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之人 第十三章 不对称

  「证据……你有证据吗？我可是有很多伤兵可以当证人……」才没一会儿，瑾已烂醉如泥。

  「先把他送回家吧。」远清说着背起瑾。

  「我来叫计程车！」咏彤随手招揽了计程车。回到瑾的家时，咏彤才发现那是医院的后门。

  进到医院后一个人也没有，两人向上走了几楼，来到一间毫不起眼的门前，上面没有掛牌或任何装饰物。进门之后，只看到整洁乾净的床铺，但桌上满是病歷。

  远清将瑾的外套褪去，将他放在床上，小声的对咏彤说，「好了，我们先回皇宫吧。」两人正准备躡手躡脚的离开。

  「去哪里？」瑾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水壶就喝，「坐下。」

  「你醉了。」远清提醒道。

  「醒了，竟然让病人背我……欠你一个人情。」

  「怎么变成一个？是好几百个吧！」远清拉了张椅子坐下。

  瑾拍拍床铺，示意咏彤，「你坐这里。」

  咏彤看着远清，「我觉得……差不多是该说出『守城之人』的事了，听得到的事也……」

  「『守城之人』有听说过，听说身手矫健，在战争期间表现杰出，但因为是秘密行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瑾流畅的解释，看来稍微清醒点了。

  「也是，现在把瑾当麻烦的人，也不只我们国家的大臣和国王了。瑾，你好好听我说。」接下来远清开始把一连串从战争期间发生的事告诉了瑾，包括猪骨汤、听得见龙、身体变化，加上咏彤也被迫成为守城之人的事。

  「所以……你的身体，就是因为那碗汤？我就为了这个折腾这么多年？！」瑾气愤说道，要是找到下药的人，肯定会好好惩处一番。

  瑾搔搔头，又继续说，「这样就可以解释帆轩先前和我提到指挥官们那怪异的症状。为什么瞒着我？」

  「知道我们存在的人都有危险，国王会做出侠持知情人的家人之类过份的事。」远清无奈的说。

  「难怪你不常回家，还以为你爱天空如命……所以，国王找科学家来问话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强制把通讯中心的经营权夺走，而是咏彤不见了？！」瑾很快就疏理了整件脉络。

  「没错，我跟远清是现在唯二可以听得见龙，抵御拉克尔族的人。」咏彤说。

  「可是想拿下我们的是隔壁那个疯子，图浩王……难不成连拉克尔族也会攻打过来吗？」瑾说。

  「不是的！他们不会过来的！」咏彤连忙澄清。

  「你怎么如此肯定？因为没听见龙的声音吗？」

  「……也不是这么说。」

  「因为目前为止，并没有看见拉克尔族的跡象。你认为图浩王攻打过来的机率高吗？」远清补充道。

  「非常高。虽然他没有明说，但私底下已经贿赂大臣和贵族了，只要牺牲一点兵力就可以得到我们的领地。要尽快疏散民眾才行。」瑾像是下定决心，愤怒又难受。

  「那么，这个国家将不復存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远清说。

  「支持我的人寥寥无几，兵力也不足，与其让民眾受苦，放弃也许是最佳选择。不能让战争建立在生命之上，我不允许。」瑾又拿起酒，正要喝的时候被咏彤阻止了。

  「我有办法！」咏彤说。

  「吃薯条的……你还是乖乖吃薯条就好。」瑾开始自暴自弃。

  「你！和拉克尔族的王子见一面！现在！」咏彤坚定的说。

  「你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突然发疯我也很难判断是什么原因，你给我冷静下来！」瑾用狼狈模样散发出渺小的威严。

  「那场战争，不是他们发起的！是我们！是国王！」咏彤握住瑾拿酒瓶的那隻手腕。

  「放开。你知道说这种话，要是被民眾听到会发生什么事吗？」

  咏彤放开瑾的手，「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只是没有展露出来。你愿意见他一面吗？」

  「既然你这么坚持，你可以试试看，前提是你做得到的话。」瑾用挑兴的语气说道。

  咏彤将手上第一包薯条吃完，「好！十分鐘后，我带他过来。」说完咏彤起身。

  「真的假的？！」远清原本一副看闹剧的心态，被咏彤举动惊吓到。咏彤没有理会，头也不回走出房门。

  咏彤走到医院后门，吹响冬瑛给的哨子，没多久她便听到风铃声，光就在附近。她抬头一看，有个影子飞过月亮，「真的来了。」

  而后，珂莎、冬瑛和缩小的光从巷弄中走过来。

  「有找到剩下的骨头吗？」珂莎问。

  「还没，有一个人想见你，我们国家的王子。」咏彤毫不掩饰的说。。

  「我可没有打算要认罪喔，说起来战争本来就不是我们族的问题。他该不会想抓我们当俘虏吧？！」珂莎一脸无辜。

  「不是的！我们国家岌岌可危，隔壁的图浩王可能会攻打过来。」

  「听起来和我们没关係。」冬瑛在一旁分析。

  「说实话，皇宫这么大，想找到骨头根本不可能，如果图浩王攻打过来，不要说是骨头了，说不定连皇宫都会化为灰烬！光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吗？」咏彤看向光。

