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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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蔡小满皱了皱眉，心底有些不高兴，今天可是他老爹的生日，谁这么不识相大晚上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带着疑惑走进屋子里，就看到了在哭泣的人。

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蔡小莲——蔡大福的大闺女。

蔡大福有三个孩子，前头两个都是闺女，大闺女叫蔡小莲，二闺女叫做蔡招娣，小儿子蔡强则是之前经常被蔡小满套麻袋的小恶霸。

她来这里做什么？还哭成这个样子，不会过来碰瓷的吧？

蔡小莲倒是没有像蔡强那般总想找他们的茬，不过平常见面都当做不认识的那种，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今天是怎么回事，竟是会跑到他们家里哭？

蔡小满没急着出声，而是默默的走进去，看她在说些什么。

“大伯，我也是没法子了，才过来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吧，我若真的嫁了过去，这辈子就完了。”蔡小莲的眼泪一颗颗落下，好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

若是普通人早就鼻涕眼泪满脸，可蔡小莲只是眼眶红红的落泪，原本小脸就长得不错，如此看来楚楚可怜，令人颇为怜惜。

要说两个蔡家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样貌都颇为出众。主要皮肤都比较白皙，一白遮三丑，模样也就差不到哪里去。只是蔡小莲和蔡招娣更为纤细瘦小，而蔡小满家这边，就算是最瘦的蔡小雪在他们面前都属于珠圆玉润。蔡小满则是肉嘟嘟的属于可爱类型。

一家子走出去，虽然不是那绝美的美人，却也都是条儿顺、盘儿靓的。

蔡家长得最不好的是蔡强，胖得痴肥。因为性子不好，小小年纪就显得油腻不讨喜，没有胖子的亲和力。

长得最好的就是这个蔡小莲，她是南街道有名的美人。唇红齿白、皮肤白皙，走起路来一摇一曳，如那弱柳一般。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微微一笑让人心里都酥了。虽说家风不佳，可提亲之人络绎不绝。

女性长辈其实都瞧不惯，可架不住家里的小子要死要活。不过那些男人再有念想也没用，那么多提亲的人都被打了回去。蔡小莲如今已经快十七岁岁，也还没有订下人家。

李老婆子瞧不上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子们，觉得蔡小莲长得这般好，嫁给平头百姓那就是浪费，嫁进大户人家也是使得的。

所以这家人眼光一直很高，愣是把这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依照阳城的习惯，蔡小莲都已经步入剩女行列了。只不过她不愁嫁，其他人也就想要看看她最后会嫁给什么人家，却不会嘲讽她嫁不出去。

没有想到今天过来竟是为了婚嫁之事，还哭成这个样子。

高氏脸色很不好看，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哪里晓得会出这么一茬子事，就知道老宅那边的人就是晦！

“婚嫁之事向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先不说我们两家已经分家，里头还那么多事，就算没有，我们这做大伯大伯母的，也没有权力插手你的婚事。你赶紧回吧，大晚上的别跑出来了，省得到时候你爹娘他们过来，还说我们拐带了你。”

高氏没好气道，虽然这个侄女没有正面与他们有过冲突，也没有像蔡强那混小子暗地老是想使坏，把他们当做仇人。可是高氏依然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孩，不仅仅因为她出自那边，也是因为她不是个安分的。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那些大店铺前走来晃去，那心思路人皆知。

身为一个女孩儿，如此太不庄重，真是太丢人了。

蔡小莲直接噗通的跪了下来：“大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麻烦您。求求您了，那个人都能当我爷爷了，最可怕的是我听说之前纳的几个小妾，全都不知道踪影，现在生死不知。大伯，我不想死啊，求求您救救我，我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您。”

“怎么又跪上了，赶紧站起来。”高氏连忙上去把她扶起来，蔡小莲想要挣扎不起，可实在抵不过高氏的力气，又被按到的草墩子上。

蔡小莲只能嘤嘤嘤哭泣，没有其他办法。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只是她奶奶的主意，她娘并不肯让她嫁过去。可是不知道她奶奶说了些什么，她爹娘竟然都同意了。

