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他死了。”
听着炅的略微低沉的声音,我的心,没有一丝波动。
“答应过他的,我一定会做到的。”许久,我才缓缓地吐着气。
透过炅,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映着叶的绿色,花的红色。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失去,而失去光亮。况且,那个人还是???
“丝琥,如果我说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我因为你的病重,才去找来唐,你信吗?”
带着叹息的声音,低低地在我的身侧缓缓响起,我的眼,不由得看着那张依旧年轻的脸。倔强的表情,一如当初,骄傲的神色,却已经悄然退去了些许,紧抿着的嘴唇,薄薄地,应该是一个薄情的人,不是吗?
注视着那双清明的瞳子,心中,乍然一松。一抹淡漠的笑,染上我的脸颊,益发凄楚。
“我相信与否,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知道吗?在唐死去的那一刻,舒也彻底地死了。而我,永远不可能作为丝琥活着。炅,你有着你的骄傲,其实,我又何尝没有?”
离开吧,炅。我在心中默念着。撇过头,不想继续。
“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那个时候,因为你让我看到了琥珀的影子。而今,我依旧想要履行那个诺言,因为,你是丝琥。”
埋在被单下的手,紧紧地揪着床单,一阵阵地,犹如我心中的绞痛。
太迟了,太迟了,也许,在五年前,或者更久以前,就已经迟了。
“对不起。”我一字一顿地,干涩地,吐纳着。
沉默。
垂着的头,忽然一重。
轻柔地,炅抚着我的头发,“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身边重要的人。即使是现在,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当我抬头的时候,炅的脸上已经归复平静。
“我相信你。”炅忽然说着。
我苦笑,美丽的误会吗?不该信我的???
“那天???”我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过去。
“我不需要知道,你知道的,丝琥,我不在乎。”炅牵起嘴角。
可是,我开始在乎了。但是我并没有说出口。
我们相视,然后笑着,将彼此的距离固定,那段最安全的距离。
******
“你们想要找的东西,就被我们埋在实验室旁的地下。”我神色淡然地看着秦清,徐徐的叙述着。
“哦?怎么想到告诉我们了?”秦清眉毛微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禁嗤笑,“唐带我去的地方,到底有多少摄像头,多少窃听器?我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所以,答应了的,就兑现?”
“不是。这是我欠的,所以要还。”第一次,笑意萦然,面对秦家人。
秦清看着我,一时愕然。
是啊,是我欠的,许久之前,在你们都已经遗忘的时候。所以,我才留在这里,当初是,现在也是。也许,在我的心灵深处,总是后悔的。
“你???”秦看着我,思索了许久,终于想到什么似的,“很怪异。”
我赞同地点点头。
一个被秦家当作白老鼠的人,居然如此配合,居然如此风轻云淡,对于他,应该是怪异的。
“忽然觉得炅是对的,你真的和琥珀很像,特别是你笑起来的时候。”一丝温度,不经意流露。
“我想,准确来说,是琥珀很像我。”我傲然答道。
“你,还剩一个月的性命。”临走的时候,秦清抛下这句话。
我轻轻地点点头,一脸平静,“我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知道地远远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脉动,每一次心跳,皮肤上触感的反应时间???
太好了,只要一个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在一切都结束之前,在我死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定局,无法变更。秦家,我欠你们的,不是生,是死。
是的,我记得,炅在我回来的时候,那么认真地问了我一句话,“施老是怎么死的?”
施老,其实,也不算很老,至少在他死的时候,四十岁左右。老,对于炅,是一种敬称。
我只是摇头,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我不知道当时的炅到底明白了没,只是之后,那个名词便没有再出现。直到唐的出现。
是的,施老,那个心脏衰竭死去的男人。唐,便是那个人的独生子。这便是为什么唐成为了秦家棋子的原因,多可笑。一个不老的人,有个不难看的儿子。
施老,也许是实验室里面少数几个算得上慈祥的人。即使只是习惯性的微笑,但是,那样温和的声音,透着难得的温暖。他,曾经笑吟吟地称呼我“小小姐”。
唐,最开始也是如此称呼我的,不是吗?他,在试探我。而我,只是在那带着温度的称呼中,寻着熟悉的温情。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不想想起,所以,我才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唐。
是的,我愧疚。因为,施老,是死在我的手上。
是的,我难过。因为,唐,也是。
我,不能让秦家知道我的秘密。施老,碰见了我的秘密,而唐,是他的儿子。唐,知道地很多,将来,他会知道更多。
我在害怕,我不怕死,我只是怕痛苦地死。当初的我,也许是无意,但是在我手上确实沾染了两个人,两个可以说是善良的人的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的我,才豁然发现,原来,在任何人面前,我都不曾放松过警惕吗?那个被谎言包围的我,死后,会如何呢?光是想象,就足够痛苦了。
秦家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一直在找寻的,只是那镜花水月。那些无谓的挣扎,那些狰狞的面孔,在我死了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种下一切因的,是我。一个无人能解的局,一本无字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