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听了方圆对童年的回忆,对她说,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是和姐妹们偷吃地里还没有长熟的玉米杆。
“那时候我们嚼的玉米杆的滋味,可比现在的甘蔗香甜多了。因为是惯犯,哪块地里有人哪块地里没人,哪块田的好吃哪块田的味道不咋地,甚至是什么样子的玉米杆味道最甜,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们先悄悄去蹲点,一旦瞄准目标,看四周没人,安排好一个放哨的,其他人都会扑上去扳倒玉米连根拔起,以最快的速度拉到远一点的杂草堆里拾掇干净,按节折好装到衣领里面。然后都装成没事人一样,手拉着手――我们一排五个!场面很壮观,我们迈着小步往家走,嘴里胡乱哼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喳喳喳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一进院子大门,马上现出原形,立马跑到屋后的枣树下掏出战果,一边歇着荫凉一边脆生生地吃开了……唉,只可惜那些嫩玉米棒子,才刚吐出青丝就这样被我们毁了呵呵……现在想来有点后悔――没听我妈的话――怎么能那样糟蹋东西呢?”
她发现,他平时说话时,常把他妈挂在嘴边。很多话都是这样起头的,“我妈说……”、“我妈以前……”或者“难怪我妈……”等等。方圆觉得,这人对他妈妈还真孝顺啊,好可爱。
可是,结婚后,面对无数大事小情他还张嘴闭嘴这样说的时候,她非但渐渐不这样想,而且每多听一次就觉得讨厌一次。
同一个人对同一个对象说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时空里却会给人造成?异的感受,会受到截然不同的评价。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谁的错?还是,谁都没有错,仅仅,只不过是,所谓的物易时移、时过境迁,环境使然、心态所致吧?
人们常爱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而现在,这个“当初”正被当事人自己以极大的热衷在进行。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人强迫。
“那时候,我妈除了操持家务,还要在田里干活,每天都很苦很累。大姐就是我们的孩子子王,放了寒假暑假,除了吃饭,整天带着我们四处玩。二姐话特多、爱惹事、又爱哭,动不动就和别的小孩打架,经常让人把嘴打歪了;大妹脑子最活、主意最多,总能想出好玩的新鲜花样;小妹年龄最小,当然最受保护,谁也不敢惹,她还最爱美,爱打扮,又特别的心灵手巧,总能用一些东西来装扮自己,还死活不让别人一起装扮呵呵,也挺可爱,比如说让我给她用柳条编花冠呀、编草裙呀,把紫色或者红色的大丽花插满整个头呀,让我妈用指甲草给她包红指甲,她半夜难受得直哭还把我们都弄醒呀什么的……
“她们都是女孩,就我一个男孩,其实我很想跟别的男孩一起玩,但不一会儿她们总会哭着来找我,让我给她们出气、报仇什么的,其实我连吵架都不会,还哪会和人打架?但我妈说了,我们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男子汉,姊妹们也就是让我壮个胆子嘛,我不护着她们谁护着她们?我就记住了,只是偶尔趁机跑出去找男孩子玩一会,她们很快就能把我找着,呵呵,四个找一个,当然好找了是吧?”
除了这些,儿时的高城还和姐妹们在远处清澈的小溪里抓鱼,本事大的三两下就能抓住,差些的就是不折不扣地“混水摸鱼”,用小水筒装回去让妈妈做汤喝;或者就一起抓泥鳅,找田螺……
“慢慢长大了,事情多了,我又是唯一的儿子,家里父母姊妹这种那种的烦心事我感觉都是我的烦心事,所以快乐的日子真是没几天。”
他温情地看着她,又说,“以后,可能才会过上真正快乐的生活吧。”
她避开他的灼灼的目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