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被俘的那些年 第52章 .文.学.城

等楚自熙恢复平静转身的时候，萧战早已坐在了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向他所在的方位，一脸淡淡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楚自熙微怔了一下，抬步走了过去，坐在了萧战的对面，将茶端起轻抿一口，唔了一声：“没轻水沏的那一杯好喝。”

萧战的眼神微沉了一下。

“但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这一种。”楚自熙再抿一口，嘴角轻扬，朝萧战微微一笑。

萧战的神情缓和了下去。

顺毛完毕的楚自熙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放缓了语气问道：“萧战，关于我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萧战道：“前青鸾派首席大弟子，后因故被放逐无回恶渊，任无回恶渊之主。”

楚自熙略带诧异道：“只是这些？”依萧战的性子难道不会多番打听他曾经的事迹吗。

萧战看他一眼，一一道来：“七岁被青鸾派掌门云游时看中，收入宗门，幼时顽劣，常让同门师兄弟头疼不已，曾经扯过夫子的胡须，捣碎过掌门的药草，将泥巴混进师兄的饭里……”

“等会，打住打住！”楚自熙一张老脸再次红了个彻底，咳嗽了几声：“你所知道的这些，大概占我以往事迹的万分之一。”

萧战的眼闪过一抹暗芒，难不成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楚自熙看着萧战，认认真真地道：“萧战，我有前世。”

萧战愣了一下，倒是没料到楚自熙会这么说，但转念一想楚自熙所说的前世应当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前世，或者说，与通常意义不同的前世。

“一般人的前世，只要不出现意外，就不会累及往生，每一世都是独特而不相互牵连的。”楚自熙用掌腹摩挲着茶盏，笑道：“而我的前世，就是出现意外的那一种情况。”

联系清儿所说过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萧战的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感。

“萧战，你应该知道我这一世的人生是怎么样的。”楚自熙撑起下颚，微勾唇角，有些漫不经心：“我一岁丧父，三岁丧母，家里亲戚都骂我是丧门星，不愿养我，所以直到七岁之前，我过的日子与你幼时过的日子差不多。七岁之后，我进了青鸾派，派中人一开始都对我很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人都往不好的方向发生了变化，到最后愿意留在我身边，愿意和我交流的，就只有顾承和老夫子。之后被冤枉，再被放逐无回恶渊，遭受了一些比较不好的事，我的心也充满了仇恨，破碎封印的屏障放出魔物，引起了生灵涂炭的开端。”

语气突然沉重，虽是笑，却笑得悲凉：“我是个心狠的人，所以我坚持到了让魔物围剿上青鸾派，坚持到了几百几千里路血流成河，直至伤重的老夫子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将我揪到俗世，让我亲眼看着俗世发生的惨案。”

“不断有人被魔物残忍杀害，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甚至有一个婴孩在我的面前被魔物生生撕成碎片，我才终于肯去正视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恶果。”

听到这段过往，萧战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因为当年魔门洞开所造成的后果过于凄惨，所以大家对楚自熙的畏惧大过了心地的仇恨，通常情况下无人敢过多提及，萧战当时还没出生，根本没有直面那样的惨况，所以以往至今知道的都是一些浅显的东西，对楚自熙的爱慕之心也让他不愿像其他修真人士一样去过多深究。

此刻听楚自熙说了细节，这样的杀孽对心地正直的他而言也是一番不小的刺激，但下一刻，他也执意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楚自熙的手。

原谅他是一个有私心的人，平常事甚至于他自己的安危和苍生站在一起，他选择苍生。但当苍生和楚自熙站在一起，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楚自熙。

手上的温度比往日更加火热，楚自熙动了一动，萧战却握得更紧，心下不知怎么的被暖意包围，让突然怯弱的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之后就像我曾与你提及的那样，我与三大宗门的掌门以及一些大修签订了协议，用能差使魔物的无回恶渊渊主令将魔物强行召了回去，有几只逃离的，也在之后斩杀，而后我也呆在无回恶渊镇守魔门，权作为那件事赎罪。”

“在无回恶渊的日子，很多事都已经模糊，重生之后的我只能依稀记得一些，到现在也只记起了一部分——至少，关于我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记起来了的。”楚自熙道。

萧战平生没有过什么害怕的东西，他最害怕的、穷极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就是楚自熙的死亡，这也是当初他和恒歌对打时为什么会落败的原因，所以此时听楚自熙提及，哪怕面上的情绪依旧是淡然无比，但心中绝对是一番汹涌。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有些微松，同样知道这一点的楚自熙将手抽离，不待萧战反应，又握住了他的手。

