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露放松下来,慢慢说道:“本来我挑累了,直起身在两棵芙蓉树间避荫,突然听到小西院里传来声音,只听二小姐在屋里发脾气,说‘家里来了客人,我和三妹一样没有及笄,为什么她可以出去和客人吃茶,我却不能?’谢姨娘骂她‘你找死?这么大声?人家是嫡女。谁叫你投错胎,来做我女儿?’二小姐压低些声音,哭起来说‘我想做你女儿?我巴不得和应荣儿换个身份。从小以来你让我学这些琴棋书画,如今有客人来了,也派不上点用场。三妹妹有那么好的夫家,别说我还小些,看大姐姐吧,十五了,还没有门合适的亲事。母亲和父亲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谢姨娘骂她‘你作死?不许说了。老老实实给我做好本份。将来你才艺出众,遇到好的后生,他考个状元、榜眼都说不一定。’二小姐哭道‘我看这些侯门子弟,没几个有真的学问和武功?就看咱家二弟吧,虽然聪明,还不是个混日子淘气得很的?不然三妹妹怎么会跟他学,上树淘鸟窝,给差点摔死?’谢姨娘说,‘待会让人听见。有你好日子过。’二小姐又道‘母亲成天讲规矩。却是好笑,让我们整日循规蹈矩,嫡女上树淘鸟窝玩,差点没了命,也不怕传出去损了未来会宁侯夫人的身份。’然后屋里没了声音。”
应清沅眉头轻拧,看着语露,“别的可有发现什么?”
语露低头道,“我听小西院安静了,便继续挑花,终于挑到一株长得好看的,刚长花蕾,想这个放屋里正好,便挖了花,提着蓝子往馨香院走,走到馨香院落,把花蓝放在外面靠南安院的墙角,想进去搬了花盆出来移植,免得弄得里面到处是泥,却看到一个影子从馨香院后面的花木里向南安院而去。”
应清沅心中一惊,脸上不变,“那人是谁?”
语露道:“不是府里的。应是来的客人中的仆人。那人很快,我先以为看花眼,从馨香院和南安院之间的平道跑过去看,后面的花草里有个踩踏的脚印,追几步,却没看到人影,就倒回馨香院继续干活。”这话说的和语香的发现相合。
应清沅放柔声音看着语晚,“你呢。在东安院采花,可有发现什么?”
语晚小声道:“三小姐一向喜欢鲜艳的花儿,说屋里想摆喜色的花。我就去东安院后面采月季,可是这些天刚开谢过一发,有的还没开得起来,不太好挑,我就在那慢慢采选。”
“你没发现语露说的人经过那里?”应清沅问。
语晚摇摇头,“没发现。可能我采得专心。”
应清沅道,“你没听到别的?”
“没发现外人。只听到东安院里大小姐在屋里哭得伤心,说自己命不如人,今生恐是嫁不出去了。薜姨娘劝她要耐得住时日,说真嫁不出去,以后三小姐嫁了,夫人老了,便学着掌管安平府的家业。大小姐一直哭,怪薜姨娘没有让侯爷多关心庶女的幸福。薜姨娘骂她‘你一个庶出,还想什么机会?有是你的命,没也是你的命。不如老实点,将来能管安平府的家业,伺候父母,那也是比寻常人家出息得多的事。’然后听到四小姐轻轻说声‘外面有人。’我便转身查看,正好看到语香先前说的人从前面的玉兰林里东张西望,远远看到我象走错路的样子,上了东安院和客院之间的林荫道。我想那里就是客院,他钻出去就对了。所以没上前多问。”
应清沅问,“别的还有什么?”
语晚摇摇头。
“你们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应清沅夫妇和荣儿。
固氏脸色半青,两房姨娘一向不敢在她背后说小话,今日倒是一起发作了。生气地说:“我平日对她们是管得严些,可是吃喝用度上从不曾克扣半点。就拿月银来说,别的府第哪有侧室拿这么多月钱的?允儿可是七品云骑,一年的食禄也才百来两银子,他还整日跟着你朝堂上下,做不少事情。她们一个月人均二三两,吃穿用度不出一分银子,那些钱穷人家有的要过上一年。婚事不顺,怪谁?还不是自己的命运。投错了胎?怪谁?还不是自己来投的。投到安平侯处做他女儿,真的命就不好了?这才多大些?就急着想嫁了?见不府里来几个贵公子客人,猴急急的,真是把安平府的脸都丢尽了!”
应清沅心里本来矛盾,有点觉得对不起那几个女儿。但她们私下里说的的确也太难听,尤其从晴母女说从晴投错了胎,不看母亲,但看父亲,这话伤感情。府里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看来平日她们暗地就有很多积怨,不然不会在今日引发心底的心事。这怪得了他吗?嫡庶有别。荣儿的光荣就是安平府的光荣。难道还要他把荣儿当她一样看?那不是待薄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吗?
“侯爷。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不正家规!以后还得了?一是管不住她们的嘴,府里整日是是非非,二是如果有人邪心大了,把府里的事往外乱传。安平府的脸就丢大了。她们不要脸没什么,我们可丢不起人。则儿明年就成亲。还有荣儿过两年就要去会宁府的。”固氏了解丈夫,心中有亲情也有几分愧疚,今日抓住了苗头若不整治,以后更难管束。
应清沅本有心事,看一眼她,轻叹道:“府里的事不归我管。我今日累了。你自己处理吧。”
固氏就怕他干涉,得此言心中释然,“你还没告诉我先前来德和你说的,前因后果我还没完全清楚。”
“来得说,先前有客人的仆人在府里乱走,来风听到东安院里不清静,怕被外人听到了难听的事,还说馨香院里的几个丫头在外面采花,采了很久。”应清沅看看荣儿,她安静地站在一边,一直不插话,很是乖顺。看到这个女儿,所有的不郁顿时消失。脸上又恢复光采。
固氏脸色放缓,笑道:“我真是疏忽了一些事。荣儿经过此劫后真知事起来了。做事开始有心眼了。往日我早说过,几个姐妹,都是一样吃府里用府里的,需要添置什么,只管来给我说。安平府的孩子,年纪大的不占年纪小的的便宜。从宛怎么就是那么奇怪,喜欢三姐是常情,从小旁门左道,小孩子拿点寻常的体己物品送姐姐就罢了,偏偏总是拿自己值钱的去讨好人,讨好外人还能理解,可荣儿是她三姐,天天一锅吃饭,在一个园子里长大,有什么要这样花心思来讨好的?”
说着说着她脸色变得严厉,“从前她小没管她这种行为。十一岁了,再不管,只怕她邪心增长,以后不知动些什么歪脑筋。”
应清沅听得头疼
起来,轻抚一下额头,向她摆手,“该怎么管,你怎么管。”起身,向荣儿招下手,“跟我进里面来。你大病刚愈。爹爹想送你一个东西。”
固氏轻拍一下手掌,呵呵笑起来,“我都忘记了还没送荣儿贺礼。先办快乐的事。荣儿跟你爹进去拿东西。然后跟我去前堂。”
“这是一对紫晶镇,得来宝贵,平日没怎么用。今天送给你,愿你以后的路走得平安顺利。”
“谢谢爹爹。”
“你跟你娘出去吧,看你娘送你个什么好东西。”
荣儿抱着个长条檀木盒出来。
“我送的当然不会比你差。”固氏对着里面回应一声,起身对女儿说,“我们走吧。让你爹在这清静。”
“你可别做得过头。”应清沅在里面叮嘱一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碰到哪条就挨哪一下。若是没碰着法条,谁也办不到他!”固氏笑着留下话,和女儿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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