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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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娘，咱们家这是要改行卖萝卜和辣椒了吗？”

蔡小满一进门，就被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萝卜和辣椒给惊呆了。

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若是自家吃的，得吃到猴年马月去。蔡小满有些哭笑不得，心底暗暗祈祷这并不是她娘囤货的习惯又犯了，否则的话，她就是再好的手艺，也架不住天天吃这东西啊。

前一阵子她还未开窍的时候，她娘就囤了好多，他们一家吃了好长时间。不管怎么翻来覆去的做，萝卜还是萝卜，啥东西吃多了都会腻的。

可惜，事不如愿。

“小满，我跟你说我今天有多好运。我今天去西城门淘货，正好就遇到有人急着把萝卜和辣椒卖掉，价钱比其他地方卖的便宜一大半啊！”

高氏一脸得意道，一副占了便宜之后的激动模样，整个人都泛着光，好像赚了一百亿似的。

“娘，可这也太多了吧？咱们家哪里吃得完啊。”蔡小满看着被萝卜和辣椒占满，不知道往哪里下脚的院子，真是一言难尽。

秦氏和蔡小雪也在家中，望向她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真是不知道这么多的辣椒和萝卜，高氏是怎么运回来的，从这里到北城门距离可不近。

北城门外大约两刻钟脚程的地方有个集市，是百姓自发而成。那里不用进城交入城费，也没有昂贵的摊位费等费用，所以各种东西的价钱会比城内便宜，只是一个月月初才开市一次。

乡下的农民经常在那个时候把自家种的东西，拿到那里去卖。只要开市，高氏基本都会过去瞧瞧，然后也不怕辛苦大老远从那边买一堆东西挑回来，就为了省点钱。

这些钱长年累月下来也有不少，可他们家之前的状况，其实也没必要这般辛苦。毕竟这来回就要好几个时辰，囤再多也没几个钱，还不够累的。

可高氏就喜欢去，怎么劝都没用。每逢这个时候，南三巷的一群大婶都会结伴同行，热热闹闹的，好像去参加庙会似的。每次回来，每个人都眉开眼笑的，逢人就开始炫耀自己买到的便宜货。

若是那个月去不成，高氏就跟错过一百个亿一样，会闷闷不乐很久。每次只要上街买菜，都会嘀咕几句，什么北城门外比这便宜多了，什么若是我上次去了，现在就能省多少多少钱了……

成天就那几句话，在家里说还不算，出门也不忘找其他婶子们吐槽。一直到下个月初去成了，买到了便宜货，才会消停下来。

大家见她乐在其中，也就不再拦着。

蔡老根只是让她若是累了，别省着可以租个牛车或者驴车坐回来。高氏精打细算，而且身子骨确实好，从不曾坐过。

巷子里倒是有个婶子坐回来过，结果发现省的钱还不如车费钱，因此成为巷子里一大笑话。

不过那婶子并没有因此放弃，只要到月初，还是跟人成群结队的一起出门。月初去城北，已经不是简单的省钱了，一部分也是为了凑热闹，和上一世很多人对双十一的狂热有得一拼。

只要到那个时间，你不去买点什么，总觉得很亏似的。

“这有啥，萝卜弄成萝卜干，辣椒弄成辣椒干不就得了。”高氏不以为然道，还沉浸在买到便宜货的喜悦之中。至于其他事，一点都不着急。

“再说了，咱们可以当做礼物，分出去不就成了。像你外祖家啊，街坊邻居啊，一家送一点，怕是还不够自家吃了呢。”

秦氏忍不住开口道：“娘，和咱们关系好的街坊邻居，今天都跟你一样，往家里囤了一堆这些玩意。他们自家都剩出来，哪里还需要我们送。”

“不送出去，咱们就慢慢吃呗。”高氏表情微动，随即摆摆手很是不在意道。

蔡小满好奇道：“今年萝卜和辣椒咋这么多，还这么便宜啊？”

虽说去年这个时候的价格，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可高氏以前再怎么喜欢囤，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买的东西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埋了。

今天这般，确实是太夸张了。

“哎，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那乡下的农夫真是不易啊。”高氏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

“去年雨水多，萝卜和辣椒都减产了，所以卖得很贵，不少农夫靠着这个挣了一笔。有些农夫眼热，今年也就跟风用自家的田地，种了不少。

哪里晓得今年大丰收，这两个玩意反而价格又贱了。一些人原本想等着价掉下来，不着急着卖，哪里晓得越来越低，这地里的东西又不能耽搁，只能急匆匆收上来卖了。量太大，能卖出去都不容易，也就卖不出啥价了。”