  「你在威胁我们吗？」珂莎突然一改随性的态度变得严肃。

  「不是，就像你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和平当然是最重要的，我们并没有想开战，只是想借用你们的力量去威吓图浩王而已，目前为止都还是我一人的想法，也还没和我们的王子商量……事态危急，请你跟我来！」咏彤拉起珂莎的手往医院里面走。

  珂莎没有反抗，冬瑛和光也跟在后面，几人来到瑾房门口，咏彤敲门，「我回来了。」

  房内远清和瑾，看着门外的陌生人感到疑惑，但还是起身了。

  「他们是？」远清问。

  「你可以穿上红衣了。」咏彤从珂莎的行囊翻找出红衣，推到珂莎面前。珂莎勉为其难的穿上。

  远清立马挡在瑾面前，将他护在身后，「你是谁？」

  珂莎左手环绕咏彤的脖子，「卓良尔.珂莎，拉克尔族。」珂莎身后的冬瑛也往前了一步。

  紧张的气氛瀰漫着医院，生与死的交界。

  「你们都冷静一下，我还没吃完第二包薯条。」咏彤轻拍珂莎的手，「他们不会笨到现在才报仇的，可以放开我了。」

  珂莎露出狡猾的笑容，「这是我的大好机会，只要把你带走，眼睁睁看着你们灭国，就是最好的復仇。」

  瑾穿过远清，「你是王子没错，我见过你。玉米青豆汤。」

  听到这句珂莎放开咏彤，「玉米青豆汤配菠萝麵包！你是那时候的……不对，头发的顏色……」

  「啊，那时候头发还是黑色的，现在变成这样了。你不是说你不想当王子吗？」瑾不耐烦的说道。

  「这张讨厌的脸，是你没错。」珂莎走进房间，两位王子互相看着对方不为所动，旁人也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个，我可以吃薯条了吗？」咏彤边说边伸手拿薯条。

  两位王子哭笑不得，眾人纷纷坐下。远清和冬瑛也对到眼，一副谁要是动了自家王子就准备追讨到天涯海角的模样。

  「没事，小时候我和父亲曾来狄恩作客，迷路的时候他拿食物给我吃。」珂莎向冬瑛解释，冬瑛收起警备状态，放松下来。

  「你听到了吧？这个人在厨房间晃，飢肠轆轆的样子，我才给他一点食物的。」瑾也和远清交代一下相识过程。

  「那，来谈正事吧！你打算怎么做？」珂莎一手托腮，摆出一副渴望他人请求的模样。

  「能避免战争是最好的，我们的兵力在十八年前损失了不少，最坏的打算是疏散民眾，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瑾说出自己的决策。

  「你掌握大权吗？」珂莎问。

  「没有。」

  「你看吧！当王子就是这么麻烦，没什么权利又要处理烂摊子。」珂莎这么一说，两人感同身受点点头。

  「不过，你们怎么会来狄恩？」

  「咏彤老师，麻烦你和王子说明一下我们来的目的，和之前那场称不上是战争的衝突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珂莎翘着脚，拨弄头发一派轻松的拿起瑾身旁的酒。

  咏彤正吃着条，赶紧将嘴里那一口吞下去，向瑾解释了龙不见、最早开战的是狄恩以及龙骨的事。

  另外一侧的冬瑛正和珂莎争夺着酒瓶，不让珂莎喝酒。远清倒是一直注视着趴在冬瑛脚上的光。

  等到咏彤终于把一连串始末说完后，剩下的薯条早已凉掉。

  「非常荒唐！你有什么证据，不是龙伤害我们的士兵吗？」瑾强力反驳道。

  「你有看过龙喷火吗？」珂莎转向远清，「你当初也在战场上吧？独眼男。」

  远清迟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它告诉我的。龙没喷火，对吧？」说完把光抱起，放在自己双膝上。

  「确实没有。」远清和瑾点点头。

  「就像刚才咏彤老师说明的一样，龙如果要攻击的话会用火，请不要因为它们体积大就误会它们了，龙族从没待在人类聚集之地。你们一定很怀疑，证明给你们看就是了。」珂莎摸了摸光的头，远清瞬间将瑾拉到身后。

  光站了起来，以缩小的姿态微微张开嘴巴吸了口气，一下子喷出小小的火光，像是小夜灯般大约持续了十多秒。

  「这样有提高我们的可信度吗？」珂莎说。

  「难怪总觉得在哪里看过……原来它是龙。」远清还是死死的将瑾保护着。

  瑾像是在黑暗中看到希望，「卓良尔，我不需要相信你，前人的决定和我无关，我只想好好照顾我的人，他们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伤害了。把力量借给我！」瑾真诚看着珂莎。

