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ment.write('在秦清得到那份厚重的资料之后,我身边环绕的沉闷,瞬间飞散。但是日渐虚弱的身体,还是觉得累,很累。我的体质,在没有得到应有的缓解之后,应该会很彻底地分崩离析吧。
自由,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
炅说服了秦家的人,因为我的不久人世,所以,意外地,我被允许被带出这个实验室。虽然前提条件,是要炅一直陪在身边。
当炅问我最想去什么地方的时候,我的脑子闪出的,竟是一个那么愚蠢的念头。那个地方,我这一辈子,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黯然。
“我想看看唐住的地方。”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地微弱。也许,其实在心底,我并不想被炅听到。即使那只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然而,炅却听到了。我没有勇气抬头看炅的表情,听着,炅空洞地轻快地回应着我。
站在炅的身侧,我仰视着,在我不曾察觉的时候,竟飘上一抹笑容。在炅的身边,总是这么轻松。
也许是许久被注视着,也许是强忍着许久,炅的表情松动了,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话,我想我看见了炅的左边脸颊,轻轻地抽搐了下。
我不禁笑出声。紧绷的神经,也在那刹那,松弛起来。
如果,在我的最后日子里,都能这样,我想,我也甘愿了。
也许是过去的种种,我总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炅,是第一束透过那层膜的点点光亮。所以我抬头,所以我张望,所以???我遇到了唐。
遇见,其实并没有对错,只是遇见的我们,用了错误的方法。也许,错过才是正确的,也许,眼神的交流是多余的,也许,我们才是那错误的源头。
缘,是不经意间的牵线。命,是一个确切的方向指引。我很想说,我信缘,但是偏偏,我却常常感叹,命的不公。也许,我才是那个最懦弱不堪的人,只是挣扎地存活,但是却又绝望地想要放弃。
活着,或是死去,需要更大的勇气呢?我踌躇,然而,我依旧活着。
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瞬间的失神。
“小心!”一只强壮的手,忽然将我拉走。
我一回神,身边却是一辆车子呼啸而过。
“怎么这么不小心?”炅凝重地看着我,担忧,结在他的眉梢,久久不曾放下,“我们是在过马路,注意点,好吗?”
我只是笑,“走在炅的身边,我不需要张望。”
说完,我自己也是一愣。抬头,看见炅的脸柔和了起来。
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笃定?安心,只是安心。身边有个人,会替你张望前路,提醒脚下的阶梯,挡去灾祸???竟已经开始能够无端走神了吗?
“走吧!”思绪流转间,我变得面无表情,看着前路,淡淡地说着。
对不起,一直以来,这句话便是我唯一能对炅说的,现在也是如此。
那个下午,唐看着我的怨恨的眼神,挥散不去。
逃窜而去的我,除了不想被发现之外,其实,还是不想看见。在唐的身上,我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丑陋,自己的疤痕。
逃不开的,是命。剪不断的,是缘。
尖锐的声音,曾经的过往,涌入。“你也逃不开的???你???也是被诅咒的???因为,你也姓秦。秦家的人,是逃不过的,舒,秦舒,你???我等你???”
快步走在前方的我,脸色惨白。胸口好像堆积了许多,想要呕吐,却又拼命抑制。
“丝琥,就是这里了。”身后的炅忽然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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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从炅的口中得知不多的关于唐的事,但是,越是知道,就越是难过。
唐是施老的独生子,中年丧妻的施老,并没有续弦,而是把心血全部放在了这个聪颖的儿子身上。那个时候的唐,和我都是15岁,所以,施老才会在有意无意间把对自己孩子的疼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其实,很难说那是不是内疚,毕竟,一样年龄的孩子,唐在享受着父亲的疼爱,而我们这一群人,却只是这样有一天,没一天。
炅掏出一串钥匙,几步走到门口,试了几次,终于打开了。
“进来吧???”
