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艘大号宋船航向北方,海上平静的海,风是温和的风,可心却不是平静的心。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离开了大通布岛的潘建安这里哭丧着脸,虽然朝阳初上的大海如此平静,海风也如此的安详,可这都没有使他的心情好起来。
失去了潘家的堡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一切,除过船上因为得了丝绸,正在那儿兴奋的,不断发出怪叫的马穆鲁克骑兵之外,他只有眼前的“师兄”。
看着心中不知道他们该何去何从,而显得忧愁的潘建安,比他大一些的师志冬对于去哪儿,当然心里有数。
“少岛主,那个赵伏波占我家园,伤我亲人,我却无论如何不肯与他善罢干休。如今离了家却也不必忧愁,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朝一日再与他一较高下。”
师志冬说话的时候,目光牢牢的罩定潘建安,不动声色的挑动潘建安对赵伏波的恨意。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使他与自己一起投入到蒙古军的大营里,好在将来谋得个功候万代的好出身。
果然,一提赵伏波,潘建安的刚刚的忧愁似乎立即烟消云散,反而一股强烈的恨意立即就涌上心头。他的手在船舷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咬着牙一付择人而食的模样。
“是了,这个奸侫杀我亲人,夺我基业,实属可恨之极!今生誓不与他善罢干休才是!”
师志冬脸上摆出与潘建安一般的模样,只是心中却暗暗欣喜。与赵家作对,潘建安已经在心中坚定了想法,可要让如何愿意与自己一起投效到蒙古军中呢?
潘家虽然野心勃勃,但与多数宋人一样,对于蒙古是即怕又恨,只想远远离开永远不照面才好。眼下潘建安对赵伏波有恨,却不知道这恨是不是敌得过他心中对蒙古人的怕。
“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倘若他不愿意投效,那我先赚他前往花刺子模,然后设法除去他,再归蒙古也不迟!”
想到这儿,师志冬假意长叹一声。似是对未来向赵家报仇充满了忧虑之心。
“可惜啊,以我们这五百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报仇不足,防身有余。倘若没有大靠山的话,我只怕不那么容易对付得了赵家呢!”
师志冬叹息的时候,就像全是为潘建安着想,这使潘建安的心上充满感激。他看着师志冬,也长叹一声。
“唉,全是为了我潘家的事情,才使师兄不得不舍家别业,陪我远走他乡。潘建安此生……”
师志冬上前揽住潘建安的肩头,那模样倒真像一个体贴兄弟的大哥。
“少岛主休要再说这样没气力的话,想岛主对我师家恩重如山。我与那个赵伏波不共戴天,你我兄弟虽然遭了如此大难,今后生死相依,终究有朝一日可以报仇血恨!”
对于未来茫然未知的潘建安虽然已经决定,要与赵伏波斗到底,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在这黄沙漫漫的黑衣大食,却万万不可成功。
而且他现在孤身一人,虽然手下五百马穆鲁克骑兵,虽然也劫来了不少粮食、财帛,但终于有用完的那一天。
“师兄,那你说我们该往何处去?难道如同你我兄弟这样的人,却要占一小岛当那海上的强盗么!”
师志冬叹息一声,做出默默深思的模样。接着抬起头,脸上换上欲言又止的光景,等着潘建安来问他缘由。到蒙古投军一事,却最好由潘建安追问再三时,自己再说出来,成功的可能却要大许多。
“怎么,师兄已然有了主意么?”
师志冬摇了摇头,只是又叹息了一句,表情茫然的摇头。
“唉,此法虽然报仇有望,但……不说也罢……!”
看着茫茫大海,早已经六神无主的潘建安看着师志冬的模样,不由得的焦急起来。他不知道师志冬有什么办法不能拿出相商,此刻心中只相着报仇的他,再也难顾得上其他事情。
“哎,无论什么样的主意,师兄使是说出来哪!这样的吞吞吐吐,岂不是要急死人么!”
潘建安越是追问,师志冬却要越是要遮遮掩掩。等到潘建安无路可去之时,自己思谋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少岛主,你还是说说你的打算吧,如果不能成事我们再行此途不迟。虽然此途可达到我们的目的,但我以为却在无奈之时再选不迟!”
