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丈被扶起来,满脸羞惭:“皇帝,臣在路上听说了这两个孽障干的蠢事,张家愧对皇帝厚恩、愧对皇后!臣这就杀了这两个孽子给皇帝一个交待!”
说完,张国丈一脚踹翻跪在旁边的大儿子,左右找趁手的工具,找不着刀枪棍棒,直接抽了花瓶里的花枝,劈头盖脸抽在两个儿子身上。
“爹,爹,我错了,别打了……姐姐救命……姐夫救命……”两个国舅不敢躲,只能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对着亲爹、亲姐、亲姐夫又哭又求。
张国丈把两个儿子抽了满身印子,气喘吁吁被內侍拉开,看到手边一个花瓶,气哼哼得操起来,朝大张国舅砸去。
“啊!”稍迟一步进门的寿宁伯夫人看到这一步,惊得眼前发黑,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大张国舅捂着脑袋,看到手上的血,紧随母亲的步伐,尖叫一声软倒。
寿宁伯也吓傻了,他是想打儿子,不是想杀儿子。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寿宁伯跪倒在地,嘭嘭叩头,“皇帝啊,皇帝啊……”
皇帝他啊,是一个头两个大,呆立当场。国丈和皇后哭得不能自已,岳母晕倒、一个妻弟被砸晕,另一个妻弟衣裳都抽烂了,捂着脑袋缩在一边哭。
皇帝揉了揉眉心,无力道:“请太医,多请几个。快些,把皇后扶进寝殿,坐月子呢!给国丈打水洗脸整理仪容,还有岳母,也扶到软榻上。唉,这都怎么个事儿啊!”
第59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24
张国丈文弱书生一个,打的又是儿子,自然没有大伤。太医来给两位国舅看诊,开了外敷的药膏,把大张国舅的脑袋包成粽子。又给皇后、国丈、寿宁伯夫人开了安神的汤药、补品,回话是滴水不漏,只说要静养。
皇帝自己身子不好,对太医的说话风格也是熟悉的,知道这大约就是没事儿养养、有事儿不养也行。
皇后一家全都倒在床上,这小宴办的,也是精彩。
听闻两个弟弟伤势没有大碍,皇后强撑着过来请罪,“皇帝,他俩是外男,不合在宫中养伤,求皇帝恩旨,让他们出宫吧。”
看着皇后怯怯的样子,皇帝心中忍不住又软了三分。坤宁宫是皇后的家,怎么连在这点儿主都做不得了?皇帝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住在安乐堂的情景,当时的他也是这样怯生生的吧?皇帝早就下定决心,不能让自己的妻儿过自己小时候那样的日子,如今他已经是皇帝了,怎么还不能按自己的心意过活了?
皇帝起身,扶起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朕知道,不怪你。”
皇后眼泪再也忍不住;“有皇帝这句话就够了,妾知足了。”
皇帝抱住扑进自己怀抱的皇后,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妻弟年幼,不通礼仪,朕身为姐夫,虽有些生气,却没有拿国法处置他们的意思。可朕既然应了这声姐夫,就不能太纵容他们。他俩身上的官职黜了,赎铜百斤,再罚去城外运灰三天,朕特旨他们入国子监求学,学习诗书,也让国丈严加管束,不可再犯。”
“多谢皇帝厚恩。妾一定叮嘱家里,多管教他俩,定不再让皇帝操心。”张皇后感动不已,偷戴帝王金冠这种大罪,居然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事过后,宫中上下皆知皇后受宠,知道两位国舅惹不起。
朱晴在此事中给皇后出了好主意,寿宁伯夫人也是亲身经历,不好再对朱晴横挑鼻子竖挑眼,以后再进宫来,也会给她一个笑脸了。
刘婆婆没有争赢,愤愤退居二线。
朱晴却没有得意之色,一遍遍复原当日的事情,还有几个疑点想不通。
“翠儿,你说是皇帝身边的李广公公接国丈入坤宁宫的?”
“是,多亏李公公及时,不然娘娘这回要受罪了。李公公一心向着咱们坤宁宫,咱们要不要禀告娘娘,请娘娘好好赏赐李公公?”韩翠儿小声问,她如今也升了女史。不过还是那句话,女官、內侍不过家臣,品级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他们该争的是主子的看重。
朱晴想了想道:“我与娘娘提一提,不过也不能确定,现在正是风口上,别让外人抓住把柄,说咱们勾结皇帝身边人,窥视帝踪。”
韩翠儿一凛,“我明白的,姑姑放心。”
朱晴又找机会套了打帘子宫人的话。
“咱们李公公和皇帝跟前的李公公是拜把兄弟呢。奴婢自然知道,御前李公公常跟着皇帝来,就在门口总要和李公公聊几句闲篇儿。”
朱晴打听清楚偷戴金冠事件的每一个细节,幽幽一叹,这宫里,当真是不进则退,一时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逼退了一个刘婆婆,又来了一个李公公。
李才是坤宁宫的总管太监,皇后选自民间,不习惯与外男接触,其父又是监生,在文臣嘴里哪儿有太监的好话。所以,李才一直不得志,只管一些对外跑腿、协调的粗活儿。
历经五年,朱晴终于得到了皇后的信重,让耳根子软的皇后肯听自己的。李才也找到了自己的门路,借着同姓和御前伺候的人攀上了关系。
李广的年纪当李才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两人却是兄弟相称,可见,皇后之受宠、地位之高。
算了,多想这些无异。想想若是寿宁伯夫人再来哭诉,该怎么应对吧。
…………
“姑姑,两位国舅爷也跟着进殿了。”同一句话,还是当初那个小宫女禀告的。
朱晴简直头疼,事情才过去几个月,张家人就不能安分得久一点吗?皇后就不能明事理一点吗?