秦氏闻言，也开口道：“这事我前阵子也听人说过，听说有的地方嫌弃卖不出价，直接把萝卜和辣椒埋土里了。”

“啊？！这不是糟蹋粮食吗，能卖一点是一点啊，扔了岂不是一文钱都挣不到了。”蔡小雪不可以思议道。

秦氏也很是扼腕，想到这么多东西被扔了，就恨不得现在就带着麻袋去装。

“我觉得世界上也不会有这么傻的人，只怕是别人乱传的吧。不过这两个玩意确实卖不出价也是真，我听说有个有好几百亩地的富裕人家，今年就种了点口粮，其他都种萝卜和辣椒去了，结果可是赔大了，好像连地都给卖了。”

“我今天买的这家不就是，家里原本也颇为富足，算是一个小地主。他不听那老人说的，就想着挣钱，粮食基本都没种，全都去种辣椒和萝卜了，现在赔的连田税都要交不起了。”高氏摇头叹道。

“这种还罢了，再怎么着也不怕没饭吃。竟是还有那佃农，也租了地种辣椒和萝卜。虽说都是下等地，租金比正经田地便宜不少，可也亏得要卖儿卖女。”

蔡小满被惊到了，虽说荒年的时候，卖儿卖女的事从不少。可现在大丰收，也可能面临这样的危险，真是令人无限感慨。上辈子这种供过于求的事不是没有，虽然那些人也很惨，可对比这里还是稍稍好些。经济作物虽然会容易带来利润，同时也非常受到市场的限制。

尤其交通不便利的地方，周围的市场就这么大，运到远的地方成本增加也不划算。尤其这里信息闭塞，谁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能卖出价来。

“哎，只希望他们吃了教训，以后莫要再跟风种这些玩意了，老老实实的种粮食，总不愁卖的。”蔡小雪心底很不好受。

秦氏却摇了摇头：“那也好不到那里去，即便是种了粮食，若是遇到大丰收，那些米商也会压低收购的价格，那些农夫依然挣不到什么钱。丰收不肥农夫这话，便是这般来的。”

这话题过于沉重，虽然与他们无关，可听着依然让人不怎么高兴。其实莫说那些农夫，他们在城里也会遇到同样的事，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

什么行业若是太多人，也会出现这般情况。乡下的农人不明白，也是贪念城市的繁华，所以很多涌入城中。使得苦力的价格越来越低，生活也很艰难。

“所以说还是得有本事，像胖球家里不就是，手巧得很，编出的东西比别家都好。所以不管有多少对家，东西故意压得多便宜，也不会耽误他们的生意。”高氏深有所感，这年头只要能干，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不像以前战乱的时候，根本不给他们这些平民活路。

蔡小雪一脸自豪道：“别说别人家，咱们爹不也一样吗。这么多年没有锔碗了，可只要愿意动手，大家都乐意找他。我听说其他街道的人，听到他的名声，都专门跑过来给他补碗呢。”

“就是钱少了些，若是爹能继续做那锔活秀，那就更美了。”秦氏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瞟了高氏一眼。

高氏哪里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心底很是不满。从前不显，自从家里发生变故，这个媳妇的小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总是明里暗里的想要说些什么，就怕家里少了养蟋蟀的进项，以后日子便得不好过。

从前婆媳之前也没少矛盾，可也就是生活上的一些小摩擦，即便是和自己儿女都难免，何况和这个外姓人。如今这做派，倒是越发让她瞧不惯，甚至觉得当初挑错了。

高氏眼看要动怒，蔡小满连忙开口道：“娘，这么多萝卜和辣椒，咱们得赶紧处理了。先不说怕放坏，都堆在院子里也碍事啊。”

经过方才那般闲聊，高氏脑袋也冷静了下来。看着满院子等你萝卜辣椒，也开始有些懊恼了。

她当时怎么就看着便宜，看着买菜的人不容易，就给买下这么多呢。原本她也没有买这么多，可看一家人都急的要卖儿卖女的，一时心软，就给收了。当时钱还不够，还是跟着一块回家拿的。

跟她一块去的街坊邻居也如此，不知不觉都买了不少。

他们家因为是两个院子打通的，所以还算宽敞。如今满满当当的，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咱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排。”

