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歆手往桌上一拍,面上不见厉色,但不怒自威,“小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把你当妹妹看,你跟我好好坦白,我不计较。说,你为什么呆在我身边,是因为他要你监视我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小金脸一霎全白,慌张下不打自招:“我没有收他好处……我承认,我是慕总的人,但他是派我来照顾你的呀,绝对没有监视的意思。”
换樊歆怔住。
小金生怕她不相信,脸都涨红了,拉住樊歆的手说道:“姐,我没骗你,四年前你招助理时,慕总就想法把我塞了过去,原因是我是学护理的,那些年你在国外打拼,太辛苦,也常受伤,我是护士,心细、懂医,还会做一手好饭菜,有我在身边照顾你再合适不过。”顿了顿,她补充道:“其实保镖队里也有两个人是慕总的……就是功夫最好、枪法最准、速度最快、头脑最好的那两个……”
樊歆:“……”
看小金的表情不像撒谎,樊歆换了个角度问:“你为什么帮他,你不要他的任何好处却对他言听计从……这有点……”
小金急忙摇头,“我是跟慕总做了个交易,他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五年,就帮我追……追我喜欢的人。”
“谁啊?”
小金脸通红,揉着衣角,声音低如蚊蚁,“赫祈……”
樊歆:“……”
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无怨无悔为另一个人服务五年。樊歆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爱得疯狂,爱的盲从,一时竟有些百味杂陈。末了她掐一下小金大腿,一句话带过了此事,“死妮子!喜欢他就告诉我啊,我不会帮你追啊!”
小金不敢置信地瞧着她,“姐,你不生气啊?”
樊歆无奈的笑,戳戳她脑门,“我生不来气,你这爱太伟大了。”
小金默了默,长睫轻眨着,鼓起勇气说:“我的爱再伟大也不及慕总。”
她突然而来的话让樊歆微怔,小金索性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姐,我知道你怨慕总,他曾经跟温雅一起算计你,让你蒙受不白之冤,逼你跟温先生分手……这事的确混账透了。”
“我一个小助理没权利说什么,但我是真心希望你好。慕总是有错,但归根结底是他不想你嫁给别人,不想失去你。你可以怨他怪他,却不能因错就抹杀他的真心。”
“你知道吗?那年你跟温先生分了后,你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你不晓得他多着急,他想上去劝你,可你恨他,死活不开门,他只能托我每天去给你送吃的……出国前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也是违心的,因为那时你的状态任何安慰鼓励都没用,他怕你会一直消沉,干脆说反话让你振作。还有,出国前媒体攻击我们,出国初期还有人追到国外泼污水,但这种情况第二年第三年再也没有看,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一方面你的确是用成绩震慑了他们,另一方面是有人扭转了舆论,给你澄清洗白……这个人仔细想想就该知道,只会是慕总。”
“在国外这几年,你天南海北忙个不停,担心你的安全,他总会偷偷设人保护,你参加比赛、开演唱会、拍电影……你干什么他的人都护在身边,你还记得那次墨西哥之行吗,我们被抢了东西,其实那不是一次单纯街头抢劫,而是当地黑社会盯上了我们,他们很有势力,最后我们能毫发无损,是因为慕总去了墨西哥,和当地老大谈判!你知道哪些人有多可怕?都是配枪的!但慕总还是去了……所以,这些年看似世界明媚和平,其实是有人将风雨挡在了外头。”
“大前年慕总出了件事,胃大出血,人险些没了……因为工作太忙,饮食不规律,更作死的是,他几乎把所有休息时间压缩,就为了能挤出空闲到欧洲,你的演唱会他去过,独奏会他去过,电影首映他去过,你参加大大小小的节目,他都在……你恨他不待见他,他就很少出现在你面前,只在角落远远看着,然后把要送的东西托我给你……那些年,你受伤生病,都是他送来最好的药,你爱吃的国内特产、喜欢的衣服都是他送……偶尔他来不了,就叫赫祈来,大包小包满满都是他备的。”
“高强度的工作下,他本来就有病的胃越来越差,前年加班时突然胃出血,送去医院的路上大口吐血……他怕自己会有意外,撑着不肯进手术室,非要给你打电话……但你把他设成了黑名单,他打不进去,只能打我的,你当时在台上唱歌,我就把手机从后台偷偷伸过去,让他听到你的歌声……当时他在手术室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听,满足的笑了,可周围很多人哭了……”
“你们婚后他几乎没脾气了,我不了解从前的他,但现在这个在你面前的人,根本不像报道上那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头条帝,而是一个处处讨好,处处迁就,无论老婆冷脸还是热脸,骂他还是打他,赶他还是晾他,都无底线接受的男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完这一长长大段,小金叹了一口气,说:“歆姐,我听过一句话——“为情所困,因爱而伤”,我觉得这是慕总的最好写照。是,他确实错了很多,可人生这么长,谁没有错过?再说,这些年你也应该看清了,即便你最爱的人不是他,但他最爱的人却一定是你。”
※
这个斜阳欲坠的傍晚,对小金的话樊歆没有回答,却若有所思。她坐在窗台许久,看落日的辉光倾泻广袤的城市,在万家灯火上渲染出油画般的暖色。
夜里,她一如既往与团队一起投入工作,只是脑中不时回想着小金那八个字。
为情所困,因爱而伤。
※
收工已是半夜一点半,回酒店的归途中,保姆车将霓虹的斑斓依次掠过,樊歆漫不经心看着夜景,心想,慕春寅应该不在酒店了吧,毕竟今早她气势汹汹疾言厉色。
不料到了酒店樊歆推门便怔住,慕春寅竟还没走,他进了她的房间,缩在床脚地板上,正抱着她的衣服睡得深沉。约莫是地板上太冷,哪怕铺了薄毯,他仍是蜷缩成一团,原本长手长脚的高挑个,如今像只畏寒的大猫。
她脱下鞋走过去,看着他静躺在那,忽然便百感交集。堂堂盛唐总裁,要风得风的万人迷头条帝,蜷在她床底地板上睡了一年多。
偶尔连她自己都会迷茫,她究竟有什么好,即便要他卑微如斯,他也甘之如饴。
房里灯光昏黄如油画,末了她一声叹气,浅不可闻,“疯子!”足尖轻碰他,常日里硬邦邦的语气终是软和了些,“慕春寅,去沙发睡吧。”
地上的人没动静,她又碰了一下,还是没动静,她蹲下身拿手推了他一下,这一推吓了她一跳,他身上滚烫!再凑过去细看,就见他脸颊发红,呼吸灼热,嘴唇干裂,明显是高烧!也不知道到底烧了多久!
