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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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蛮牛帮？什么东西？”蔡小满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他们这群孩子组建的。没办法，这么挫的名字，未免也太敷衍了，一看就是做不大的那种，稍微有点理想的帮会都不会起这个名字。

原本兴致勃勃畅想美好未来的小弟们，一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你背叛了我们的眼神看着蔡小满，里面饱含着受伤，愣是把蔡小满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满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我们的帮派啊，你现在是不是不想认了！”

“你是我们的帮主，连我们的帮派都忘了，我们这些帮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个小胖墩那架势简直想要慷慨就义了。

其他人也那期期艾艾，一副受到沉痛打击的样子，五个熊孩子围着自己，用一双怨念的眼神看着你，这感觉还不是一般的别扭。

喂喂喂，你们戏过了啊，搞的我始乱终弃一样。

“少给整这些有的没的！”蔡小满沉下脸，握紧拳头在他们面前挥了挥，带过一阵凉风，让几个熊孩子顿时老实了。

小胖墩胖球道：“你落水之前咱们组建的帮会啊，这个名字还是你亲自起的呢！”

蔡小满斜了他一眼，还真当她傻了啊。她之前很少说话，偶尔才会吐那么一两个字。她如果还会起这名字，也不至于被人说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太过默契了，她恢复神智了，说话利索竟然也没让这群孩子有太多反应，好像他们一直可以言语无阻碍交流一样。

也就一开始的时候对她的声音有些新鲜，然后就很自然的接受了。身边的人太过坦然，让她想让自己有点担忧自己太过特别，都显得过于大惊小怪了。

她还有以前的记忆，根本不记得跟这群孩子建立什么帮派。以前的她也不会有这种心思，做什么完全凭借本能。看你顺眼，有糖分你一颗，看你不顺眼，就打你一顿。态度直白，根本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能收这些小弟，那也是因为拳头够硬，又是个什么都不怕的。平时零花钱也还不错，兜里都有点吃的，于是靠着自身魅力，让他们主动拜她为大姐。

她根本没当一回事，也更不会搞什么帮派，这么复杂的东西不符合她的作风。

小胖子见被戳破谎言，嘿嘿傻笑一声，缩到了小弟甲白面身后。白面用手肘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然后才道：“名字是我们大家一起想的，你当时没反对。”

她压根没当回事，当然不会说什么了。

“小孩子家家的，学人家弄什么帮派啊。”蔡小满无语道。

话一落，五个熊孩子顿时不乐意了，有的眼圈都红了起来，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其中一个最瘦小的被叫矮瓜的孩子，眼睛红得最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落泪似的，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满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把我们帮派的标志、旗帜啥的都画好了，还专门去学了蛮牛帮这三个字，你，你怎么现在说这样的话！”

“满姐，你是不是不傻了就不要我们了啊？”

这话一落，那气氛顿时变得哀怨起来。

蔡小满没理会他们，接过那张纸，一脸的惊讶：“这是你画的？”

“是啊，我可是花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矮瓜觉得委屈极了，觉得自己的努力白费了。

蔡小满惊讶极了，眼前这孩子约莫和她差不多大，可这画画得好极了，非常的具有天赋。蛮牛帮这么挫的名字，可旗帜标志却画得很像那回事，最神奇的是还把蛮牛帮三个字融入其中。矮瓜根本不识字，不过是死记样子，对什么字的构架根本不了解，可看画里根本不像不懂的人。

若是不知晓的，根本不知道是小孩子的手笔，还以为专门请人设计的。图案上的牛竟是有种威严感，让人臣服畏惧的同时，又感受到了它的包容。

不过寥寥几笔，就能饱含这么多内容，可见画手高超所在。

“你是自己想的，不是临摹的？”蔡小满依然不敢相信道。

矮瓜顿时觉得更加委屈了：“那当然是我自己想的啦！这可是我们的帮派，咱们的大旗怎么可以和别人一样。”

“你学过画？”

矮瓜顿时笑了起来：“画画还要学的啊？不就是把自己想的画出来就好啦，干吗要去学啊？”

说的可真是简单啊，想是一回事，画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啊！这世界多的是灵魂画手。

蔡小满没有想到身边竟然藏着这么个高手，如此有天赋的孩子，若是被埋没了可真是可惜。

“你以后没事可以多画画。”

