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谷里一片火海,饱受业火烧灼的恶灵形体扭曲,发出可怖的呐喊,看到接二连三的有外来者,它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冷眼瞧着,个别还有残余力气的靠过去,忌惮着打量着刚进入的海瑟。
“走开!”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邪恶的东西,海瑟也有点害怕,握紧了手里的法杖,挥手驱赶。一个巨人神的头颅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嘶吼着“愚蠢的神族!”,随即便被火焰无情地吞没了。
海瑟周围萦绕着水流,使得她没有被火焰灼伤,只是这里四处火红一片,根本辨别不了方向,“爱洛斯!”海瑟呼唤道,“你还在不在?”
一个可怕的可能浮现在她心头,爱洛斯会不会已经被烧成灰了?海瑟使劲摇摇头,不会的,他应该不会那么弱吧。
海瑟朝正前方试着走了段路,发现远处有微弱的金光闪烁,“一定是爱洛斯!”她忙朝那团光奔过去。
果然是爱洛斯,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前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巨大的翅膀在身后展开,被火焰映成了金红色。
“爱洛斯!”海瑟扑过去抱住他,“太好了,你没事。”
“你怎么下来了,这里很危险。”爱洛斯推开一点海瑟,仔细看了看她,还好没被烧伤。注意到她身边环绕的水流,他抬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由放下心来,这丫头竟然自己融合了体内的水火两种元素,看来以后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他微微收拢双翅将海瑟包裹住,捧起她的脸亲亲脸颊,“听话,我先送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不要,我也可以保护你的!”海瑟撩起一缕爱洛斯已经垂至胸前的金发,又抬手摸摸他的眼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头发长长了,眼角颜色也变成灰色的了……”
爱洛斯哑然失笑,抱住她,在她身上拢了层金色的保护膜,“不走就乖乖地跟着我,一切都给听我的。”
海瑟不清不愿地“哦”了声。
“跟我走。”爱洛斯拉起海瑟的手,带着她往亡灵谷更深处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海瑟注意到,越往深处去,那些恶灵的形态就更完全,而且力量似乎更强盛。
“达纳特破坏了亡灵谷的封印,放出了提坦,如果不把被他破坏的地方重新封印,会有更多的恶灵跑出来。到时候就难办了。”
“爱洛斯,你为什么进来没事啊?”海瑟问道,看提坦将他丢进来的神情,她还以为爱洛斯必死无疑呢。
爱洛斯颇为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这世上没什么能伤得了我。谁让我是爱神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海瑟总觉得那些恶灵看向爱洛斯的眼神更加怨毒,它们带着惧意阴森森地围绕在他的周身,却又被他身上的神光阻隔在外。海瑟把这种感觉说了出来。
爱洛斯笑道:“它们当然恨我,是我把它们镇压到这里的。不过,再过段时间,它们的意识也会渐渐消亡,到时候只怕连怨恨也不能了。”
海瑟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回握住了他的手。
往深处走了一段路后,爱洛斯说:“到了。”
前面是一处空地,地上有一圈诡谲的黑色火焰,而那些红色的火焰似乎非常惧怕它,纷纷绕开,在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
爱洛斯带着海瑟毫不犹豫地走近它,似乎是感知到有人来了,原本只是温和烧的黑色火焰瞬间暴涨,竟有一人高,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止他们靠近。
“别松开我的手。”爱洛斯提醒着海瑟,抓紧她,空着的一只手深入火焰中,等他抽回手臂,他的掌心上空悬浮着一个五彩的圆盘,中心是金色的圆形,外环则是黑色、白色、褐色、青色四种颜色的拼接。而且黑色和白色两处出现了很深的裂痕。
“这是?”
“封印,”爱洛斯说,“这里凝聚了我们五个的神力,只要它完好无损,就能镇压住所有的恶灵。原本是没办法破坏的,我疏忽了,忘了达纳特和修普是他们二人的孩子,让达纳特钻了空子。”说着,他掌心有更强烈的金光溢出,海瑟不由闭了眼睛。
“好了。”
海瑟睁开眼睛,发现那个五彩的圆盘已经修补好,裂痕处填充上了金色,与此同时,提坦的怒嚎传来,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
一直在岩石上观察的提坦被冲天的火焰重新卷入亡灵谷,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怎么会这样?”亡灵谷底的波动将达纳特和修普所在的黑色岩石震击地出现了裂痕,犹如被踩破的冰块一般,岩石迅速地分崩离析,达纳特摔倒在地,火舌已经从岩石缝隙间吞舔而上,而修普还在原地站着没动,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到危险的来临。
“哥!”达纳特跑过去拉住修普诺,带着他迅速飞入高空,就在他们二人离地的一瞬间,脚下的岩石完全碎裂,亡灵谷火海唯一的一处落脚地从此消失。
达纳特拨开修普诺的银白色长发,捧着他的脸看了下,使劲抱住他,“还好没事。”
达纳特的手套被业火燎到,已经被烧掉了,此刻他那双白骨森森的手映在修普眼里,格外的刺眼。修普诺推开达纳特,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拖到面前,往日里银白色眸子闪着妖冶的银红,“这是怎么回事?”