大家伙全都开始发愁，蔡小满知道屋里还堆了不少，就觉得这些萝卜和辣椒不能都自家消化掉。他们家人口虽多，食量也大，可也吃不了这么多。虽然萝卜干、辣椒干能放很长一段时间，可也是有保质期的。

平时又还要吃点别的，她娘也不会因为家里囤了一堆，月初的时候就不去城北囤货，至多是少一些罢了。还是得销出去，如此才能真正解决这些蔬菜。

今年的辣椒和萝卜实在太多了，普通的衍生制品也容易卖不出价，须得好好想想。

“娘，我先做点腌萝卜吧。”蔡小满并未把想要做生意的事道出，因为实在不知这里的市场如何，担心到时候大家空欢喜一场。

高氏叹道：“这么多，家里的陶罐怕是不够用。”

若专门为了这些萝卜去买陶罐，又是一笔开销，而且还要占地方，以后又没有太大用处。

“我做的腌萝卜是当零嘴吃的，给大家尝尝鲜。做完很快就能吃，不能久放。”阳城的腌制品，基本都是为了方便储存蔬菜，而制作成的。都是用来当菜吃，很少是直接拿着吃当零嘴。

蔡小满做的是冰糖酸，则是纯粹的零嘴，用来送粥都觉得味道没有吃着玩好。不过这里的冰糖太贵了，所以她准备用的是白糖，品质差一点的白糖，价格会相对亲民一些。

白糖酸是用醋、辣椒、白糖腌制各种蔬菜甚至水果而成，口感香脆可口，又辣又酸，非常的开胃。是上一世的桂省，最被人喜欢的零食之一。

放入白糖的萝卜会更加脆口，口感会更好，只是成本也会增高。上一世有的铺子为了降低成本，会用糖精替代。

蔡小满有所犹豫也是因为成本关系，萝卜价钱毕竟比较低贱，若是价高了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能够接受。所以她打算先尝试做一些，到时候让白面和瘦猴他们去转一转，看会不会有识货的。

不得不说身边有几个能干的小伙伴，真是太让人舒心了。她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其他的交给他们就成了。若是什么都自己来做，她肯定会累死，而且很多事也不是她所擅长的。

虽然都是腌萝卜，大体腌制手法都差不多，可不同的部位不同的切法，制作出来的味道也是有很大差别的。有萝卜片、萝卜皮、萝卜丝、萝卜龙、萝卜粒等等。

一大块的萝卜片因为腌制时间比较长，所以最为入味，一般会配上剁碎的辣椒，一片上面布满了红彤彤的碎辣椒，瞧着就忍不住吞咽口水。沾着萝卜皮的部分，口感会更脆，中间部分则口感比较软，也更为入味。腌制时间过短则不熟，腌制时间过长则味道过头，味道就会过酸。

萝卜丝是制作时间最快的，当天做当天就可以吃。用醋、糖、辣椒等腌制，然后专门调一碗用香菜、辣椒酱、芝麻等汤汁。吃的时候，将萝卜丝放入碗中，用汤汁浇在上面，入口爽脆，又是一番风味。

萝卜龙则是一整个萝卜，左右切成薄片，中间轴心不断，拉开时宛若长龙。因为中间被切开，所以腌制时间比较短，比直接整个萝卜腌制要清爽脆口。

吃的时候，放入盒萝卜丝一样的汤汁里或者辣酱汤水里，沾到汤汁之后再入口。

萝卜皮则可以用酱腌制，与前面这些不同，里面会放入酱油等物，所以味道也会些许不同。时间依然需要把控，过早果断都会影响味道和口感。

蔡小满打算先做点萝卜丝试试，她从前很喜欢吃，不多的零花钱都拿去卖冰糖酸了。一直想要尝试做一次，却从不曾动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手艺如何。

第一次尝试，她只用了一根大萝卜。瞧着不多，切成丝之后也有一大碗。

腌萝卜的工序并不复杂，只是想要腌好，对醋、糖等的调配会比较讲究。蔡小满很快忙完，就跟着大家一起处理这些萝卜和辣椒。

目前他们暂时决定，制成萝卜干和辣椒干和辣椒酱。

活儿并不复杂，就是非常耽误时间，还要遭受生物武器的毒害。这里没有搅拌机，想要做辣椒酱只能动手切。累便是算了，那味道太刺激了。而且手还会沾到辣椒，整只手都在发烫，非常的痛苦。