“没钱买画笔和纸啊，不过以后我卖瓜子挣了钱就可以买了。”矮瓜充满向往道，他真的很喜欢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画出来的感觉。

他家里是一群孩子里境况最差的，只是因为孩子多，他又是不上不下的那个，所以没人管他，他也不需要干什么活，所以经常出来到处溜达。

他爹娘不能说不疼他，可是一共八个孩子，他是第五个，上头有大的扛事，下头还有哇哇要人抱的，关注也就少了。大家也知道他喜欢乱画，可是都当孩子在玩。

平时他也就是喜欢用树枝在地上随意乱画，画完就给抹掉了。这次因为组成了帮会，需要旗帜标志，他在脑子里想好，就和胖墩溜到他家里，偷偷用胖墩哥哥的笔墨画的这张东西。

第一次用笔墨，笔还是难以操控的毛笔就能画成这个样子，蔡小满惊讶得不行，心底更是扼腕不已。这么个好苗子，不应该就这么浪费掉。可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上一世想要发展特长并不难，而在这里……

蔡小满一声叹息，她虽然不懂画，可也看得出矮瓜很有天赋，若有人提点必是有一番作为。其他不说，想要靠画画生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还是要挣钱啊。

有了钱才能买笔墨颜料，才能去做想要做的事。就算矮瓜没法拜名师成为画家，在街头摆个摊卖画也是没问题的。又满足自己的爱好，又能养活自己，比做其他体力劳动要轻省得多。

“满姐，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那你还要我们吗？”矮瓜可怜兮兮的问道，其实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好像蔡小满的一句话，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一样。

蔡小满心底一软，建立所谓的帮派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群孩子学大人折腾出来的，只要正确引导，兴许还是好事一件。

“我蔡小满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

“哇呜！太好啦，我就知道满姐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五个孩子欢呼，比刚才知道能做生意挣钱还开心。

蔡小满失笑，一询问也知道蛮牛帮这个名字的来由。

蛮，在阳城时指很厉害很凶悍的意思，所以会有蛮女子，蛮汉子一说，基本都是代表这个人很厉害。虽然包含着鲁莽等贬义的意思在里面，可在孩子们眼里，这就是一种力量的代表。

牛，在这里非常的贵重，私自杀牛是重罪。若发现有人家虐待牛，也是会被处罚的。它可以用来耕田用来当交通工具，用处非常大。

最要紧的是，牛肉非常好吃！用来劳作的耕牛不能随意杀，但若是老了或者意外死的，那些肉也不会浪费，通过一定的手续还是能贩卖的，而且还有北边来的耗牛肉。所以家里条件还算好的，牛肉也是吃过的。

又暴力又贵重又能干还好吃，这就是他们蛮牛帮。

蔡小满简直也要被洗脑了，一开始十分嫌弃这名字，现在竟然觉得挺不错。

“等我卖瓜子挣了钱，我就在我背后文上我们蛮牛帮的标志！”五个孩子里长得最高大粗壮的铁锤道。

蔡小满差点没被口水呛着，你要真这么干，你爹会把我给打死的！还真把自己当混道上的了。

铁锤的爹是打铁的，那一身的腱子肉，胳膊都比普通人腿粗了。她力气是大，可到底年纪小，对上铁柱爹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里的纹身行业已经非常发达，蔡小满之前就见过上半身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的，敞着上半身走在大街上，那叫个嚣张高调。不过这里对纹身的人还是有偏见，一般都觉得不是良善的人才会纹这些玩意。

“纹什么纹，你现在才多大，现在纹了，以后长大了身体撑开，我们的蛮牛就变成胖牛了。”蔡小满白了他一眼，直接阻拦是没有用的。什么叫熊孩子，那就是不听人说话的。哪怕她是老大，也不是每句话人家都会听的。