她急忙拍他的脸,他迷迷糊糊看了她一眼,抱着她的衣服无力拒绝:“我不去沙发……我要睡床下地板……要睡你旁边……”
他有些意识不清,多半烧糊涂了,樊歆再顾不得那么多,冲房外喊人:“大力,小远!”
※
g市人民医院。
病房满是消毒水跟药水混合的味道,慕春寅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沉睡,吊瓶药水滴滴答答顺着管子往下流。
床畔樊歆看着新测的体温计松了口气,这家伙送到医院时烧到三十九度五,医生猜是昨晚在酒店走廊睡了一晚着了凉,今天又在地板上睡,加上这些年太过操劳,底子日渐空虚,一受凉就扛不住了。
医生护士都已轻手轻脚离开,房间静悄悄,只有仪器轻微的声响。樊歆坐在床旁边,离开五年后她首次认真端详慕春寅,时光并未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浓眉如裁,鼻翼高挺,浓睫安静的覆盖下来,像蛾子的翼翅,只是清瘦了不少,下巴上起了青青的胡渣,眼圈有淡淡淤青,显然是长时间操劳过度。
她将被角掖好,目光转向床头柜上的那块压扁的月饼。
方才几人给慕春寅换病号服时,发现他兜里有块月饼,大概放了几天,被压得不成样子。
也是那一刻樊歆才知道,慕春寅是专程来g市给她送月饼的,明天是中秋节。但她没听他解释,径直喊人将他丢了出去。
听他的下属说,这月饼是他做的,他一贯是个烹饪白痴,也不知烘烤了多少遍,才得了这一个勉强过得去的,拿糖纸层层包裹,宝贝似的装进了兜里。
正对着月饼发呆,床上躺着的人有了动静,他双眸紧闭,明明是虚弱的状态,却在被子里轻笑了出来,唇角弯起的弧度漾着满足,像做了什么甜梦。
樊歆凑过去,听到他梦呓般低声嘀咕:“追来了追来了……慕心你快跳!没事,我会接住你的……”
樊歆一怔,忽然便心潮翻涌,陈年旧事隔着发黄的时光,老电影般浮出脑海。
那年两人都只有七八岁,在h市的老外婆家过暑假,隔壁院子的石榴结了果,挂在树上红灯笼似的可爱,她想摸一摸,但邻居那小气的爷爷不让他们碰。小小的他便趁人不备,带着她翻上了高墙,当她终于心满意足摸到小果子时,老爷爷出来了,怕被人误会是偷东西,两人就跑。他跳下了墙,她却不敢,他站在墙下,张开稚嫩的怀抱对她说:“你跳,我接你……”
她噗通跳了下来,他真接到了,但悲剧的是,他的小身板受不住她猛跳下来的冲击力,摔倒滚进了墙角的蔷薇花丛……蔷薇茎上满是刺,眼看她就要跌进去,他本能地将他往怀里一扯,于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刺,透过薄t恤,一股脑扎到了他背上。
那个晚上,他像刺猬一样趴在凳子上,由着外婆拿小镊子一根根拔刺,弄了一两小时才算完,他疼出了一身汗。
伤口处理完毕后,外婆像往常一样将两人放在一张竹床上睡,他背疼,只能趴着,她看着他背上的千疮百孔以及纵横交错的划伤,心疼哭了,毕竟他是为她而伤。他哄了半天没用,只能板起脸吓她:“不许哭,再哭就不要你了。”
她果然没哭了,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他拿衣袖怎么擦都擦不完,最后凑过头去亲了她。
他一亲之后,一滴泪沾到了她唇边,他想也没想,将嘴唇贴了上去,将那滴眼泪蹭开。
他的吻,轻轻的,柔柔的。小小的人儿,并不懂唇吻的含义,只是知道,看你流泪,我心疼。
……
窗外月落东方,启明星渐起,房内樊歆收回思绪,看向床上沉睡的男人,眸光分不清是喜是悲。
呵,谁说不是呢?这家伙从小就爱惨了她,以至于长大后爱成了一个变态。
她怔然良久,直到黎明褪去,一轮橘红旭日缓缓挣脱地平线,在清晨的第一缕曦光中,她将桌上月饼拆开袋子,咬了一口。
不愧是他做的,好难吃,馅都糊了,豆沙馅烤成了黑糖味,简直是黑暗料理……
虽然皱着眉,但她仍一口一口,整个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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