“行了,我去。”朱晴揉着眉心,心想,史书上那些大臣遇到扶不上墙的主公,大约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吧。
“娘娘,张家小儿欺人太甚,他们居然敢合起伙来,欺负你弟弟。”寿宁伯夫人捏着帕子哭诉。
“是啊,姐姐,这回真不是我们的错。张仑领着几个勋贵家的子弟出去打猎,我们兄弟好声好气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反而讥笑我们身上没有爵位官职,不配和他们一起。我们为了姐姐的名声,都准备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可他们不依不饶,还说起姐姐的不是来。”大张国舅条理清晰得告状。
“就是大哥说的这样。那群人满嘴喷粪,说姐姐独占皇帝,没有贤德气度,是飞燕合德之流。我呸呸呸!这我们兄弟怎么能忍,当即就和他们干起来了。”
“娘娘,你可听见了,是张家无礼在先啊。京兆衙门的人也拉偏架,说你两个弟弟身上没有爵位官职,是以民犯官。我的天爷啊,那些小崽子身上又有官职吗?不过是外头瞧着娘娘失宠,就看不起你娘家人啊。”寿宁伯夫人狠狠擤了擤鼻子,拉着皇后道:“娘娘,你可要给鹤儿、延龄做主啊!”
“娘快别哭了,我肯定给弟弟撑腰。你们说了半天,还没说是哪个张家呢?”皇后先安抚母亲弟弟,“行啦,万事有我呢。”
这,这就不好说了。寿宁伯夫人到底年纪大些,知道轻重。
大张国舅却不管那些,他姐姐是皇后、姐夫是皇帝,姐夫第一、姐姐第二,他就是第三!谁还敢要他的强!
“是英国公张家的!”
皇后也头痛起来,“可是英国公家的世孙张仑?”
“就是,就是,张仑身上也没有官职啊,京兆凭什么偏私他们!我不服!姐姐,就是当着皇帝的面,我也敢说实话,就是不服!”小张国舅梗着脖子火上浇油,“他们肯定是听说了咱家的事情,来落井下石的。当初去城外运灰三天,还有人穿着锦衣华服,在山上指指点点,饮酒作乐,拿我们兄弟当笑话下酒呢。爹也一点儿不心疼我们,我们受了这许多委屈,他还让我们一味忍让。”
“娘娘,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了,都要骑到咱们脖子上了!”寿宁伯夫人如是劝说。
“那母亲的意思是……”
“娘娘去求皇帝,把鹤儿、延龄身上的官职恢复了吧。”寿宁伯夫人图穷匕见,“最好给延龄去个爵位,也不要多,一个伯爵总要有吧。鹤儿是长子,有他爹的爵位顶着,可不能让延龄以后真当白丁啊。现在娘娘还在宫里呢,他们就敢不敬,还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儿呢。有个爵位,才能保住延龄一脉的富贵。”
这就异想天开了,皇后无语:“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和皇帝开口。”
寿宁伯夫人想想也是,自觉牺牲,退一步道;“爵位的事情后头再说,先把官职恢复了吧,不然他们都不好出门交际。”
“他们又没做出什么功绩,让我怎么和皇帝开口?”皇后很是为难。
“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娘娘还不能和皇帝开口要个微末官职吗?”寿宁伯夫人叹息,“元子可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元子的舅舅却还是个白身,说出去也不尊重,外人要小瞧元子和娘娘的。”
“是啊,是啊,姐姐,求求你了,你去求一求姐夫吧。”
“姐夫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一句话的事儿,我们又不要什么高官厚禄,就给个四品虚职就行。都是为了家里交际来往,有个出身方便些。”
皇后让他们求得没办法,心软道:“行吧,我找机会和皇帝提一提。”
寿宁伯夫人和两位国舅喜笑颜开,这就没问题了!
