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外的布局与之前那家倒是相差无几都是寻常样,咸安的街市里的铺面都是有规定的,不可太过超出情理,许多的铺子老板怕惹上事端都是照抄定案来的更多的是在内里下功夫揽客。铺子里客人也不太多。哪里好是没从明面上瞅个一二。
不过倒是瞧出点别的了,这铺子是她名下的。铺子堂中雕刻摆放的正是她定下的徽志,一朵水云纹,似流云沉落于水底不出,又似水雾飘浮于天与流云交融共舞,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虽是她的铺子,因她没有来过咸安所以她从未来过这也从未透露过身份,除了身份牌子与指定的管事没得人认得出她来。
燕寄念神色如常的跨进店门,店伙计见有客来赶紧快步来迎。伙计带着燕寄念在铺子里逛了一圈,嘴里像是有弹簧一样,一直说个不停。燕寄念抬起手示意,无需他再多言,她自个瞧瞧便是,伙计一看即可便安静的退到燕寄念身后。
这家与之前那家铺子不同之处好在首饰头面工艺手法更胜一筹,掐丝鎏金的样式也是新颖时兴的。这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好才能留住客。
她手下的这类铺子都招了雕刻匠人和各类手艺匠养着的,咸安城里冒出什么新奇好点子都能紧着做出来,有时自个得了灵光也能更快入手,太太小姐哪能不喜。
因着她原本的来历身份明面上可是没有多少傍身银钱的,自然不能往贵的去挑拣。
燕寄念左右看过一圈,挑中一尊观音大士像,玉雕的师傅手法技艺老道,晶莹剔透圆润佛态,玉不是上上等的好货,但种水品相不错,胜在技艺。
燕寄念示意伙计取下掌掌眼,伙计哎哟一声赶忙上前去。玉像摆在跟前时燕寄念伸手拿起,触手微凉转而升温,近了看更是惟妙惟肖,细节小处也得体。
送金送银不如玉,何况还是佛像。无论皇后信不信佛,敬畏之心还是有的。得,就它了。
自个钱往自家送也还有趣儿,时木与伙计交涉去柜台交银。铺子一般都是有跑腿的,说了哪家的交了银钱马上送上府或有交代隔几日再送都使得。燕寄念没用,带了那么群婆子是干什么的?这会才用了。
玉观音像尊贵又是易碎之物,哪能随意拿着四处晃荡,燕寄念打发她们先给请回去。
几个婆子小心的护送玉像回去后,就唯剩时木与浣彩跟着在侧了。挑选贺礼倒是没耗费什么功夫,左右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了,燕寄念找了一家酒楼尝尝看看这咸安菜色。两步边见着一酒楼。
说来一开始燕寄念倒是没瞧出来这是个酒楼。
楼中匾额几个大字“访云楼”倒是文人雅气不是寻常的吉利名儿,不像酒楼吃酒的像是个书香雅宛。里面食客不多,在大堂的寥寥几人。
燕寄念问伙计要了一个雅阁。菜名酒饮都是刻在木牌子上用线挂了坠在墙壁上面的,木牌红字夺巧醒目得很。一般稍有身份的,都是主子先一步上楼入阁中,点餐看单差使身边奴婢来做就是,主子不可自降身份站在下边做这市井之事。
燕寄念没那忌讳,她身份没那么尊贵应该是不知道才是。指了几个名字有趣的再点了几个招牌。燕寄念领着时木上楼,伙计给引入一名叫湘云阁的屋子便退下。
待伙计带着一溜人把菜色酒食上起,燕寄念吃了两口,倏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筷放下了。
布菜的时木连忙问是:“怎么了姑娘,可是饭菜不合口。”燕寄念摇摇头,叹气:“那倒不是,唉,出府之时我还记着呢,怎么绕了一圈就给迷了眼呢。”
燕寄念也没说是何事,时木浣彩两个具是微愣,不知所然。
燕寄念扭捏一息才吐露道:“我这,我原是想着初来乍到在府中住着没什么好报答将军的,思来想去也没个点子,今个起来想着女儿家女工是要紧事,何不绣个荷包玉坠之类表表心意。索性出来便也顺便挑挑棚子丝线的,出门时还念着的,如今倒是抛掷脑后了。”
燕寄念说完又是羞愤又是懊恼的,看着那满桌也没动筷。
时木忙安慰着:“姑娘莫伤心呀,一会奴婢与您一道去买就是了,莫气着了。”
燕寄念红着眼安慰自个,叹了口气神色黯然不少:“我听闻咸安有些铺子是专门给贵客留了底的,卖出来的都是散货,去晚了可就不知还有没有份了。”
浣彩跟着一皱眉转而又一灵光般拍拍脑袋赶紧道:“呀,这都晌午了还有多少啊。小姐,我这去给您买去,这一盘地我也还熟,小姐要什么式样的。”
燕寄念闻言一抬头随即便欣喜的笑了,抹了抹不存在眼泪的眼角,拉过浣彩来:“那你自是快去吧,各色的冰丝线,染色的蚕丝线都买一些回来。还有大小款式的绣棚子,以后也能留着使,再拿些花样来,我挑挑看将军中意哪个些,仔细些眼睛看,莫拿着孬的了那可是…”燕寄念没把那句话秃噜完,说了好大一箩筐的话。