明明知道是火坑，还让她往里跳！

蔡老根抽着没有放烟草的旱烟，目光望着火塘里的火苗，没有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蔡小满听到这些话，大致也猜到了什么。

虽然很同情眼前这个女孩，不管以前关系如何，若真是要被嫁给一个老头子，对方还有很多不好的传言，还只是一个妾室，这命运可以预见的凄惨了。

这里的妾室是分种类的，一种是在官府那入了文牒的，是正式的良妾。这种良妾只有官员才能纳，或者是四十未有子的男子，这倒不是为了尊重女性或者意味女性地位的提高，不过是特有阶级的福利罢了。

另一种妾室则是私下纳的，没有经过明路，是没有人身自由，如同奴隶一般，可以随意发卖的。一般来说，正经人家的女儿，但凡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稍微疼爱自己孩子的，都不会把自己的闺女送给人当这种妾室。这种妾室也是最为常见的，过明路的并不多。

蔡小满虽然不知道蔡小莲被嫁给谁，是哪一种妾室，但是看她这副模样，后者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否则不会你求到他们这里。

可同情归同情，让他们家出面帮忙，她还是不太愿意的。没啥用不说，他们家还要惹得一身骚。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确实不想家里的安宁被不相熟的人搅和了。

她凑近蔡小雪身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蔡小雪叹了口气，将事情原本道了出来，和蔡小满心底猜想的差不多。

李老婆子给蔡小莲找了个对象，那个男人跟李老婆子一般年纪，是府知事的老丈人。这老丈人仗着自己的女婿作威作福，还是个老不羞的。最喜欢年轻貌美女子，不知道纳了多少个妾室。

有些妾室纳回来，没多久就没了信，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这些都是谣传，因为那些妾室的家人也不曾报官，所以具体如何并不知。

可只要稍微打听的，都知道这个老头子有多不堪。仗势欺人，还是个淫——棍。

不过这些都是蔡小莲说的，他们对那人并不了解。大家都是平头百姓，除非有事落到自己身上，或是还说呢么大事发生，那些达官贵族的事他们都没有那么关心。

但是不管怎样，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送去做妾，也着实太过分了。

有祖产在，那边的蔡家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至少比很多平头百姓要好。哪怕现在开始坐吃山空，可也不到把那么好的闺女就这么嫁出去。

依照蔡小莲的条件，嫁入小康之间做个正牌娘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不仅仅漂亮，也是个心灵手巧之人。虽然有些柔弱妩媚，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嫁给一个知事的老丈人，这李老婆子真的是糊涂了。

“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啊？”蔡小满不解道。

蔡小雪低声道：“听说这老丈人说是能把蔡大贵给救出来。”

“蔡小莲的爹娘竟然会同意？”蔡小满诧异，蔡大福只怕希望这个兄弟永远别出来，以后家产还能分一些呢。现在竟然会这么好心，牺牲掉自己最漂亮的女儿？

李老婆子虽然从前在家中说一不二，可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说话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了。虽然地位依然不减，却也不敢一门子心思放在蔡大贵身上，对大儿子还是有所顾忌的。

“那人还说能在衙门里给蔡大福找个活，以后就能吃皇粮了。”

这话倒是说得过去了，这家人都是极度自私的，而且他们对女儿明显不如儿子那般看重。一直就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招来个金龟婿，所以才会纵容两个女儿在外头晃悠。

蔡小满笑了起来，不过是一个知事的老丈人，竟是这么大的口气。这家人平日精明得很，怎么在这种事上就犯浑了。

知事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是个大官，完全惹不起的人物。可事实上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而且这人还不过是个老丈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蔡小满知道官职等级，除了顾怀瑾那边偶尔会提起，还有就是曹家那边也听了几耳朵，所以也就知晓了。

“那家人疯了吧。”蔡小满觉得只有这个答案可以解释。

“那老头子家里本就是个有钱的，而且上头没有正头娘子。”