达纳特惊异地望着他,半晌叫道:“哥,你能说话了!啊好疼!”说话间,修普诺一使劲,达纳特脆弱的腕骨就发出濒临碎裂的声响。
达纳特期待地望着他,呼吸声变得异常粗重,“哥,……你想起来了吗?”他抬起另一只只剩白骨的手,轻轻抚摸修普诺的脸颊,“你说过的,要和我永远在一起。”黑亮的大眼睛里瞬间涌出了大颗的泪珠,达纳特狼狈地眨眨眼睛,“只要你不再丢下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修普诺眉头紧蹙,一声不响地拉着他往上飞,漆黑的天空裂开,达纳特看到,哈德斯带领着冥界的侍卫正等在外面。
哈德斯看到修普诺带着达纳特出来,却不见海瑟的身影,担心地问道:“我女儿呢?”
“公主殿下没事,她已经融合了体内的火元素,加上有神父保护,不会出事的。封印已经修补好,他们很快就会出来的。”银白色的字迹浮现在空中,字迹不如往日的优雅流畅,反而歪歪斜斜,潦草至极,很明显,修普诺的情绪起伏非常大。
修普诺把达纳特的神力全部封印,丢给了早已等候在一边的侍卫。
“放开我,你们这些渣滓!”达纳特拼命挣扎,不敢相信地瞪着修普诺,“哥,这不可能,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就不会这么对我!你真的不要我了?”
修普诺偏头没看他,只是询问地看着哈德斯。
哈德斯明白他的意思,“修普,就算他是你弟弟,也得接受惩罚。明日我会亲自带他去奥林匹斯山受雷刑,开除他的神籍,把他送到人界。”
“哈德斯,你不能这么对我!”达纳特脸色更加苍白,雷刑虽然可怕,可他更怕的是去人界,那就代表着他将忘记修普诺,开始新的生活。虽然修普诺带给他的一直是痛苦大于欢乐,可是忘记他会让达纳特生不如死。
修普诺走近达纳特,抬手抚上他的额头,高声道:“以睡神的名义,祝福死神达纳特身体和精神永远不朽。”话音刚落,两人脚下浮现银白色的圆,中心的图案是修普诺耳朵上夹带的罂粟花。只不过一闪,圆圈消失了,一切回复正常。
“哥……”达纳特惊异地看着修普诺,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恢复如初。
哈德斯有些无奈地看着修普诺:“修普你……罢了。”
身在亡灵谷底地海瑟目瞪口呆地看着爱洛斯把那个圆盘放回原处,“这样就好了?”
“你以为呢?”爱洛斯挑眉看她。
海瑟顿了下,说,“没什么。”
“爱洛斯!”不甘心的提坦飞过来,却忌惮着不敢靠近,精致的面容因为愤怒和怨恨而扭曲,“你会后悔的!”
“是吗?”爱洛斯把海瑟拉到自己身后,嘲笑地看着提坦,掌心腾现金色的火焰,“要不要我送你一程,让你免去煎熬之苦?”
提坦大惊,竟后退几步,“圣火,你竟然可以操纵这种东西!”
圣火?海瑟敬畏地看向爱洛斯手心的那一小团火焰。圣火是比地狱业火更为精纯的火焰,完全由神力凝聚而成,具有毁天灭地的可怖力量。
提坦注意到爱洛斯身后的海瑟,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爱洛斯,你这个卑鄙小人,牺牲掉自己的妻子才换来重生的机会,还抢夺了她所有的神力。现在你又找了什么牺牲品?”
“你胡说什么?”爱洛斯喝道。
提坦恶毒地笑,“你敢告诉你的未婚妻你妻子是怎么惨死的吗?众神尊称你为神父,你不过是个龌龊无耻之徒。”他血红的双眸看向海瑟,“想不想看看昔日的神后是何等凄惨?”
爱洛斯握着海瑟的一只手收得很紧,“海瑟,我们走。”
海瑟看着他,“你说你不记得你的妻子了?”
爱洛斯点点头,“是这样的。神族律法,重生神族禁止强行召唤前世记忆,这也是为了稳定新的世界秩序。”
“可是……你却记得你的朋友们。”海瑟指出这一点。
爱洛斯变了脸色。
“那天我们过冥界之门的时候,那个女子,是她吗?”海瑟问道。
不等爱洛斯回答,提坦的怒吼声再起,“爱洛斯,你怎么敢忘了她!?”他发了狂,不顾被圣火烧死的危险出手。
爱洛斯在海瑟身上设下屏障,将她往外推送,“你先走,我回去再跟你解释。”话音未落,提坦便攻了过来。
如今的提坦虽然只是恶灵,神力并未完全消磨殆尽,加上有体态优势,爱洛斯不敢分心。
强大的冲击将海瑟弹到另一边,她重重地摔落在地。
“你没事吧?”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把她扶起来。
亡灵谷里怎么还有别人,海瑟抬起头,看到了他兜帽下的面容,不由愣住了,“希伦!”
