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生得高大,眉弓高挺,眉色也是那种很深的颜色,明明是一副很凶的长相,但偏偏却对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很有研究。
这盒雪花膏也是沈清越精挑细选、对比了好几家才选出来的牌子。
郁慈仰着脸蛋,乖乖地任他往脸上擦。虽然他也不太懂,为什么这种自己就可以完成的事情,男人非得帮忙。
虽然每日都有帮少年擦雪花膏,可男人指腹的薄茧没有一点软化的趋势,有点刺,好像这些东西天生就对他没有用一样。
少年脸蛋饱满而水嫩,擦了一层淡淡的雪花膏后,又白又软,仿佛一捧香香软软的棉花,连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甜滋滋的味道。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沈清越难以抑制心中翻涌的情绪,低头在少年脸蛋上轻轻印了一下。
“唔。”郁慈皱起鼻尖,往旁边躲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说:“有雪花膏。”
“没事,我不嫌弃。”沈清越勾起嘴角,试图再印一下。
毫不犹豫地从男人身下钻出去,郁慈蹙起眉尖走出房门。
……是他嫌弃好不好。
悟生住的房间就在隔壁,郁慈敲响后房门很快就被打开,悟生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开心叫道:“阿慈哥哥。”
小孩子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分软肉都消瘦了下去,眼睛显得更大,稚气也褪去了几分。
明明答应过净空主持会照顾好悟生,却没有做到。郁慈忍不住愧疚起来,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小声道:
“悟生你还是很不舒服吗?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的……”
悟生脑袋上新长出来的头发短短的一茬,遮住了青色的头皮,有点硬,有有些刺手。
之前跟悟生提起过还俗的事情后,小孩答应得很顺利,留起了头发,也接受了荤食,只是单单留下了“悟生”这个名字。
他知道师父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做一个小和尚,只是将他短暂地留在寺庙里收养一段时间。师父说过“万念俱断,方可入道”,又说“你一个小孩没有念”。
于是时机到了,也就将他还给世间了。
但“悟生”是师父留给他的一点念,他不想割舍。而郁慈也十分尊重他的想法。
像是看穿了郁慈心底的愧疚情绪,悟生摇摇头说:“不用了,阿慈哥哥我已经修养好了,而且江津也快到了。”
江津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在战乱不休的北边,江津勉强算得上是安定,也是经济最为繁盛的一个城市。
以此为据点,然后逐渐向周围城市扩张,这是沈家父子早就商讨出的计划。
其实是难受的,但悟生不想再因为他耽搁行程了。
郁慈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心底软得一塌糊涂,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可我想在这里待几天,我带你去尝尝之前没吃过的新鲜点心,好不好呀?”
唇边轻轻露出笑容,悟生乖乖点点头,他知道阿慈哥哥是为他好。
其实自从他从医书上学到,摄入太多糖分会损失牙齿后,他已经不怎么吃点心了,但阿慈哥哥买的不一样。
后半截行程中,郁慈的新鲜劲也渐渐褪了下去。
越靠近北边中心地带,所见之处就愈萧条。街上显得很空荡,商店大都闭门不开,也没什么行人,就是有,也都衣衫褴褛。
轿车驶过时,一位年轻母亲抱着孩子,身形瘦得如同纸片,孩子也显得头大身小,在她怀中吸着手指。
……她们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郁慈茫然地从窗户收回视线,得出这个结论。
他忽然觉得,如果沈清越他们真的能统一南北,会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柳城,大部分人除了穷一些,但还是能勉强填饱肚子。
鸦黑的睫羽垂下,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衬得少年面颊有几分透明的白,唇色也是浅浅的粉。
“别看了,阿慈,到了江津情况会好很多。”一只宽大的掌心攥住他的手,郁慈偏过头,睫羽轻轻眨了下,低声问:
“你以后会让这里变好吗?”
很过分的要求,郁慈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他莫名觉得沈清越不会拒绝他。
“会的,我向阿慈保证。”那只掌心微微用力,彼此的体温交融在一起,他听见沈清越说:“只要阿慈相信我。”
原本有些空的心突然安定下来,郁慈动了动被握住的指尖,不再说话。
在到达江津的前一晚,水罐中的锦鲤消失不见,贺月寻的伤彻底养好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一觉醒来面对只剩下水的玻璃罐时,郁慈还是有些愣,好像那条漂亮的锦鲤,只是他一个人绮丽的梦一样。
梦醒了,贺月寻也就不见了。
眼皮上蓦然传来一点凉意,“阿慈,我在。”
心底的不安和怅惘顿时消失殆尽,郁慈唇边轻轻抿出一抹笑,两个梨窝也露了出来,轻声道:“嗯,我知道。”
他知道的,贺月寻不会离开他,无论以何种形式。
但临走时,面对沈清越的发问,郁慈还是有些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慈,你的宝贝锦鲤呢?”
上天作证,郁慈真的听出了“宝贝”两个字的阴阳怪气。
抿了下唇,郁慈才小声说道:“换水时,不小心从漏水口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