“我可不打包票,你们也不要事情还没落定,就说出去。”皇后叮嘱。
“知道,知道。”母子三个如同没有听到一样,笑得开怀。谁不知道皇帝爱重姐姐,只要姐姐开口,多求一求,肯定没问题的。
母子三人又说了许多嘘寒问暖的话,朱晴才奉命把人送出宫。到了坤宁宫门口,寿宁伯夫人难得和颜悦色,打赏了朱晴一个小金珠子,“你在娘娘身边,多给两位国舅说好话,本夫人知你的好。”
“谢夫人赏。”朱晴行福礼,含笑接过寿宁伯夫人的赏赐。
等把人送走了,朱晴随手把金珠子一抛,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圆圆一手捞过来,笑道;“谢姑姑。”
“别,甭谢我,谢寿宁伯夫人。”
圆圆捂嘴偷笑,“寿宁伯夫人也太小气了,不过一个金珠子……”
“嘘~”朱晴在唇边竖起食指,提醒圆圆隔墙有耳,给她一个眼神,圆圆自己就明白了。
自从朱晴预言皇子降生,又顺利帮皇后渡过金冠事件之后,皇后越发倚重她。见她回来,连忙拉她在一旁坐下:“晴儿,你说我该怎么和皇帝开口?”
朱晴给皇后倒了茶,给她揉捏略微酸疼的肩膀,揉了一会儿,皇后才道:“舒服了,晴儿,你帮我出个主意。”
“娘娘,您说皇帝待您好不好?”
“皇帝待我自然恩重。”
“对张家好不好?”
“分外优宠。”
皇后叹息,“晴儿,你是觉得我不该为娘家事去求皇帝吗?可那不是小事,是鹤儿和延龄啊,我的亲弟弟。”
“臣并非这个意思,而是要找个好时机,就像当时向皇帝请罪,而不是求情一样。”
皇后这才开心起来,“你说,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我听你的。”
第60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25
“娘娘是历朝历代最受帝王爱重的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上数三千年,哪个帝王能像皇帝这样独宠娘娘呢?就是有惧内之名的隋文帝,在独孤皇后严防死守之下,还要去偷腥儿呢。皇帝却是正人君子,明明可以三宫六院,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皇帝待我确实好!他是天下最好的夫君。”
“是啊,咱们宫里原本有些宫女都不准备出宫嫁人的,看了皇帝和娘娘相处,都愿意嫁人试试。您知道,宫人好多都是被家里人卖了的,从小到大,父兄、邻居、亲戚,谁家男人都那样,不是打婆娘,就是喝烂酒,是进宫见了皇帝,才知道世上也有好男人,夫妻之间也有真情。您和皇帝这样恩爱,往近处说,是咱们这些人的希望,往远了说,是天下臣民的表率。”
“我知道啊。”皇后又重重点头,“晴儿,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想出宫吗?”
朱晴轻笑,“娘娘,我不想出宫,我想做尚宫啊~”
“臣是想说,皇帝这样爱重娘娘,娘娘又该如何回报这份深情厚谊呢?”
“我……”皇后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好的妻子该是什么样的?孝顺长辈、慈爱子女、辅佐丈夫。可是清宁宫老娘娘对她素有微词,她不爱上清宁宫请安。让皇帝顶着五年压力,才生育一子。辅佐?她在前朝并没有贤名,如今又为了两个弟弟的事情……
“你是说我不该为鹤儿和延龄求皇帝。”
“娘娘误会了,臣还是那句话,该求,可时机要对。娘娘,皇帝的恩宠是天一样宽广,可若是肆意挥霍,日后说不定会变成天一样高远。”朱晴坐在皇后跟前,用笃定严肃的眼神向她传递不能肆意妄为的信念。
皇后心中明白,想起史书上被废的皇后,画本里冷宫的存在,不用想远了,想想皇帝的生母纪娘娘当初是如何千辛万苦才生下皇帝。万贵妃在的时候,皇帝心里眼里有谁?连皇后都废了!
“对极,对极,晴儿,你说的对,不能这样贸贸然去求。”皇后拍着朱晴的说,复又愁苦起来:“可我已经答应娘了,若是没求得皇帝松口,我怎么和娘交待?”
你是皇后,张家不过平民之家,没有丝毫势力,凭什么让你来交待!
若是个性格强硬、受不得激将的人,朱晴只要说上这一句就足够。可皇后啊,她是三纲五常、女戒女德教出来的,是张家教出来的,耳根子软啊!
“寿宁伯夫人确实不懂这些,不若娘娘昭寿宁伯进宫,与他分说清楚。”
“怎么说呢?总要给个日子吧?什么时候能让弟弟们官复原职?”
“立太子时。”朱晴大胆发言,“我大明礼制森然,元子既嫡且长,皇帝又爱重皇后,定然要册封太子。如今暂时还未册封,只是要等元子立住而已。最少两年,最多五年,皇帝必定册立太子。到时候,寿宁伯的爵位要升,两位国舅的官职肯定会回来。且忍这几年,让皇帝看见国舅的改过之心,皇帝心中欢喜,说不得连小张国舅的爵位都赐下呢?那夫人就再也不发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