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离开云南之后,叶羽几乎是彻夜不眠的思考对策,但他此时思虑完全混乱,根本找不出任何办法。
从朱元璋的手段來看,他的杀心是狠绝已透,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蓝玉,是根本保不住了。不仅是他,怕是墨瑶等人,一个个都无法幸免。
叶羽懊恼的锤了下桌子,自己现在唯一祈祷的,只是依靠怜香在朱元璋面前的宠爱,能够拼尽全力保住蓝磬的一条性命。
一连几天,叶羽几乎是沒合过眼,他就这么生扛着,一天天盼着杨澈赶紧有消息传來。
如今距离蓝玉案爆发已过去十天,京中依然沒有明旨传出,显然是朱元璋觉得抓的人还不够,还要继续审理,继续罗列,继续抓人下狱。
这几天都几乎沒合过眼,叶羽现在只觉得脑袋一阵阵拉扯着生疼,他费力的揉着太阳**,紧皱着眉头,心情极其烦躁。
杨雪笙端着药走进來,见他靠在椅子上使劲儿揉着太阳**,连忙走过去一把拉下他的手。
“少爷,哪儿有你这么揉脑袋的。还不越揉越疼。”
杨雪笙把药塞进叶羽手里,然后自己替他揉起太阳**。
叶羽端着药,愣愣的发着呆,也不喝药,也不吭声。
杨雪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心,我又何尝不是。凉国公府一朝获罪,我大哥怕是也要受牵连……如今,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叶羽听着杨雪笙的话,心知她确实也是担忧的,只得先把碗里的药喝掉,然后才道:“笙儿,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哥哥那边……我们再等等看。”
杨雪笙微微一笑,道:“那少爷你也早些休息吧,你已经好几天沒休息了,再这么熬下去,身体又该受不住了。”
叶羽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道:“好,我也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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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峰是昆仑山东段,南缓北陡,由于处于极寒之地,常年被冰雪覆盖,无岩石表露。
蓝磬穿着红袍银甲,披着厚厚的大氅,冒着风雪在极地冰川之中穿梭,她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战袍的男子,正是杨清和林宗胤。
玉珠峰的北坡地形复杂,有冰裂缝、冰塔林、刃形山脊等地势,由于玉珠峰常年冰雪覆盖,极其难于行走,所以几乎是沒有人轻易出现在这里的。
蓝磬如今带着部署行走在这里,是因为她必须要走这极其隐蔽的道路。玉珠峰,是从西北到京城最隐蔽的一条山路。
“宗胤。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蓝磬扯着嗓子问林宗胤。
跟在蓝磬身旁的林宗胤驱马快走了两步,他对蓝磬大声道:“少帅。前方就是冰裂缝,是整个玉珠峰最险之地。”
蓝磬点点头,沒说什么,只是凝眉继续前行。
杨清凑到她身边,担忧道:“二哥,我们出发已经有两天时间了,几乎昼夜不停的赶路,如今又到了这么艰险的地段,我看不如……”
“不行。现在一刻都不能停。必须马不停蹄向京城里赶。我现在很担心。不知道家里具体的情形,父帅,墨瑶,小纪,他们都怎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行。必须马上赶到京城。”
蓝磬头也不转一下的直视着前方,虽然风雪之中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杨清知道,她一定是担心极了。杨清认识她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听她语气如此急切、言语间如此毫无章法过。
两日前,凉州有一个消息被传开,说凉国公蓝玉意欲谋反,已经获罪下狱,整个凉国公府都已经被查抄,全府上下全部关押入狱,无一例外。
蓝磬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跳了起來,她的理智也几乎在那一瞬间就从脑子里消失了。她急怒交加,连忙叫上杨清和晨歌就要快马赶入京城。
但是,好在晨歌还保有一些理智,连忙拦住了她,让她先不要太过激动。
蓝磬被晨歌拦下,渐渐找回一些理智,稍稍分析了下情形,便决定带着人马走玉珠峰险道入京。
蓝磬这次只带了蓝家军的人马,林宗胤对她忠心耿耿,实在不放心她,吵着也要跟來。
蓝磬的部队到达冰裂缝之后,行走速度越來越慢,长途疲惫不说,地势也实在是极为险峻。
冰裂缝极为狭窄,它的悬崖下就是昆仑山最为寒冷的地段,绝冰崖。
传言,若是不小心掉到绝冰崖下,是绝沒有生存的可能的。
蓝磬带着部队小心翼翼的走着,当他们的人全部上了冰裂缝狭窄冗长的山道后,四周竟在骤然间亮了起來,似是有无数火把凭空出现。
蓝磬大惊,急忙勒住马头,她慌忙四下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几乎不可能有半个人出现的山上,居然齐刷刷站满了举着火把的人,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些穿着盔甲的士兵。
“看來陛下果然神机妙算,我竟然真的在这等來了你。蓝老弟。好久不见啊。”
蓝磬愣愣的看着出现在左侧山坡上的人,那人一身戎装配着厚实大氅,一脸得意至极的笑意。
蓝磬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李景隆。”
來人正是李景隆,他得意的坐在马背上,笑道:“看到你出现我就放心了,也不枉费我们长途跋涉,又在这里冻了这许久。”
“你來这里干什么。”蓝磬盯着李景隆,语气还算平静。
李景隆却是得意一笑,道:“奉陛下圣谕,击杀意图谋反、擅自发兵剑指京城的逆贼蓝磬。”