铁锤这孩子就属于天生非常固执的类型，得会捋顺毛，才会乖乖听你的话。

“哇，那你可不能纹！胖牛，那也太难看了，一点气势都没有。”大家纷纷道，不允许铁锤现在去纹。

你丑是你的事，害得我们帮被耻笑，那就不行了。

铁锤也觉得不妥，便暂时歇了这心。

第二天，蔡小满早早的就来到了顾怀瑾家，开始了自己的炒瓜子大业。

蔡小满之前在家已经炒过好几次，各种香料的搭配以及火候等，都已经摸得非常清楚。虽然这个锅很大，还用的是大锅铲，但是并没有为难到她，大锅大灶还不容易糊。

在炒之前，挑选瓜子也是非常重要的步骤，瓜子正吃的香，来一颗发霉的，再好吃也没了味道。这些就交给五个小跟班，让他们一点点的挑。

五个熊孩子平日最是闹腾，蔡小满把他们带进来还很担心一会到处乱跑就麻烦了。顾怀瑾的母亲明显不喜欢外人，除了顾怀瑾生病的时候，没办法出来招待，平时根本不见外人。若是被打扰了，以后她就很难再进来了。

她原本不想带这么多人进来，只想让里头比较坐得住不闹腾的进来，可是这五兄弟不干，就想要同甘共苦，不愿意分开。

无奈，她只能把他们一块带来了。

还好几人也知道轻重，老老实实的干活，没有闹腾。虽然有些坐不住，可还是老老实实完成任务，没有高声大叫，也没有到处乱跑。

火烧起，调料配置好，大铲子翻啊翻，香味逐渐飘了出来，让人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香，真是香啊！

“铁锤，火别那么大。”蔡小满见铁柱被香味带走神，连忙提醒道。

铁锤不愧家里是打铁的，他对热度很敏感，让他来控制火候最合适不过了，比蔡小雪还要熟练。

一大锅五香瓜子，在一群童子军的通力合作下，终于完成。热腾腾的刚出锅，一群孩子也不管烫得厉害，就往直接抓了一把，一边被烫着直跳脚，一边还不肯放下，就往里塞。

“咔嚓——”利落的一声，籽皮分离，嚼几下肚子，香！

“哇，真好太好吃了，比前几次的都好吃。”胖球第一个发表意见，嘴巴还不停磕着，那速度贼快，没一会就吐出一堆瓜子皮了。

白面点了点头：“我敢说这五香瓜子比咱们阳城所有卖瓜子的都好吃。”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边还在那猛嗑，整个厨房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跟进了一堆老鼠似的。蔡小满对这次的作品也非常的满意，不比前世她吃过的差。

她现在对味道敏感，也就能在烹饪的时候，从最细微的方向做调整。这也使得做出来的食物有质的提高，她还非常享受那种食物发生微妙变化的感觉。就如同有生命一样，看着它成长，一点点的变成它最美丽、健康的样子。

几个孩子吃得欢，却也没忘了自己的使命。把手里的那一把吃完，就准备开工了。

他们各自从自己家里带来了一个手提篮子，垫上芭蕉叶，将瓜子装在里头。又听蔡小满的吩咐，提早到河边摘了很多大竹叶，两片叶子一卷弄成一个斗子，用来给不方便的客人装瓜子。量斗是蔡小满砍下拳头粗的竹子制成的筒子，一筒一文钱，非常方便。

“今天谁要是卖不完，谁就自个买回家去！”白面眯着眼阴测测道。

白面是五个孩子里长得最白净最漂亮的一个孩子，唇红齿白，尖尖的小脸蛋，看着特别的秀气。他小时候一直被人当做女孩子，因为这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架。

蔡小满打人狠，是因为自身的力量碾压。他打人则是阴损了，因为力量不足，所以会想各种办法去制服痛打对方，若是被缠上跟疯狗似的。

蔡小满和他第一次打交道，就是他咬着对方不放，又抓又挠，只要能伤害到对方根本不管不顾。蔡小满看不过眼，就直接把他给提溜了起来，将两人分开。

白面还想打她，蔡小满直接一拳头上去，顿时老实了。后来还想用各种招数去坑蔡小满，可当时的蔡小满虽然人傻，但是在武力上却异常的敏锐，非但没有被坑到，还反噬到了白面身上。

白面这才彻底服了，一心一意的给蔡小满当小弟。他在蛮牛帮也是军师的存在，若非蔡小满严禁大家把这他们帮派传出去，肯定就是帮主军师护法的叫了。

蔡小满可不敢挑战家长们的神经，若只是一块扎堆玩，大人们不会说什么。还闹什么帮派，搞不好就要被狠狠教训了。虽说都知道小孩子在胡闹，可还是容易扎眼，首当其冲就是她这个帮主。