  「如果是指龙族的力量，是找这个小傢伙，是龙族的首领。它是不可能因为人类和你签订任何约定的，除非和龙族有直接关係。」

  「刚才咏彤说你们已经找到一部份龙骨了，剩下的很有可能藏在她父亲留下的地点，也就是皇宫。为了和平，我会把整个皇宫翻过来的，怎么样？」瑾弯下腰看着光。

  光和珂莎开始沟通，珂莎翻译，「它说，要怎么借你力量？」

  「只要在图浩王即将攻打过来的时候，向他的士兵示威赶走他们就行了，我方不会出兵。」

  「好。」光一开口说话，吓得瑾往后退。

  「龙族智慧本身就很高，不过它最近才开始学说人话，只会一点点。」珂莎起身，从行囊中拿出红色粉末，在地板上排列出一个法阵，「请站到法阵中央，这是和龙族签订约定的流程。」

  瑾站到法阵中央后，光震动翅膀飞到瑾肩膀上，红色粉末开始发亮变成黄色的光，光线向上延伸包围着瑾，直到眾人看不见他。过了一阵子，光线消失，地上红色粉末也不见了。

  瑾右手手腕出现一道看不懂的文字缠绕着他的手腕。

  珂莎看了看瑾手上的文字，说道，「光和你签订了两个条约。第一条，图浩王的兵力出现在狄恩领土十公里外的地方，就会执行威吓。第二条，在约定的一个月期间内优先保卫签约者。」珂莎解释完，捲起左手袖子露出数条缠绕在手臂上的条文，对光说，「这样不就跟我的重复了吗？」

  「可以同时。」光回答完，飞到冬瑛肩膀上，看起来有些疲惫，闭起眼睛。

  「条文没有提到我需要执行寻找龙骨的义务。」瑾说。

  「它不会写这种东西，龙族不干涉人类意志，只能自由心证。但你没做到的话它会一直缠着你。」珂莎放下袖子。

  「万一想在一个月内解除约定，该怎么做？」

  「双方同意就可以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不想当王子？」瑾贼笑着问。

  「为什么会想？人们的想法参差不齐，我的想法总是与少数人相近，当了王子无法真诚说出我的想法，与其留在原地与自己抗衡，不如高飞远走。只要光带着我，就不必落脚。」珂莎看着瑾，「那你呢？」

  瑾眼神黯淡下来，「我根本不想继承王位，但是我和妻子有约定，想让她看看家园和平的模样，虽燃她已经……总之，如果这个国家消失，我想做的事也没机会实现了，就是这样！你也还是接受了自己是王子，不是吗？」

  「我们族里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之后打算把王位交给他。」珂莎信誓旦旦的说

  「请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我不要。」冬瑛果断拒绝。

  「你看，所以到头来王子还是我来当，虽然我完全没有意愿。」珂莎苦笑几声。

  「我理解了。等到危及解除，找到龙骨后，我再去你们国家赔罪。」瑾弯腰行礼。

  「怎么会是你来？啊……好麻烦，我们族恨的人是元兇，才不是你呢！就像你说的，前人的决定和你无关。就让前人们互相道歉吧！」珂莎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说道。

  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说的也是。」

  「我们会在狄恩国界附近驻守。对了，咏彤老师麻烦你将哨子交给瑾。」咏彤将脖子上的哨子给瑾，哨子是手工製的，上面有一些花纹。

  「吹响它，光就会知道你的所在位置。就算不这么做手上的条纹也会啟动，只是哨子会快个几秒。大致上就这样，还得戴光去兜风，你可以吧？王子。」珂莎背起行囊，将光移动到自己肩膀上。

  「我知道了。」瑾说。

  珂莎和冬瑛打开门准备离去，突然冬瑛回头，「请务必，帮我们寻找龙骨。不用送我们，一群人在医院外头怕人起疑心。」说完带上门。

  「他适和辅佐珂莎，叫冬瑛的那个人很稳重。」远清说。

  「好了，你们也该回去了，我明天还要看诊。」瑾说着在床上躺下，拉起棉被盖上。

  「对，都忘记瑾是王子也是医师了。」咏彤拉了远清的衣角，「我不见后，国王有对你怎么样吗？」

  「回皇宫再慢慢说，太久的话士兵会出来找我们。」远清回头向瑾说道，「有什么事我会请心芮传话。」两人安静离开医院，带着零食回到皇宫。

  再度回到阁楼，远清坐在桌前，「经过这次事件后，国王的势力很薄弱。要不是你找了拉克尔族的王子，现在我们已经准备打包离开这个国家了。」

  「只是刚好珂莎人品非常不错，是我们很幸运。」咏彤突然想起，「你之前说过，瑾有缓和你的病情。听你这么一说，就算真的遗传到我的身上，也能减缓吧。」

  「刚才在医院没让瑾帮你看看……」

  「之前瑾有帮我和另一名指挥官的儿子检查，不过报告还没出来。」

  「不过，瑾怎么认识你们的？他应该不认识指挥官才对。」

  「帆轩叔叔，你不知道他吗？」

  「……帆轩，就是他送汤给指挥官的！」远清激动的起身。

  「嵐元父亲留下的信，有提到帆轩是可以信任的人，你可以放心！他正在和瑾调查有关我们『守城之人』的症状，他追查到了一个可疑人物，当初战争前线的医生。」

  「医生……这样就说的通了，他一定知道什么。他每年都会奉国王指令来帮我检查身体，很有可能他是国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