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善对两个小儿女说话时候,身边屏退了侍女诸人,由是她一下奔出,众人反应不及,都没能拉住她。后来姬姜姬仪也跟着跑出,身边的人立时将他们抱在了怀中,两人只能蹬着腿哭个不停。
猝不及防之下,妤善已经奔到飞狐等人马前,直直向着圈中奔来。飞狐几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束手,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天露看看妤善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也生起莫名的悲哀。她本是女儿身,又心情细腻委婉善思,眼前看见妤善和一双儿女的别离,再看她脚步虚浮明显武艺不是很高,联系妤善痛苦不堪的神情和杨戈远、姬濯三人之间的关系,细细想一下登时明白其中缘由。
天露对着眼神询问自己的天燕摇摇头,暗叹一口气说道:“让她过来罢,什么事也不会有!”她这么一说,众人虽然不解,但是平素里天露便是细微谨慎,加之杨戈远和她又亲近,便听从了她的话放了妤善进来。
姬濯瞪大眼睛看着妤善扑过来,挣扎着想要下马阻止,马上那汉子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只以为他是要逃走,一只手一个反锁便将他固定在马背上,使得他动弹不得。姬濯只能眼睁睁看着妤善扑近身前,满脸泪水和自己对望。
妤善泪眼朦胧间,只见丈夫胸前血肉模糊,鲜血涔涔如汗滴一般落下,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悲哀,只轻轻一叹:“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时呢……”
姬濯偏过脸面看着妻子,长叹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蓦然时,伤口处一阵清凉,他抬头看去,妤善正将一点药沫洒在上面。左右看去,天燕冷眼看来,见姬濯不解眼色,没好气喝道:“看什么,要不是姐姐要我给这,这女人送来金疮药,便是你死了,还能使少主快乐一点!”
姬濯向天露感激点点头,见天露也不看这边一眼,便对妤善说道:“我没事,你放心便是。”妤善只是低头给他包裹伤口,泪珠仍然止不住往下流。
片刻,伤口包裹好了,妤善抬起头,伸手抚摸着姬濯苍白不堪的脸,颤抖着嘴唇,仍然还是不能讲话出来。姬濯心中温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温声说道:“可要苦了你啦!”
妤善摇头泣道:“姐姐去了,我也是有份儿的,要去九泉之下陪伴她,我也觉得理所应该。只希望见到她,能乞求她原谅我的罪孽。可怜的,是咱们的孩儿。还有小远儿,天晓得,姐姐去了之后,他受了多少苦头。”
姬濯伸手抚着她的青丝,感慨道:“他,他自是受了不少苦头的,所幸能逃得性命出来,也算不易了。你看他咬牙切齿要杀了我给他娘报仇,可知他心里的仇恨有多深。我一死不足惜,只盼望他能看着往日情分,杀了我之后便放过你们。记得告诉仪儿和姜儿,以后,不要给我报仇啦。”
妤善泣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仪儿和姜儿,小远儿定然不会伤害。只望他们将来不会骨肉相残。只是姬陈还有卢三家,恐怕没有血流成河,难消小远儿心头怒气。那么小的孩儿,你们让他没有了娘亲,他要报仇也是应该。当初要是我知道你们的打算,说什么也要阻止,今日惨剧焉会发生。”
姬濯转脸看着将骑兵阵型冲击大乱的杨戈远,叹道:“唉,我知你心中所想。也罢,咱们共赴黄泉,向,向她请罪便了。我姬濯一生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情,只是她,永远是我心里面的疼痛;现在,又要加一个对不住的你。姬陈卢三家,能逃得几个人,算几个人吧,咱们,现在也不必管它那么多了。”
妤善将脸埋进姬濯的肩膀,幽幽说道:“你对不住的,是姐姐和小远儿。我和仪儿姜儿,比起她们母子两,得到的够多啦。”
姬濯正要说话,忽然周围众人一起大声喝彩,他和妤善回头看时,杨戈远已从骑兵中间杀开冲突出,满身血淋淋回奔而来。