蔡小满更是无语了：“他们不会还打着让蔡小莲先为妾，后升为妻的算盘吧？”

妾不可以扶正，这是明文规定的。虽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没有人打破了这个规定。可是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蔡小莲有这个本事？

“谁知道呢，反正也就是这么一说，具体咋样，我们也不知道。”

李老婆子最近急着给蔡小莲找婆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也不觉得是个什么事。毕竟蔡小莲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要急了。

若是再定不下来，过了十八那行情可就不好了。定亲之后一般来说还要等个一年才正式成婚，若再拖延就年纪大了，嫁过去也会被人瞧不起的。

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找了这么个人家。更没有想到，蔡小莲什么时候来不好，竟是挑了这么一天。

蔡小莲坐在草墩子上难过的哭着，眼泪一直落个不停，见蔡老根久久没有动静，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大伯，我求求您，帮帮我吧。不管如何，我也是蔡家的女儿，若是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对整个蔡家的名声也不好啊。我若真的要被嫁过去，真的只能去死了。”

蔡小莲越说越伤心，她从小就长得漂亮，是这条街的一枝花。不知道多少个后生对她示好，希望能把她娶回家。甚至冒着和家里闹翻的风险，也要去跟她提亲。

即便不想要娶她，平日做些什么，她的容貌都会让她比普通人便利不少。比如去买个东西，对方若是男子，都会多给她一些。

她在家里头虽然不如小弟那般被宠爱，可也从来没有亏过她，还给她买漂亮的衣裳首饰。她这容貌能这么好，也是因为买了上号的脂膏保养的缘故，比普通女孩儿要精细讲究得多。

家里的重活也不用干，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亏，没有想到竟然在婚事上栽了跟头。

她以为爹娘都是宠爱她的，可是没有想到不过是把她当做个物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卖个好价钱。

若真的嫁过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咬了咬牙，见高氏不再盯着她，就站起来身来，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还好蔡小满一直盯着她，一见她不对连忙扑了上去，直接把她扑倒在地，让她动弹不得。

高氏见状更怒了：“我们家是欠了你们还是怎么的，你想死也别在我们这啊！”

若蔡小莲出了事，就更加说不清楚了。即便没有害了性命，就刚才那么一撞，脑袋磕个疤也是没法避免的。她有些恼怒方才怎么看她哭泣，一时心软就放了进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大伯，大伯娘，我也是没办法了啊。”蔡小莲哭得伤心极了，一抽一噎的，好不可怜。

“你没办法也逼我们啊，我们两家啥关系你还不知道？我们要去说，只会火上浇油，反而让你更快嫁过去。”

蔡小莲没回答，只是一直在哭，那嘤嘤嘤的声音，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你回去吧。”蔡老根放下手里的旱烟，开口道。

蔡小莲一脸绝望，便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见死不救！我也是蔡家的女儿，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要怪只能怪你的爹娘和那老婆子，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高氏气得够呛，这话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他们造成似的，就说这家人脸皮厚不能沾染，果然没有说错。

老的小的，都是这种德性。硬茬不敢去碰，就来找他们这种心善的。

原本心底也是同情的，愣是被这句话弄得恶心了。

“这事我会跟族里头说，我们蔡家的女儿，不兴给人当小妾的。”蔡老根又开口道，神色依然淡淡。

蔡小莲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在地上磕头：“谢谢大伯，谢谢大伯，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报答就不用了，以后别再登门就行。”

蔡小莲又笑又哭的离开了，没有了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家里头顿时舒坦了不少。

“老头子，这事你真的要管啊？”高氏问道。

不是她狠心，那家人的事他们躲都来不及，这要是插手，这段日子的平静怕又是没有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门亲事糟糕至极，可对于那几个没良心的来说，那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之前他们还做美梦，希望跟戏文里唱的那样，有富贵人家看上蔡小莲的美貌，然后娶回家中。