听到炅的呼唤,我才发觉,我竟走神了许久。心中暗自嘲笑着自己,脚步却坚定地朝前迈进。
如我所想,唐的房间,明亮,干净。白色,是主色调,间或灰色等其他淡色。
“我想去炅的卧室看看。”不自觉地看向那间半掩着的房间,隐约间,牵引着我。
“你去吧。”炅转过头,“我就在客厅看看。”
忽然一种怪异的感觉跃上心头,然后仔细一想,原来炅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地看着我的眼睛。而现在,却躲开了。逃避的,是他,还是我?这样的场景,也许,就是我们错开而过的第一幕。
甩去脑袋中烦乱的思绪,轻轻推开那扇门。习惯性地,我想要将门掩上,却一转身,停住了,反手将门打到最开。
桌面上,电脑盖着布,周围一排整齐的书。扫一眼过去,都是医学的书。书柜上,几张证书错落有致,唐,比我想象中,更深。
随手翻出一本书,书边上的小小注释,飘逸的文字。微微卷起的书页,总能发现几道折痕。
准备盖上书本的时候,却在第一页看到一行红字,触目惊心的颜色。
唐,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手忽然一阵酸软,几乎拿不住手中的书本。
斜眼看向门外,炅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似乎端详着什么。
呼地吐出一口气,收拾了自己浮动的情绪,将书放回原处。几步走到床边,干净平整的床单,隐约似乎还可以闻到肥皂的味道。
疲乏,不知道是心,还是身。
一个纵身,坐到了床上。像是发泄般,手四处探索着,揪着那床单,眼睛酸楚。
不经意间,手上触到一个硬物,摸索着,翻出,却是一本黑色封面的厚重本子。直觉地,我认定这不是唐的东西。因为其实我想,唐对黑色的东西,不能说是讨厌,但是却是相当抵触。这,也许只是我的直觉吧。
黑色的书本,捧在手上,越发沉淀。平整的封面,没有半点花纹,就那样简单地呈现那幽幽的黑色。
轻轻翻开封面,我的眼泪乍然奔出。
这是一本相册。
一页页地,我翻阅着,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心,一丝丝地失温。
原来,唐,从一开始,便只是一个假象,一个为了复仇而存在的躯壳吗?曾经温暖我的,原来只是虚伪。
将相册翻回第一页,轻轻触上相片上的三张笑脸。
这么久了,几乎连自己都忘记了的过去。
“怎么了?”
惊闻炅的声音,我霎地从抑郁中清醒。自觉地将相册藏到身后,迅速地抹去眼泪,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担忧。
“没事吧?”炅带着一丝不肯定,迟疑地问着。
“嗯???”我用力地点着头,不想说话,因为我知道我的声音还是带着哽咽的。
炅看着我许久,然后轻轻地说着,“我还是先出去吧。”
我一怔,不该让炅看到这些,毕竟,他也是那个实验室的人,不是吗?我报复别人,别人也同时在惩罚我。但是,我却已然不能自拔。
看着炅黯然离去的背影,我转过身子,眼泪又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爸爸,妈妈,一直以来,我都在下意识地逃避着的所谓家庭。曾经,我也拥有那令人羡慕的生活。可惜,那只是曾经。
如果,唐知道,那么秦家的人会不会知道?
心中瞬间闪过这个问题,拢过那相册,紧紧抱在怀中。奔向大门,却在打开的那一刻,呆楞在当场。门外。整齐地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以一种我无法闪躲的姿态,倪视。
“舒小姐,秦清先生派我们来请你回去。”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恭敬地说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在那瞬间,我忽然颓废不已。也许,我可以杀死他们,一个,两个,但是,我却不愿。我已然厌倦了杀人,然后逃亡的生活。而且,一个我不想承认的理由,因为炅就在我身边,看着,我不能。
“你们来做什么?”身后的炅,微恼,“不是只要我陪着,就可以了吗?”