原来杨戈远荡开前边军士长矛,顺势砸开一条路来,与小红马一起从阵中杀将进去。顿时骑兵们一阵聒噪,胆小的纷纷避让,要一心取得功名的抢前杀过来。杨戈远哪里惧怕他们,加之众骑兵们退后的和向前的冲撞一起,原本宽广的大街也拥挤起来,长长的铁矛也不能顺手使唤开,杨戈远铁戟挥动处,军士成片倒下,一时间没有什么能抵挡住小红马的前进。
骑兵们自是有将领指挥,可惜长安城的将军们,哪里能挑得出几个挥军如臂使的人来。铁璧北上抗敌,将良将精兵带走大部,剩下的高级将军不是皇亲国戚便是粗鄙拍马溜须者,虽有一些良将在军中,只是此刻不是给勒令守营便是位卑不显,又哪里能指挥得了大老爷们一般的京城兵。此刻军阵大乱,有人喝叫整军,但急切间平时吊儿郎当此时忙忙乱乱的军士,谁又能按照将军们的意愿来做。
杨戈远不会顾及很多,见得骑兵们大乱,自是挥挥洒洒间写意十分,铁戟也省去了诸多招数变幻,只是快速劈、砍、砸、扫、削,加上偶尔的不经意间的崩,众军士叫苦不迭。
骑兵冲锋,自然需要一队队之间有空隙,由方才气门们的队形距离来看排阵的将领还是懂得骑兵的运用的。这些空间,本就够小红马在中间灵巧奔驰,军士们又纷纷攘攘挤作一团,虽将整齐的空间排列大乱,只是更大更多的空间让了出来。小红马放开四蹄,带着杨戈远只管在能容足的地方穿插。
不过片刻,杨戈远铁戟纵横红马驰骋,将一个好好的骑兵阵凿穿了开去,生生从骑兵中间开了一条血路杀出去。
眼前冰凉的风迎面扑来,杨戈远深深一个呼吸,这才看清楚自己原来杀透重围破阵而出。他回头看一眼仍然乱糟糟的军士们,摇头喝道:“吡呲大军,虽猝然遇袭而片刻便军容整齐。无怪你们即不能生万民于边疆,也不能保平安向黎庶。这般战力,如何抵挡虎狼异族入侵!”
当下他挥动铁戟再次杀入乱作一团躲避不前的骑兵们,躲闪不及的便给碾碎在长戟之下。军士们平日里横行惯了,鱼肉乡民是一把好手,那里见过这血腥的战争。先前杨戈远杀了一个穿透,休说兵士,便是平素里凶神恶煞似的将领们都心惊不已。此刻见他回马又要穿破,兵将们尽皆只顾带马四下躲闪,不敢去迎上那沉重的杀戮。
飞狐等人看得明白,杨戈远左突右冲打马如非知识身前没有几个人拦挡,后来干脆杨戈远杀到哪里,那里的骑兵便闪开去,任由小红马欢快嘶鸣着奔腾。
杨戈远冲杀时候,眼角也不曾没有关注一边的步军动向。此时见得军内有人呼喝几声,步军也向着飞狐等人杀去,心中着急,劈手夺过一把大旗来,火光掩映中那上面分明绣着描金金边——这面旗便是皇帝亲卫军的标志。
飞狐等人看得清楚,见杨戈远冲突间伸手便夺得将旗回来,便大声喝彩,打断了姬濯和妤善的说话。
众人喝彩声尚未停歇,长街东边又是一阵隆隆蹄声,想来是官兵的增援军队到了。渐渐地,那边大地颤抖之中,最先的一队战马奔驰出来。
这一队军马比之先前很是不同,剽悍远远超过了那给杨戈远一顿好杀杀地胆惊的骑兵。但见他们手执长枪胯下骏马,杀气腾腾携着吞吐锋芒一般的锐气从街角转出,减速之后站定列阵对着杨戈远等人静静凝立下来。
杨戈远瞥眼扫了援兵一眼,没有露出停下来观察的意思,仍然飞奔着想着惊喜高叫的西边步军杀去。那一面骑兵的军旗在他左手中牢牢擎定,火光掩映中小红马咆哮起来,如雷一般声音划破天际,惊天怒波也似冲击着对面的敌人,一波又一波……
姬亢和陈景云再次对视一眼,暗中略略放下心来,都想道:“他来了,格杀反贼解救两个人就几乎没有障碍了。”
姬濯看见又一队骑兵杀来,也并没有露出别样的神采,只对杨戈远望了一眼,向旁边飞熊说道:“领军来的便是皇帝身边亲卫军头领,姓石名匡,万夫莫敌。“
飞熊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天露定定看着对面的肃杀骑兵们,淡淡说道:“石匡么?我曾与他交过手,非我少主戟下能活着的人,你也不必担心。”天燕娇嗔道:“姐姐,这人那么坏,干嘛还要和他讲话啊?依我看啊,不如一刀杀了,省得少主待会又不忍心下手了!”
天露瞪了她一眼,说道:“那次在蜀中击伤我的那个人,你还记得么?”天燕想也不想便说:“记得啊,若是那时我赶来早一些,咱们就可以将那贼子留下性命啦!不过可真悬哦,要是那会不是咱们四处追杀他,后面的救兵赶来,咱们,可都被那贼子重伤了。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天露向前一偏脸,说道:“就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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