如今发现不过梦一场，想要嫁给富贵公子，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蔡小莲是长得漂亮，可也不过是个小家碧玉罢了，还不至于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现在蔡小莲年纪不小了，这般年纪没有定亲的，除了她就是那些长相实在太抱歉，家里又不咋样的姑娘，整条街都没有几个。所以他们也开始急了，看到这么一个机会，可不得巴着。

虽说为妾有时候性命都堪忧，生下的孩子都不能叫自己娘亲。可也有那风光的小妾，这条街里就有一户人家，把自己的闺女嫁给富贵人家做妾，以前吃个饱饭都难，如今大宅子住着，每天大鱼大肉的，不知道过得多惬意。

这世道笑贫不笑娼，虽然不少人暗地嘲笑他们卖女儿，可也会被很多人羡慕。

“事关我们整个蔡家的名声，不能不管。”蔡老根心底也很烦闷，拿出珍藏已久的烟草，点燃开始抽了起来。

“咱们小虎以后是要科考的人，家里若闹出这种事，对他也不好。”

不管他们多不情愿和那家人牵扯上关系，可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

这是典型的卖女求荣，传了出去，是整个蔡家都颜面无光，他们也落不得好。尤其夫子说蔡小虎还是很有读书的天分，若是好好督促，兴许能出人头地。

他们原本就抱有希望，现在又听这么一说，心底更是期待起来，再加上顾怀瑾辅导很有一套，更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读书人的名声非常的重要，可不能毁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上。

“真是杀千刀的，那家人就不能消停一阵吗！”高氏气恼不已。

蔡老根叹道：“不管如何，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啊。”

为妾的不少人虽然活得风光，可也有更多的人下场凄惨。

“爹，我觉得这事咱们还是查一查比较好，咱们都是听她说的，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一直没吭气的秦氏开口道。

高氏也恍然大悟：“对对对，这事咱们也得弄清楚了，可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了。那家人心眼一个赛一个多，这蔡小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又是给咱们挖坑。”

蔡老根两口子都是没啥心眼的人，做事直来直去，生下的几个孩子也是这般，所以从前没少吃过暗亏。要说直接打架，那家人肯定不如他们，可奈何手段太多。

蔡小虎嘟囔道：“什么日子来不好，非要选今天！成心给我们添堵呢。”

“就是！那家真是没一个省心的。”高氏想起这个就气恼，“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自个不好了，也让咱们不痛快。”

蔡小雪无奈笑道：“娘，他们哪里会记得今天是爹的生辰哦。”

大家顿时静默了，这话说得最有理。

“爹，明天我就让瘦猴去查查啥状况，之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蔡小满道，婚姻是大事，依照蔡小莲这般说法，只怕家里头已经定下了，才会跑过来求助。

这么大的事，一般来说早就穿得沸沸扬扬，可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过那家人，可从不缺人给他们传递消息。

高氏也一直防着他们，就怕又偷偷算计个什么事。所以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不知晓，本身就有些奇怪。

第二天，瘦猴很快就探清楚了消息，和蔡小莲说的差不多，只是更为详细，这姑娘倒是没有使心眼。

“那老爷子是个有钱有势力的，开了几家赌坊，赚的都是那黑心钱。”

蔡小满闻言，顿时皱起眉头，一般开赌坊的人，那都不是善茬，还有做官的女婿，那势力更是不一般。

“那家人怎么就跟这人搭上关系了？”蔡小满不解。虽然都是阳城的人，可彼此距离还是很远的，而且还是不同世界的人。

“媒婆啊，他只需要跟媒婆说他想纳个妾，就会有人把这消息传出去，然后会有人把自个的闺女送上来。”瘦猴解释道。这老头子就喜欢干净人家的闺女，也不去要强抢，就有人给他张罗。

“这老头子虽然有些为老不尊，不过对宠爱的小妾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蔡小满心中了然，又疑惑道：“那若是不受宠了呢？我听我那堂姐说，很多妾室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她说估计都被打死了。”

“确实有被打死的，不过那是因为偷了人。”瘦猴道，“大部分都是送人了，他的小妾都是貌美的，如此还能笼络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