最前面的男人只是笑笑,冷冷地,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笑,“炅先生,你只是秦家重金聘请的研究人员。”
“算了。”我向前一步,“反正,我躲不过。只是,我值得你们如此耗费精力吗?”
“这,就要问秦先生了。”男人略微弯腰,一扬手。
我顺从地走向前,怀中,依旧紧紧地抱着那个相册。忍不住,回头。
“炅,你应该为自己而活。”我甩头转身,坐上房子旁边的车。
我,舒,甚至是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多久了。也许,在很久以前,我便已经强迫自己,不去记录时间的流逝。
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呢?最开始,我以为是遇见唐的时候。但是实际上,不是呢。
我,固执,偏执。在自己的身边总是重重地围上围墙,没有窗户,没有阳光。只有那样,我才会安心。
是炅,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厚厚的墙壁,出现了微小的细缝。风,阳光,也许是那么地微弱,但是,那清晰的心跳,无法躲藏。
炅,是一种积累。浓浓的关心,敲碎了什么,即使那关心,并不是对我。
唐的出现,则是质变。我第一次意识到了爱情的存在,却也亲手断绝了它。
实验室里,迎接我的,是秦清。若有似无的笑,勾勒地他的面目益发可憎。依旧是一身整齐的西装,手上,却端着一个玻璃杯,举轻若重。
气压随着秦清的步步逼近而增大,空气稀薄起来。我只是微笑。
“是你吗?”肯定地毋庸置疑的语气。
秦清的手一扬,满杯子的水划出一道弧线,我的脸上一凉,额头上却是一热。
“果然是你。”秦清的手探上我的额头。
我依旧是笑,并没有试图擦去脸上的水渍,也没有想要摆脱这我万分厌恶的接触。在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力量的贫乏的时候,微笑承受,总是轻松些。没有退路了,没有了。
“很奇怪,秦家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我们的监控中。舒,还是丝琥吗?秦家人?还是四叶。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任何资料呢?”轻笑着的秦清很可怕。
“因为,我是已经死去的秦家人。”看着面前的人,闪耀着光芒的眼睛,一阵寒意袭上心头。淡定的,也只是表面而已,但是,足够了吧。
“哦?”秦清打量着我许久。“你几岁?”
“你说呢?”我眯着眼睛。年龄吗?在我努力忽略时间流逝的时候,也已经不再计算自己的年龄了。
怀中忽然一松,抬眸,那本相册已然在秦清的手中。看着秦清翻阅着那相册,我的心,忍不住剧烈跳动。
“舒?”从相册中回过神的秦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总会知道的。”
“那个人,是我。”我苦笑,“我一直是舒,一直是15岁的舒。”
秦清的目光瞬间变得凶狠,向前,紧紧钳住我的手,“你就是当年在那祠堂中作乱,并导致我们体质的人?”
“难道吸食别人的生命而存活,是正确的吗?是的,是我改变了那力量。剧烈消耗自身生命,总胜过践踏别人的生命。”眼前浮现的,是一个个绝望的面孔。
“哦?甚至包括你的父亲。”
“你???”我看着秦清,激愤异常,却又说不出话。许久,才回魂,“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已经不是自己了。被力量左右的人,他们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心了。”而我,其实也失去了???
秦家人,继承力量的人,在额头遇水后会呈现叶脉。叶脉的多少,说明了力量的深浅,虽然现在的秦家,已然没人真正拥有那种力量,甚至是我,四叶。我的生命和力量,在那个时候,消失殆尽。
那夜,看见了我额头印记的施老,死在了我的手上。现在的我,却还是暴露在秦家人面前。
“你们还剩下十天。”异乎寻常地,我平静地叙述着。
是的,我的生命,也只剩下十天了。
“未必???”
秦清的目光令人恐惧,仿佛是盯上猎物的猎食者。那抹笑,都显得异常残酷。
他不会知道的,我在心中默念着。眼,离不开秦清手中的那本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