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上海滩 第五章 银色小斧

到了船上，借着微暗的油灯光，萧晨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是一位四十岁来岁的男子，身材瘦小，小平头，戴一架黑框水晶眼镜，身穿黑色夹袄，黑色长袍，脚上是一双闪着光亮的黑色皮鞋。看的出，这是个整洁有秩的人，身上散发着几分斯文之气，但眸子里的光芒却给人豪放不羁的感觉。

船头空间不大，但足够摆下一张小小方桌，一坛老酒，及两三个小菜，对方喝酒用得是大杯，喝茶的那种，海量可见。船的那一头，还有一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背对着这边，看打扮应该是船家，手里拿着一支浆，正微恬着。

河面上，虽然清冷，但此情此景之下，倒也别有情趣，乐意融融。

“小兄弟，你可以把背上的人，先安置在舱里。”男子右手一摆，轻迈几步，掀开了船舱的帘子。

萧晨没有客气，弯腰进舱，把熟睡中的狗子，放在了被褥之上。狗子的睫毛之上，犹挂着泪水，萧晨看了会儿，心里的伤感又无尽地浮上来，泪水潸然而下！

“这是你的弟弟吗？”男子在后面问道。

萧晨抹去泪水，转身摇了摇头，走到小方桌前，径自席地而坐，喝了口凉滋滋的酒，只觉得一股辛辣直透心底，接着，一股暖意出现了。他稍稍平静下，举杯遥敬，“谢谢大哥的酒！”

男子也坐了下来，表情平淡，丝毫没有怪责，或者奇怪的意思。即使真得感到奇怪，他也没有显露出来。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与萧晨一碰，潇洒地一饮而尽，“相逢即是缘分，何况在如此清冷之夜！一人独饮，着实无趣，正好看到兄弟在桥头，便冒昧邀请了！”

“哈哈，相逢即是缘分！大哥说的好！”萧晨喝完酒，怅然一笑，他转头看看舱内，说道：“里面不是我的弟弟，但他以后就是我的亲弟弟！这个孩子很可怜…….”

萧晨声音凄迷，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夸大。关切之情一览无遗！

“没有上海滩会是这般，没想到世间会有这样凄惨的事！唉！”萧晨感叹一声，神情伤郁，应该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男子不着痕迹地看着他，听到这句话，嘴角逸出微笑，声音却陡然有了一丝冷意，“纷乱之世，国难来临，弱肉强食，就是这个社会的特征！”

“听口音，兄弟应该是北方来人，莫不是来自东北？”男子面色回复，接着问道。

“不是，我是冀中人氏，来这边想找份事做的！”萧晨话意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萧瑟。

“十里洋场，寸土寸金，上海滩确实是一个好地方！”男子喝了口酒，感叹起来，“可是殊不知，这里也是处处危机！”

“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萧晨没有回答，轻轻吟出了一首他很喜欢的郁达夫的名作，以前只知豪放之意，潇洒之情，此时读来，豪情之余，另有一番不同感受。

“哈哈，哈哈！！”男子听完，看着他诧异了片刻，便放下酒杯，击掌而笑，那笑声似乎畅快之至。目光里，隐然多一份欣赏。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达夫之诗，端得畅快！来，兄弟有此志气，不枉你我认识一场！干一杯！”男子微微起身，给萧晨倒上了一杯，自己倒上一杯子，然后用力地碰了一下。

萧晨三杯酒下肚，头有些眩晕了，但是依然清醒，他隐隐地猜到，对面的男子应该是书上看到的那些江湖义士，这样的人值得一交。

“敢问大哥尊姓大名？”萧晨语带敬重，看向了对方。

男子闻言，目光低垂，看着杯中的酒水，微微一笑，抬头回道：“我姓王，家里排行第九，皖人。江湖人称王老九，兄弟也可以这般称呼！”

“九哥，今天有幸认识你，我心里很高兴。说实话，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第一个朋友！”萧晨犹疑了下，接着说道：“我叫萧晨，萧瑟之萧，清晨之晨！”

“好名字，萧萧风后，曙光必现！兄弟不必疑虑，我王老九今天就认下你这个小友了！刚才我看你在桥上，面色凄苦，愁眉不展，怕你出什么事端，故此唤你下来，别无他意！”王老九眉宇间浮现了一缕关切之情，“初来上海滩，处处碰壁也是常有之事，兄弟不必介怀！我看兄弟也是学问之人，且心有志向，不久之后，必能脱困！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还愁用武之地吗？”

“谢谢九哥吉言，和您喝会儿，说会儿话，我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放心吧，我没有看不开，您说的对，八尺男儿，何愁用武之地！来，我敬您一杯！”萧晨倒上酒，洒脱地喝了下去。

王老九眼里含笑，也干了这杯。只见他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醉意。倒是萧晨，脸色已经红润起来。

“今夜之后，我将暂离沪上，看来与小兄弟，是相见无期了！”王老九话风突然一转，声带感叹，似乎也有无奈的感觉。

“奥？九哥要出去办事吗，怎么会呢，我应该不会离开上海，咱们约定时间，约定地点，来年自能相见啊！”萧晨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舍，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一席话下来，王老九带给了萧晨不小的亲切感。萧晨说话时，也刻意地接近三十年代人们的用词，以免惹人疑惑。

“哈哈，是啊！是我悲观了，想我王老九，纵横半生，今天倒儿女情长了！上海滩，凭得我去，自任凭我来，管他什么龟孙子，王八蛋，我通通不放在眼里！”王老九说着话，便站了起来，他遥望远处，手伸进嘴里，打了个哨声。

萧晨不明白他的意思，正疑惑着。只见王老九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笑语：“小兄弟，今天你就歇在这船上吧！为兄我先走一步，他日必有机会重逢！”

这时，不远处的岸边突然响起一阵步声，几个黑色青年快速地出现了。王老九看到他们，按了按萧晨的肩膀，便迈步向前走去，当他踏上那条木板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犹疑了几秒钟，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闪着光亮的事物，倏地抛向那方桌子，‘咔’一声，直入桌面。

萧沉吃惊地看去，王老九已经走上了岸边，声音却清晰地传来，“萧晨兄弟，若有朝一日，遇到危机之事，尤其是帮派寻衅，你无计可施之时，可以把桌上的小斧亮出来，必能挡你之灾！切记，勿落入他人之手！”话音落下，王老九带着那几个青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萧晨低头看看面前，只见那小小的方桌上，正稳稳当当地插着一个事物，在暗淡的夜色之中，闪着道道耀眼的光芒。细看去，那赫然是一把银色的小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