上下颠倒，角色反转，萧战复杂地看了楚自熙一眼，突然笑了笑，那点阴云尽数散去。

“顾承对我使了秘法，我躲避不及，被他得手，后又被迫交出无回恶渊渊主令，让他率领众魔物再次攻破了封印屏障，后来轻水大抵是知道了这样会引起的后果，劝说我回去重新封印屏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答应了她，但以我一人之力，不但要阻挡数万众魔物还要封印屏障着实费力了一些，于是我动用了血灵。”

萧战一阵，隔着衣物抚摸了一下怀里睡得酣畅的小团子。

“我与血灵使出浑身解数平息了叛乱，但血灵也因为力竭再也压抑不住它身体里吸纳的阴怨，将阴怨尽数放出，被阴怨吞噬之前我只来得及将顾承手里的无回恶渊渊主令给毁去，就被阴怨包围，不得脱身，也不知道那些阴怨对我做了什么或者是我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导致我重生之后竟将这一世一大半的东西都给忘却，只记得一些残损的片段。”

“……”萧战道：“导致你死去的那些阴怨，是灵儿带来的？”

“嗯。”楚自熙好以暇整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不想养了？”

萧战沉默了一会，道：“还是要养。”

“这小家伙害我害得这么苦，你还要养它？”楚自熙的语气并没有生气的意味，调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找准了位置，萧战用拇指揉了揉血灵的小脑袋，面色如常地道：“我感觉灵儿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既然是你，那么再怎么疼爱都不为过。”

头顶抚摸的力道

十分温柔，楚自熙怔了一怔，无奈一笑：“也是。”

萧战揉了一阵，突然似是感怀地道：“毕竟灵儿还帮你封印过无回恶渊。”

“这你可猜错了。”楚自熙笑道：“无回恶渊是我封印的，血灵是帮我把那群魔物给赶回去，不过数十万只魔物，血灵是比我要辛苦一些。”

萧战身子一顿，抬眼看向楚自熙：“我说的是之前。”

“之前？”楚自熙疑惑道：“什么之前？”

“……”萧战忍不住皱了眉头：“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无回恶渊吗？”

“难道不是自己逃出去的？”此话脱口而出，楚自熙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侧头看着萧战，神色晦暗不明：“我放你出去的？”

“当时我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有能力离开无回恶渊？”萧战摇了摇头，看着楚自熙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楚自熙拿手掌掌腹拍了一下额头，牙关咬紧，闭目努力回忆。

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地，形成一段完整的回忆。

为什么萧战会离开无回恶渊。

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相互妥协，他和顾承最终还会决裂。

为什么？

“楚自熙，为什么不开心一点？”将法阵勾勒完毕，心情极好的顾承慢慢走到了石台边，在被束缚在石台上的男子耳边轻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厌弃血灵吗？我这是在帮你啊。”

“……”男子面如死灰，没有挣扎，也没想过挣扎，似叹似笑：“我应当与你说过，没法将血灵交给你。”

“你说过，我也试过。”顾承单手做了个结印：“但谁让你不愿打开无回恶渊的封印，而无回恶渊的封印又是由血灵承担的。”

“顾承，你若想离开无回恶渊，以你的能力，大可以暂时破开封印直接离去。”男子的语气中含着莫名的沉重：“为什么你一定要打开无回恶渊的封印？”

“楚自熙。”顾承侧头看他，目光阴邪：“你怎么还是不懂？”

“……”男子闭目：“是我害了你。”

“哈哈是啊，没有你，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顾承面目狰狞，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紧握的拳青筋暴跳：“但那些人，那些该死的人，一想起他们在外乐得逍遥，而我们却得在这不得解脱，我就恨不得撕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将他们挫骨扬灰，将他们碎尸万段！”

注意到顾承语气里用的是‘我们’，男子沉默了一会，突然咬牙剧烈地挣扎起来：“顾承，放开我！”

顾承面上的表情顿时消弭，变成了冷漠如冰，就像是陌路人一般看着男子被法阵击得头破血流，痛苦地蜷缩了身体，而后才一拳砸在了男子的脸上：“又想起你的天下苍生了，嗯？”

不

男子想要开口，又被顾承打了一拳，眼前一黑，彻底说不出话来。

“你这副身子我以后还要用的。”顾承冷笑道：“我不想将它给毁了。”

顾承，别，如果换了我的身体，你会……

“而且我也受够你的愚蠢了楚自熙。”顾承轻笑道：“该说你幸运还是傻人有傻福？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那些下属有多大的能耐吧？不仅如此，还对你忠心耿耿，每次看到他们像只狗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我就感觉非比寻常的恶心。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好好把他们给‘板正’过来的，至于你，我的‘挚友’，水牢是个不错的地方，将你四肢废了捆在那，不出几年，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无回恶渊的水牢，一向用的是腐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