没容海瑟问希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爱洛斯身上的凌厉的神力波动入水纹般圈圈扩散,扑面而来的杀意逼迫地她不得不跟随希伦跳出他的攻击范围。
“轰隆”一声巨响,等到迷茫的业火烟尘散去,海瑟才看到,爱洛斯片刻功夫已经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提坦被他左手按着摔倒在地,右手腾起的圣火凝聚成一只锋利的金箭形状,箭尖直指提坦额心的神魂所在。
上古神袛神力强大,破坏他们的**并不能使之消亡,而神魂凝聚了他们的精神力,一旦神魂被破坏,他们也就烟消云散。
希伦突然高声叫道:“殿下手下留情!”
爱洛斯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倒是没有立刻下手。
海瑟不解地问:“为什么阻止他?”海瑟执行任务之时,对于邪恶份子定是毫不留情的击杀,留下隐患,到头来伤害的会是自己的亲友,这种风险不能冒。其实她更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巨人神的灵魂。
希伦微微一笑,“现存的巨人们对他们的祖先非常崇拜,他们之所以现在安分守己,就是知道提坦的神魂仍在。若提坦魂灭,让巨人们感知到,他们肯定会暴动。如今的巨人们虽然失去了神力,可是那身蛮力也具有极大的破坏力。由于提坦本身就是火巨人,所以亡灵谷对他的侵蚀力要小的多,但即使这样,失去了身体的他也只能困在这里。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没有毁灭他的必要。”说着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想必爱神殿下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没有使出全力。”
提坦愤怒地瞪着爱洛斯,恨不能将他撕扯吞吃下肚。
爱洛斯将冰凉的箭尖抵住他的额头,“她在哪,带我去见她。”
提坦露出讥讽的笑,“高贵的神王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妻子了么?”
“别浪费我的耐心。”爱洛斯说着,箭尖已经微微刺入提坦额头的皮肤里,神魂受损,提坦痛苦地痉挛起来,巨大的身体顿时缩小了一大半!
“该死的,你竟然敢……!”提坦的吼声愤怒又痛楚。
希伦对海瑟解释道:“巨人神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巨大的身体,爱神殿下的这种做法是最能侮辱到提坦的了。”
海瑟内心的震撼至极,爱洛斯下手真是毫不含糊。不过她觉得缩小的提坦更符合神族的审美观,起码他那精致的面容褪去了狰狞的神色。这会儿更像是娇弱无力挣扎的美人儿。海瑟摇摇头,这种时刻,她到底在胡想些什么啊!
“带我去见她。”爱洛斯又重复了一遍。
提坦纵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做了妥协。作为爱洛斯的死对头,他们二人争夺了几千几万年,爱洛斯的手段他自然知道。如今的他虽然潦倒,可神魂仍在,遇到时机,巨人一族说不定还可以东山再起。
提坦的眼睛曾受损,亡灵谷里又一片火海,辨别方向变得更加艰难,他不止一次地停下来思考该怎么走。
对于希伦和海瑟跟过来,爱洛斯选择了沉默 无视的消极政策。
这种情况下,海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爱洛斯的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很委屈,他找到了他的妻子,那她自己又该怎么办?
“没事。”希伦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昔日的神后已经彻底消失了,她不会再出现。”
海瑟惊异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希伦摇摇头,“原谅我现在不能说。”他看向爱洛斯的眼神有些凝重,“因为有些事情,我也不能确定,只能见机行事了。不过你放心,没什么能破坏你的婚礼。”
“我不是担心这个。”海瑟有些懊恼,消失了又怎样,她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心里永远有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吗?
希伦将她垂下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能和爱神结婚,是莫大的祝福。海瑟,你要抓住机会。”
“啊?”海瑟不是很理解,总觉得今天的希伦哪里怪怪的。“你还没告诉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希伦罩了件冥界人才会穿的黑斗篷,很明显是经过伪装进来的。
希伦还未开口,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爱洛斯突然转身大踏步地朝他们二人走过来,一把拽了海瑟的手腕便扯走了。
海瑟被他拉得踉踉跄跄的,她不高兴地叫道:“爱洛斯,你最好把你隐瞒的事情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爱洛斯不理会她,希伦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到了。”提坦停在了一处火焰特别稀少的地方。
海瑟四处张望了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偶然间发现的,她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提坦嘲讽地看向爱洛斯,“她现在比我们都不如。我估计她是有话要对你说。”
海瑟觉察到爱洛斯身体明显的僵硬,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回。
提坦注意到海瑟,竟朝她逼近了几步,看清她的面容,竟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希伦突然说:“来了。”
最开始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光,慢慢地出现一个成年女子的曼妙身形,到后来,女子的轮廓越发清晰。
海瑟认得她,就是那次在冥界之门出现在爱洛斯身侧的女子,长长的金色卷发几乎拖到脚踝,身上的白色长裙简单却优雅至极。女子抬起头,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海瑟捂住了嘴巴,那女子,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