五个孩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临行前，蔡小满不放心的叮嘱：“人最重要，别窜得太远，要是实在卖不动也别勉强。”

“满姐，你怎么尽说丧气话，我们蛮牛帮的气概呢！”铁锤不满道，其他人也纷纷觉得这话听着太不顺耳了。

蔡小满嘴角抽抽，举拳挥臂，大吼道：“不完成任务，提头来见！”

“是！”

五人大吼，这才乐滋滋的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跑了。

有街坊邻居看到他们提着个篮子，上头盖着布，也不知道是什么，不由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去干吗啊？”

“我蛮牛帮的事，是你能知道的吗！”

那语气，那神态……牛上天了。

蔡小满扶额，说好的低调呢。

“你这些伙伴还挺有意思的。”顾怀瑾走了过来笑道，他刚才一直没有出面，在远处看着他们折腾。

他和蔡小满还知道如何相处，和这些同龄孩子就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也能少惹点事。”蔡小满对于自己雇佣童工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人最怕闲了。这些孩子现在虽然都还是好的，可再这么闲下去就不好说了。

比如之前他们其实就开始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倒也不是差那么一口，就是觉得好玩刺激，还能占点便宜满足自己的口欲。若不多加管教，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想得很周全，他们没冤枉叫你一声姐。”顾怀瑾重新正视眼前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孩，发现她比自己想的还要懂事。

蔡小满扬着下巴，一脸嘚瑟：“那是当然，跟我混我当然要罩着他们啊。是不是很心动，要不要跟姐混啊？”

顾怀瑾看了她一眼，道：“我还真有件事，想要委托你帮我去做。”

“什么事，你尽管说。”

顾怀瑾的表情有些别扭，却也没有扭捏，直接道：“过几日便是中秋，我听闻这里的中秋字画还算好卖，你能不能帮我卖掉我的字，得来的钱我们平分如何？”

他这些日子其实经常给人抄书，得来的钱用以维持生计。可抄书实在太慢钱也不多。快要入冬了，这里十分阴冷，没有火炭必是不妥。再加上她娘的身子骨需要调养，每一样都是要花钱的。

他现在手头上虽然还有些钱，可为了以后的生活，还得多想想挣钱的门道。他的字就连老师都夸赞，虽然现在还未到大家之风范，可放到街上贩卖应还是值几个钱。

平日兴许一日卖不了多少，可若是遇上节日却是不同了。他从前在京城还曾为了玩乐，在街上卖过一日，收获颇丰。

现在沦落于此，反倒是不能理直气壮出去卖字，倒是嘲讽。其中虽有娘亲之意，也何尝不是自己抹不开那面子。

“这当然没问题啦！我也不要跟你分钱，咱俩谁跟谁啊。不过你得跟我交个底，卖多少钱合适。”蔡小满想都没想直接应下，又问道：“你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明年二月才开始县试，那时候是个契机。”

教人考试固然是好，可上赶着不是买卖。这里的文人骨子里有那么点清高，一边很想打探各种消息，取得捷径，可另一面又很是不屑一顾。

你若主动对方反而不接受，可若你盛名在外，对方偶尔几句指点，却又成了宝典，其中尺度需好好琢磨才成。若还想从中牟利，更是要做各种打算。

他想要挣钱是真，可也不能让人觉得唯利是图，这是文人大忌。他虽失去科考资格，可对外还是不能丢掉文人气节。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包括了很多的利益因素。

顾怀瑾自从听了蔡小满的意见，就已经开始做了布置。如何让自己的名声大噪，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别人看到成果。他找到几个数次落地的书生，时不时加以指点，若明年二月能中一个，那么后面的事，就容易许多了。

蔡小满点了点头：“这事确实急不得，你得让人求着你给钱，不能你求着人家给你掏钱。”

一句话：钱要挣，逼格还得在。

“也不知道那些猴孩子们卖得怎么样了。”蔡小满将水缸里的水装满，不由有些担忧道。

说实在话，她还是不太放心这几个人的，毕竟年纪小，平时又淘气得很，没正经干过一件事，还真不知道会如何。五个人个个都是馋猫，别最后一份没卖出去，全给自己吃了。

蔡小满没有急着炒第二锅，想要看是什么样的状况再做决定。她先帮顾怀瑾做午饭，当饭菜都做好的时候，一群猴孩子们好像闻到味道一样，全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