蔡小满被呛得鼻子都有点不好使了，就试着尝了一口生的，这辣味还真是够地道的。

阳城人喜辣，在辣椒未曾传入的时候，阳城人就靠着茱萸呛出辣味。后来辣椒开始传开，阳城人就彻底爱上了这东西，越辣越觉得有味。

“啊切——我的天啊，这味道也太呛了吧。”刚下学堂的蔡小虎一回到家，就狂打喷嚏，整个人都不好了。再看到满院子的萝卜山和辣椒山，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娘啊，咱们上个月就快吃萝卜吃到吐，好不容易吃完了，你咋买得更多了啊。”

“瞎叫唤什么呢，有得吃就不错了。卖给我萝卜的那些人，差点快要卖儿卖女了。你想吃别的，行啊，我把你给卖了，正好可以买一头猪回来吃个痛快。”高氏冷哼道。

蔡小虎连忙舔着脸道：“娘，今天夫子又夸我了，说我有读书的天分。”

“我就知道我的仔仔是个厉害的！”高氏阴沉的脸顿时缓和过来，用指头点了点他的鼻子。

这可是泡了一天辣椒的手，蔡小虎直接被辣得狂打喷嚏，惹得一群人直笑。

即便被辣得够呛，蔡小虎经过厨房的时候，敏锐的嗅到一股异香，口水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蔡小满失笑，想想时间也到了，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嘴馋的，我腌了萝卜丝。”

“萝卜丝？是要留到明天送早饭吗？”

蔡小满没有解释，直接盛了一小碗腌萝卜丝，淋了汤汁递给他：“这个是当零嘴的，你试试味道。”

腌萝卜丝发出浓郁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蔡小虎兴奋的接过碗筷，夹着萝卜丝吃了起来，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睛都眯了起来。

“姐，这萝卜丝也太好吃了吧！又香又辣又脆口。”

蔡小满也尝了一口，就是这个味！

“这酸辣的东西也别吃太多，省得一会肚子疼。”高氏看他狼吞虎咽的，连忙开口道。

蔡小虎这边点着头，可嘴里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

高氏一行人也拿了一碗尝了尝，全都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这么腌制萝卜还挺好吃的啊，不比老酸坛子里的差。”

秦氏也道：“还没有那么酸，当零嘴吃挺爽口的。”

得到大家的肯定，蔡小满也更具有自信了。蔡家人虽然只要是美食就吃，可口味还是很具有阳城人的特色，他们觉得不错，一般人基本都能接受。

有了一次经验，她更有心得。便是开始制作萝卜片、萝卜龙等，其他至少需要腌制两三天的时间，萝卜片的腌制时间是最长的，萝卜才能熟透。

第二天，蛮牛帮的人约到老地方见，原本在顾怀瑾家说话更方便，那里有纸笔，有什么重要的可以记录下来。可由于顾怀瑾从不曾来过他们的秘密基地，便是选择了这里。

“我们把你拉上去吧。”蔡小满扫了顾怀瑾一眼，瞧着就不像是一个会爬树的。

顾怀瑾顿觉被小瞧，冷哼一声，袖子卷了起来，后腿两步奔跑作为助力，然后抓住树干，跟一只猴子似的矫健的爬到了颇高的树杈处。坐稳之后，拍了拍手掌，高傲的抬高自己的小下巴。

动作迅速还潇洒，一看就是练过的。

大家纷纷都“哇——”的一声张大了嘴巴，很快纷纷鼓掌起来。其他人爬树溜大家不觉得有何，可这个人是顾怀瑾就不一样了。

虽说顾家现在落魄，可他们还是看得出他从前家境必是不错，又是京城来的，那行为气度和他们并不相同。再加上之前也听说过其外祖家当年风光，更觉得顾怀瑾不会像他们这么野，是个事事讲规矩的。

哪里晓得，竟是比他们还溜！不愧是蛮牛帮的人。

“厉害了，我的哥。”蔡小满鼓掌，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莫要以为读书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若体力不行，科考根本熬不过去。”顾怀瑾一脸淡定，随即上下扫了一眼蔡小满，“说起来，若不是我从小就练功，那次你落水的时候，我还真拽不动你。”

“满姐可沉了，有时候我差点都能被她给撞飞了！”胖球一脸羡慕道。

铁锤也点了点头：“满姐确实很结实，跟我们家的人一样。以后肯定会跟爹他们一样高大魁梧，必会打遍天下爱无敌手。”

其他人纷纷附和，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蔡小满：……

摔！会不会聊天啊，这是想要和她干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