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木颔首低眉静立在侧,问她要不要先收拾休憩一会。
屋子是先就收拾好了的,只是没有多少的置办装描,除了些许必须的物件和个别的把玩玩意儿之外看着颇为简陋空荡,不过也是了还不知来住的人是个什么秉性喜恶,管事的也不好随意布置事。华贵了怕是个清高的觉俗气,淡雅了怕是个没眼力见的瞧不上。
而且这府邸宅院也是赐下来不久的,是原先的公中府邸赐下来的,改了名易了主才落到这,怕是正经将军的院子也是仓促折腾的。
燕寄念微微摇头道:“等会吧,用了饭再说,夏嬷嬷怕是去禀报回命去了,没什么事的话,用了饭的功夫那将军就的过来了。”
时木颔首转身拿了个垫子垫在卧榻上面,让燕寄念坐着等。饭食一般都是这个时候的都备好了,稍等送来就成了。
在伏案小几用了饭,燕寄念坐着等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今日暖阳,从窗纸里透洒进来,铺了半个屋子,照了一天屋里升温愣是把她给烘的昏昏欲睡时,那人才姗姗而来。
外屋传来推门而入的吱呀响声,时木轻晃了她肩膀一下,她睁开双眼起身。
那人走至面前,燕寄念毫不避讳的盯着看了几眼才低头绞着衣袖,行了个不怎么标准恭敬的礼。
剑眉星目,生了一双不应武将肃穆威严的含情眼但带有往昔的戾气,此时目光炯炯有神,正注视着面前人。下颚骨节分明,线条流畅。虽然在京城住了些时候仍有着在边外风吹日晒的痕迹,与咸安城里天生的矜贵公子贵胄的确不一样。唇如朱丹,不笑不言语亦是不见齿,身形流利,高如岩松,笼着松青釉色的宽大阔袖圆领袍,这通身气派是个武将却又有几分文人的书香之感。
周殊意睨着燕寄念的发顶,瞧上一瞧似是在把眼前人与记忆里的重叠。
末了,俯身虚扶燕寄念起身。 “许久未曾相见,倒是有几分不认得了,小姑娘都长大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坐着说吧。”
这人嗓音浑厚,音色低沉,颇有几分威慑力。
燕寄念抬起头,大胆的打量着周殊意,眼眸里含着浓浓的好奇。仿佛是又觉着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不好,又微微颔了下巴,有几分小姑娘含羞又没几分见识的样。
燕寄念面上是一模样心底却暗道,这人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跟个长辈与小辈说话般。
周殊意放缓声音,带着安抚意味细声询问:“这院子简陋是才修缮好的,布置装横也清简欠缺了些,你先住着,回头管事的送些来你挑挑,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也与他说就是。再者其中缘由想必你也知道,也是难为你这么些年苦等着我这么个不归人,若是旁人早另寻他人了,你怎么不再找个好人家呢。”
燕寄念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爹娘走的早,你是他们给我定下的,父母遗命我怎么能改,你走了那么久他们都传言你…我…但好在天公仁慈总归是你平安归来了。”
燕寄念提起往昔眼里泛了泪花,可能是想起了早早过世的爹娘的缘故,如今面对着周殊意想起以往难免伤感。
周殊意放缓声音低声安慰道: “嗯…莫伤心了,你既已来了这了,便好生住着,也莫要再想朝定的家了。”
或许是没经验,周殊意安慰的话语干巴巴的。
燕寄念本就是装出来的,止住眼泪,重重的点了两下头,收敛了情绪。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些儿时的事,其实好笑当初定下亲事的是周殊意的父母与燕寄念的父母,中间也是有媒人搭桥牵线的,两人是邻村也是互相了解底细,才定了,但是朝定那乡下地貌广阔,就是同村也不是一日能见完的,何况邻村两个孩子。
燕寄念厚着脸皮东摘桃子西说李子反正就朝定那点地方那些事十几年都不定变过太大,依着朝定那些小孩子的事依葫芦画瓢说着。
周殊意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声,又说了一些关于咸安的近来事宜。就念着燕寄念舟车劳顿没有过多的要说话,说明日再来详细与她商议,今日先好生休息。
周殊意起身作势往门口走去,燕寄念匆忙站起身来要送他,周殊意抬手示意不用她送,她不依,愣是跟着走到门口,望着他走出院子。
关了门,燕寄念那依依不舍还带着忧愁的表情收的干干净净,走到卧榻上坐着,没什么表情的喝着茶思索。
周殊意这人看着倒是与朝定乡下那些老乡嘴里口口相传描述的人有几分相似,却又大不一样。那些老乡口中多是提他孝顺,懂事,干活是一把子好手,是个老实忠厚的好孩子。所以燕寄念的“父母”都是因这这些在老人家眼里的好品格才给定下这门亲事的。
可如今瞧着这人精明着呢,从朝定一个乡下小地方充入兵役,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权柄又岂会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若是这样的人只怕是早就尸埋黄土草满坟头了。