师志冬越是不说,潘建安心中越是焦急。至于他自己,除过占据一个无人小岛建个水寨,劫掠过往客商与岸上平民之外,就只想着如同爷爷一样,弄些人来在小岛上种植桑麻之道。
只可惜平日在大通布岛时,他只是勤于练武,对于诸般生意却是一窍不通。就算走上刚刚想到的道路上,却也是要师志冬的全力辅佐才成的。
想到这儿,潘建安不再迫师志冬说出那个主意,反倒提出另外一件事。
“师兄,你我兄弟即是意气相投,又相依为命,不若你我结为异性兄弟,此生彼此之间生死不渝!”
“这个……少岛主,以你千金之躯,我们结拜岂不……!”
为了师志冬的话,潘建安惨然一笑。
“师兄,我的师兄啊,我还算什么千金之躯啊!现如今只求一个好办法,要那个赵伏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可泄我的心头毁家之恨!”
潘建安的说话时的恨意,使师志冬彻底放下心来。知道无论如何去做都不重要,只要教他报了仇,便一切都万事大吉。
猜到他的心事,师志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原以为饱读读书,在爷爷亲自教导下的潘建安,不会反了大宋另投蒙古人。不过现在看来,潘建安为了报仇,已经顾不得其他事情了。
“好吧,即是少岛主折尊而就,师某又哪里会推辞呢!”
说罢,叫人摆上香案,师志冬和潘建安在船上结拜为兄弟,就此潘建安踏了另外一条不归之道路。
“贤弟!”
“大哥!”
两人脸上带着些激动,抱拳相对而揖,完成了义兄弟的结拜之礼。直到这时,师志冬才把他的打算告诉潘建安。
“我那个办法实在是最后一条中途,少岛主……”
“哎,大哥,既然已经结拜,你我便是兄弟,何必再如此称呼!”
“贤弟既然如此说,为兄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师志冬在潘建安的再三要求下,终于肯坐稳了兄长这个位子,把他的主意在潘建安的再三催促下说出来。
“贤弟,如今之计想要找那赵伏波报仇,恐怕只有一人势力可以倚靠,那就是漠北的蒙古人。”
潘建安一直觉得师志冬是个有心机的人,可当他说出他的主意时,潘建安还真的有些举棋不定。
他不由追问了一声:“蒙古人,可那是我大宋的强敌……”
宋人先是一辽后与金再与蒙,可以说战祸连连,才使得在宋的基业,在不断的消耗下,逐渐变得越来越弱。最终落得个半壁江山,苟延残喘。说起宋人当中的好男儿,莫不个个心怀恢复旧土之心。
只可惜朝中假仁假意的儒生、苟且偷安的大臣,私欲满心的奸侫,还有那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SB皇帝。
可惜空空拥有当世最高科技的大宋,就只有在蛮族的铁蹄下苟延残喘!
师志冬长叹一声:“唉,谁说不是啊。只可惜贤弟也肯定知晓赵家的身份。如若我们不倚靠蒙古人,却去哪儿找个如此一心与赵家作对的势力呢?如果仅凭你我兄弟二人,岛主的仇何日才可报得了啊!”
长长的叹息,一连串的疑问,这使潘建安心头刚刚涌起的,那一点点关于汉人的良知慢慢的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罢了罢了,既然赵家就是我家的仇家,这天大地大的天下,恐怕也只有蒙古人才是赵家的敌手。只是这里距那儿天遥地远,我们去如何能到得到那儿呢?”
看到潘建安已经不再为了什么民族大义而犹豫的时候,师雪冬的心才真的放下来。
“好吧,既然贤弟这样说,我便直说了我的主意吧!你知道岛主对我信任有加,我在花刺子模碰到过一些蒙古的商队。我想我们只需到了那里,自然可以再遇到他们。只消与他们一起,自然不难前往蒙古大漠。
试想你我兄弟手下重骑五百,又知道黄沙城赵家的事情,倘若我们真的有心投效,想来必获重用。
我听那蒙古商人的意思,将来大汗还有心西征。如是话,西征之时,却不正是我们兄弟雪恨之日么!
大约的事情即是如此,现在只听兄弟你们决断。去与不去,但凭兄弟决断!”
师雪冬的一席话,完完全全的打动了潘建安。在大通布岛上,他们也时常听那些大宋的海商谈论这些事情,一个个都说有朝一日,那个远在大漠的大汗说不得真的就要君临天下了。
倘若是那样,在将来又能够西征以报家仇,才是赵家的征战以得公候,却不正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就是如此,大哥你我兄弟管他别人明不明白,我们只报了家仇要紧!”
当下潘建安向师志冬一抱拳,决意走这条看起来无遮无拦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