浣彩得令即可就去办去了,一转身的功夫就下去了,燕寄念站起身推开阁间的小窗,站了须臾片刻,浣彩就出现在窗里,脚程快走得匆忙,一盏茶的功夫是看不见人影了。
燕寄念转头淡然吩咐时木:“去把这的管事的,负责的还有花错一并叫来见我。”
时木又从疑虑的表情换一脸的正经严肃:“是,姑娘可要再带些其他要用的东西。”
燕寄念挥挥手道:“不必,让她们准备一个能在通铺子赊账购货的牌子势令来,去吧。”时木立刻转身退出去,虽说燕寄念要得东西多浣彩得紧着挑,但尽快才好恐生变故。
桌子靠窗,想来也是设计巧妙,即可饮食也可靠窗观景,妙哉。
燕寄念坐回身继续吃,悠闲自在做派,余光瞥见时木往了与浣彩相反的另一条方向去,脚下虽快但不匆忙过急,不引人侧目。
秋风微凉不急的从窗涌入时也让人生寒,吃着咸安的特色菜,鲜美可口珍馐稀食,不高二层的楼下或响亮或不明的交错人语随风入窗一箩筐的全倾倒耳畔,句句明了声还大却分不清明不白其中的话意。
待到时木钻出巷子重新落入四四方方的窗棂里,燕寄念才停筷。
吱呀一声门响,随着时木进来的还有跟在身后的几个人。
身后头一位是个慈眉善目,笑意盈盈的耳顺老者,再往后则是一个眉目硬朗,不言语时即颇具威严感的高大精瘦而立汉子。与他挨着近的被比了下去,显得矮些。剑眉星目,如松挺拔的而立先生,单是这样子瞧着还真有几分文人墨客风流之气。
在之后就是花错了,花错是燕寄念带着身边的,行走于官户商贩之间手底下的人除了个别技艺过人者都没有丑的,花错一并不例外,况且她还有那样一位母亲,乌发凝目樱桃口,身量娇小有小鸟依人之态。
燕寄念坐在斜木椅上,抬手示意她们行礼起身,把人带到了时木就转身出去在门口守着,隔墙有耳警惕些才好。不好太刻意,时木装作寻人模样转悠着。
燕寄念端起茶盏来浅呡一口对着那伙人道:“现如今京中势况如何,这次我来上季账本便未呈递回去,说与我听。”
燕寄念是从商的,手里的铺子店面,田地农庄,各大庄子,走货她手里都有,但凡是赚钱的能干的下来的,她都入手,当然泼天富贵不是短短几年能干的出来的,还有不少其他的渊源恩怨在里头。
但商不如官,再怎么折腾至多皇商之类,再者就是追随哪个官吏为其办事。这也就是为什么燕寄念要从遵从之前的婚约嫁给周殊意的原因。
账本往常都是一季度三月递送回朝定燕寄念一一掌眼过目的,一年四季度四次常规轮查,两次随时即兴勘查,京中是远,隔着山河百里每笔帐她却要知晓。
账本明细都是笔笔记录在册,负责的不是来背书,这会自然是拣要紧事来说。
按着顺序头一个来,老人名叫戚尤荣,是燕寄念指定来咸安的总管事,大小决策都是他做主的,做事老道熟练也还放心。戚尤荣上前一步道:“回禀主子的话,上季运作照常流水走账一切如故,仅东边庄子有人伺机贪吞他人银钱,属下已经着人处置了。”
挨个是汉子,人如其名叫做胡山移,与名字般配的很。他原也是朝定时燕寄念选的人才,家业路子往咸安开线时这才指派到着的。做的是副总管差,专管手底下的工匠伙计之类的,长着那副样子,也算是得天独厚了且手段了得常常是训得手底下的人声都不敢吭的。
汉子手里绣花针,他说起事情来却细。同燕寄念讲过这段时间的要务件件清楚。
最后一位男子名字巧了,与燕寄念是同音不同字的姓,名是宴徽景。他那通身气派像个公子哥读书人,往往做生意的是不会选这么个长相的当掌柜的。
可燕寄念选了,且他还做的好,风评极佳。人有千百种,喜好个不同。这平日里都是油嘴滑舌的给你点头哈腰,遇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点头哈腰的给你办事,平素不如意的,心里畅快了高兴了可不就好办事了,再者太太小姐也多是欢喜皮相好的不是。
待三人俱已汇报事宜,燕寄念点头把下个季的事宜拆来吩咐下去,要点重事多说两句,别的她不多言自有一套运行条例,知道该怎么做。
此番叫他们过来主要并不是来汇报的,而是吩咐些旁的。
燕寄念拿起茶盏:“杂事既已是规划好了的,我也不多言语了。京中人多杂乱,王公贵族更是诸如天河星云般行事自然多有不便处了,更得小心谨慎,此番我来是准备埋一处暗线,方便与联络与接待。”原先为了不过于惹眼,几个要事主事都是分开联络的,现在若是如此颇麻烦了。
“花错会负责与你们几个要事的联络,旁的下一阶你们各推个人来,留在京中铺子方便处,再有几个死契的差使。”燕寄念轻呡一口茶,这酒楼的茶也如名字般脱俗,新年的漳平水仙,唇齿留香。
提及花错时,花错欠身行礼。
花错原是与时木那伙子一块在燕寄念身边的,入咸安前提前时间让她在此候着的,带着人多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