周殊意走后时木合上门又转身过来:“小姐,看着…这人,可还成?婢子瞧着此人心思颇深,对小姐也是没有多少儿时情谊在的。”时木提壶为燕寄念斟茶。
燕寄念看着她:“自然是没有情谊,我这不是也没么。上了这贼船万没有此刻就下水的道理。”
燕寄念端起茶盏微呡一口,便放下了,这是年前的陈茶了,喝着不对味。其实燕寄念虽然是久居朝定但是平日里私底下还是过的挺滋润的,不差钱又肯舍得自然好东西用着。
燕寄念初来乍到来到咸安,人生地不熟的,周殊意也好不到哪去,他原先是边塞杀敌的将士,现如今边塞安稳不少,留在那反倒不让人放心,便把他调了回来。
他不是咸安人,自个真刀真枪打拼的前程,这些年一直在边塞,朝中就是有人也决计不多,无非就是有几分交情的泛泛之交,能用的人怕更少。他又是少年将军,手里有着兵权,朝中宫里盯着他的必定不少,是块人人眼馋的肥肉。
燕寄念要做的是攀着这块肉,盯着他能吃是最好了,至多要是不能也好聚好散顶多不馋,犯不上惹上腥臭。
如今看着他是与往昔没有情谊的,倒还好,毕竟燕寄念并不是真的与他认识,要是真有个什么反倒不好装了。
想起到在朝定醒来之前的日子,燕寄念眼里带了戾气,她是决计要在咸安搅和的,无论是周殊意能不能有用。
出了院门的周殊意待到背后的火热目光被院墙的砖石阻断消散了才回眸看了一眼,转身回了隔壁院子的书房,书房是提字名曰德馨室。
门前小厮恭敬的替他开门,待到周殊意与身后近卫进去又给关上。
周殊意坐在案台前的太师椅上,低头随意的摩挲着随身携带的一枚玉饰配件。
他放下手中的玉佩低声问身边的近卫:“彭链,你觉着燕寄念这人瞧着怎么样。”
彭链恭敬立与侧边:“这位燕小姐与之前那些人口中所说倒是相吻合,瞧着对主子也有些情谊在,至于其中有几分是情是利属下不知,若为利便容易把控。”他把刚刚在一旁看到的如实道来。
如今周殊意身边是个需要容易把控操纵起来听话的。周殊意把玉饰翻了个面继续摩挲着。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炊烟从房舍里飘荡出来流转飘浮与浮空黄昏共成一色,铺满整个屋舍之外。
燕寄念在这院落没人可用,也就没使唤人去厨房拿饭食都是厨房的人自己派人送过来的。
厨房送饭的是个粗使婆子,长得是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厨房里捞得起来油水的人。把饭菜给了时木后,也不着急走,在堂屋正中杵着。
燕寄念掀着眼皮把她给瞧了个遍。看着那满脸堆笑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给了她开口的机会。
燕寄念一派的温和低语:“婆婆还有事要与我交代。”
婆子立刻答道:“莫事莫事,就是看看和不和主子的胃口,主子看看这菜式,都是我们咸安的特色儿,主子在外边儿没吃过吧,我们咸安的口味重,主子看吃不吃的惯塞。”
婆子堆满笑容搓着手给燕寄念用乡音挨个介绍着,让她尝尝。
燕寄念顺势拈筷同时暗地里一挑眉乐了,这是大智若愚装蠢的还是个活宝?讨好人怎么还专门往人痛脚上踩,左一个咸安右一个我们的,这是生怕她不知道自个是从偏远地来的么。这要是遇着个自感身份低微内心惶恐的,遇着这么个人物不得气上好几天,哪里吃的下。
燕寄念夹了一筷鸡丁送嘴里,再把这婆子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遍,见她仍是满脸堆笑,白胖油光的脸上的讨好意味止都止不住,不像是踩点来打下马威的。
“不错的,是比以往的好吃。”燕寄念不咸不淡夸了一句,神色比之前稍冷两分。
那婆子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笑意堆不下。仿佛是瞎眼聋耳半分瞧不出燕寄念的不悦。燕寄念见状给扯了几句夸赞的话就掉发人出去了,既没有赏银也没有奉承。
婆子怔怔的呆在堂中,也不动身也不抬步。燕寄念彻底是把面上的神色冷下来,她才弯弯腰转身退了出去。
婆子退了出去离开门以后就一下子直起身子,回头望了一下燕寄念的方向转回头来,眼睛里满是不屑,瘪瘪丰满肥厚嘴唇,轻声呸了一口,嘴里说着只有自个才听的见的混话,什么人啊,小家子气的穷憨货。边走边骂骂咧咧发泄着怨气。
关上门,燕寄念盯着这饭菜边吃边理着思绪,周殊意看着那么一个人,怎么府里留下这样的蠢才在,是混淆视听还是假意装作的。防她还是防外面的。是存了打压之心还是什么?
燕寄念吃完时木才又上桌吃饭,本来按理是得有下人的伙房的,只是今日才来,时木脱不开身也不便让时木去那边。
燕寄念对着时木问道:“词韵现在是在哪儿呢?”
时木停下筷子回道:“在新进的那批里,看着往哪里分派去了,左右不过是厨房浣衣房等外院粗使的差事。”
燕寄念点点头:“嗯,先不必寻她,让她待着,过些日子合适了再寻她过来。”此刻无论是时木去寻她还是词韵来找她都太过显眼了,得过一阵子平息了才好。
时木点点头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