上面需要标记的位置娴熟地记下。停笔时,他不由自主地朝门口微微探望,回想到与安清相处来的一路。
“在组织里,你能收敛点你的脾气吗?”徐深不耐烦地向里面张望了下:“别总给我添乱可以吗?”
随他的注意,安清回头向前凑近,刻意近距离的质问:“我和人家闹矛盾,怎么就是给你惹麻烦了呢?”不受待见的热情很快被冷水扑灭,徐深当即委婉地避开,讲明自己的重责是结合好组织破案,而团队和谐必然是首位。所以说,这么做都是为了尽责,别无他意。
此刻主动的人似乎显得尴尬几分,便自觉地退后,勉为其难的挤出点虚伪的笑容。
莫非是察觉到态度过于坚韧,徐深缓和了些,希望能以他的角度,让安清明白,那种种都是无稽之谈。
于是,他开始语重心长的讲述说,初次见到她对她的看法,不过是个自傲的,自以为是的留学生。之所以改变了她的印象,是在见识到安清对待工作的态度以后,他觉得,这是个努力上进的女子。因此将她视作好友,不同于别人那样的排挤,仅此而已。
徐深见了她的失落,便表明了真正的原由:“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在等一个人。”安清淡漠的注视着他的双眸,笑然:“她会回来吗?一个人?”
她会回来,就一个人,不,或者两个…三个…突然,他也没了底。不过,这都是一厢情愿的,徐深点点头:“会的,一个人。”
真可惜,徐深啊,多希望能早些遇到你。安清了然的断了念想,转身走进工作室。徐深站在原地,望着灰暗的背影,隐隐为此担忧。
不现实的的等待,好如思念泡影,是,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