“你放屁。”寒冷的冰雪极地之中,蓝磬的眼中却几乎要喷出火來。她怒视着李景隆,眼神几乎都可以将李景隆撕碎。她就知道,这整件事一定跟李景隆这厮脱不了干系。
李景隆玩味的抚了抚马鬃,道:“蓝老弟何必这样动怒。无论你现在如何狡辩,都已经于事无补。你的父亲、家人,还有蓝家军的那些部将,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蓝磬胸膛急剧起伏,她刷的一下抽出挂在马鞍上的长剑,指着李景隆道:“你胡说。我父帅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你从中搞鬼,陛下才误信了你这小人。只要让我进京,让我进京跟陛下解释,他一定就会……”
“你以为陛下还想见到你吗。”李景隆突然冷冷打断蓝磬的话,他直视着蓝磬,眼中迸射出森冷的寒光,道:“就算是我搞鬼好了。但陛下已经下了杀心。你以为我出现在这里,还会给你面圣的机会么。蓝磬,我已经说过了,陛下派我來这里设下埋伏,将你、和你身后的蓝家军,一个不剩的全部杀光。蓝磬,鸟尽弓藏,兔死狐烹,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蓝磬愣愣的看着李景隆,脑中一遍遍回响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蓝磬,陛下已经越來越不想看到和听到有关你们蓝家的任何事了。在陛下心里,你们越早消失越好,懂了么。”
蓝磬怔怔愣在那里,她眼神空洞的看向李景隆的方向,似乎是想要透过他,看到远在应天府的皇城,和那高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陛下。
蓝磬现在还记得,蓝玉每每跟她提起朱元璋时言语和神情中流露出來的敬重和爱戴。蓝磬从一开始就知道,蓝玉有多么崇拜和信服朱元璋,多么愿意为了那位陛下肝脑涂地、一次又一次的奔赴沙场。
可如今,一朝功成,蓝玉的满腔崇敬和热血,竟然却只是换來了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狐烹的悲惨下场吗。
蓝磬死死咬住牙,她已从心底泛起一阵阵的绝望。粗浅的分析了形势,她已知自己不可能从冰裂缝逃出去了。
“我父帅呢。”
“已经获罪下狱。”
“王叔叔他们呢。”
“驻守在京郊的蓝家军因为擅自发兵京城,已被京卫驻军在半路拦截、全军击杀,定远侯王弼当场被乱箭穿心而死。”
蓝磬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几乎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双刀王王弼,那个当年在捕鱼儿海亲手取下北元太尉蛮子头颅的名将,竟然就落下了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真是可惜了,你这位智计双全的少年将军。”李景隆嘴角露出阴狠的笑,他缓缓抬起手,对身后埋伏在山间的弓箭手下了命令:“放箭。”
蓝磬只记得,自己当时沉浸在巨大的哀戚之中,对铺天盖地袭來的箭雨几乎沒了反应。
当她稍稍找回一些理智时,只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杨清和林宗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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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
叶羽从沉睡中惊醒。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梦到浑身浴血的蓝磬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羽,你又做噩梦了……”
叶羽愣愣的扭头看向身边,却看到怜香扶上自己的肩膀,她披散着长发,眉宇间带着一些忧伤,正在安慰自己。
“第几天了。”叶羽怔怔问道。
怜香低了低眼,道:“你回京已经有五天了,阿澈还沒回來。”
叶羽不停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他怔怔看向帷帐外,语气有些颤抖,“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叶羽回京后的第七天,杨澈回來了。
“阿澈。怎么样。西北那边怎么样。”叶羽几乎还沒见到杨澈的人,就已经脱口问出这句话。
站在驸马府大厅中的杨澈,此时神情十分的呆滞,眼中似乎是沒了生气。
看到杨澈这样神情的一瞬间,叶羽的心就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杨澈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叶羽和怜香,缓缓的、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去晚了。我到玉珠峰后,便在冰裂缝发现了蓝家军……只是,几万人,已经全部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
叶羽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眼前一片空白,他脚下踉跄,几乎克制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
怜香怕他有什么闪失,赶忙扶住他。
“驸马……”怜香喃喃的唤他,语气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因为她从叶羽的眼中,看到了极为强烈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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