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蒙时,冯佳莹再一次被扔出了酒吧,一身狼狈,几乎衣不避体,血水混着发丝迷了半张脸,几乎辨不清她的面目,只余下一只仍燃烧着怒焰的眼睛死死瞪着。
酒保啐出一口唾沫,“妈的,果然是个没长脑子的蠢货。早知道就不给你透信儿了,害老子也跟着挨一顿批!快滚。”
冯佳莹不甘心,大吼,“你们为什么要护着那个贱货,她算什么东西?!她就是个夜场里卖的,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你叫三少出来,我要跟他说。”
酒保回身,一脸的恼色,“说你是个蠢的,你还真是千金大小姐,不懂道儿啊!要不是三少看在往惜的情面上,会给你透这种消息。可惜你这脑子还真是长在屁股上的,傻逼透了。竟然在三少罩的场子里闹事儿,把那些小姐打伤了,没人上工,谁给三少的店儿里拉人气,拉财气。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比那女人高贵到哪里去,还不是为了个消息就被三少轮了一遍,什么东西!”
说完,酒保再不管冯佳莹的吼骂,关门走人。
冯佳莹气得拿高跟鞋狠砸了大门,转身要走时,门突然又打开了。走出来的竟然是万凝儿和几个姐妹,都是头晚跟冯佳莹干过架的,一个个投来的眼神儿可一点儿不善。
不过万凝儿却摆了下手,示意众姐妹靠后,自己施施然地走上前,她身上竟然没受什么伤,只是衣服破了点儿,头发乱了点儿,还故做风情地一撩长发,道,“冯佳莹,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孝女呢!没想到,你也就是个婊子。自己闺中寂寞,嫌男朋友奋斗事业没空陪自己,就跟自己的同学死党劈腿玩红杏出墙啊!哈,我还以为千金小姐家教多好呢,原来不过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遗传的嘛!对,我们是婊子养的,就靠这一行赚钱吃饭穿衣买珠。你呢?你啥都不缺了,还跟男人瞎搞,为了套我的行踪就跟朱三少在包厢里当众乱搞了,啧啧啧,我还真是忒佩服丫的节操!看样子,的确是啥都不缺,就是缺、德!”
众女哈哈大笑起来,直指着冯佳莹笑骂起来,“可不是。要不是缺心眼儿,缺德啊,有钱有势的干嘛还跟男人乱搞啊?!原来这所谓的千金小姐,也不过就是个高级婊罢了,还以为有多清高了不得呢!”
“我说三少前年儿都不怎么搭理人儿,还以为是为哪朵小白花守身如玉了。原来就这么个贱货啊!三少不出来,才是对的。谁tmd初恋破成这婊样儿,也不想多看一眼,有多远赶紧滚多远吧!”
冯佳莹气得尖叫冲上去,不想万凝儿更是个眼毒手狠的,一抬脚,那穿着高跟鞋的脚就正正踢在冯佳莹的小腹上,顿时疼得冯佳莹捂着肚子就滚下几级石阶,差点儿就吐出一口老血业。
“小贱货,你,你给我等着。我……就算我爸没了,我们马家还有的是办法……你……”
万凝儿掐着尖尖的指儿,冷笑,“哟,玩不赢就抬爸爸的这把戏,现在不灵了就换成找妈妈了!别笑死了,小贱人,这人生啊靠谁都靠不牢的。你妈要真有用,这会儿躺在脚下的就不是冯大小姐你了。这人啊还得靠自己,不然嗷啥都没用。”
众女哈哈大笑着,纷纷告别了。
万凝儿和一个要好的姐妹手搭手走了,那女人还笑着说,“可不是。靠山靠倒靠人人跑。就得学你那个同乡小姐妹,才是真本事儿,能勾搭上人家大老板,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坐稳了正室的位置,以后还愁什么?!父母啊,终究是会老的,这日子还得自己算计着过呢!”
女人们的嘲讽声,笑骂声远了。
冯佳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只觉得身心俱痛,悔不当初。
……
欧洲,葛家。
书房里的葛家父子,一个坐在颇有些年头的核桃木书桌后,古朴典雅的布置,用具,空气里淡淡焚起的檀香,都不足以抹去坐椅上的人的满脸愁绪,更平添几分凝重。
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突然站起身来,颀长而健硕的完美身形由一身黑色简单剪裁的手工西装衬得愈发丰神玉树,俊伟迷人,只是其俊容上也掩不住的淡淡愁绪。
年轻男子正是葛家的老大,葛天擎,“爸,出口贸易这块儿咱们能撑了这十几年,已经算很不错了。现在要是不把这块业务结束掉,英国那边的脱欧公投一成,我们的亏损只会越来越大,就算我们在其他方面营利再高,也是个补不了的黑洞。”
想当年,韩子怡嫁到葛家来时,所带来的丰富嫁妆,不仅仅是资金,还有其横贯整个亚洲大陆的人脉、商道,以及在黑白两道的巨大影响力。海关那边出货,只要听说是韩家的货,在检验上都会予以方便。在葛、韩十几年的婚姻里,葛家可谓达到了近代以来的发展黄金期,别提有多如鱼得水了。
只可惜,葛经纬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和家族里的某些漏习,都是死性不改的。婚姻触礁的同时,葛家的事业也开始走入低糜。
不过纵是如此,葛家长子葛天擎出色的商业天份,仍是让葛家风光了一段时间。只可惜这帝国的腐朽也不是一朝一夕而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日时夜久的**是再怎么努力弥补也无法改变的命运,大厦将倾,欲挽颓力。
葛家现代的家主,葛经纬皱眉不甘心道,“咱们家曾经就是靠出口这块儿才打下家族基业的。特别是走私这块儿……啧,再说你弟弟还在华夏帝国那边努力,他不是说已经跟韩家小舅搭上关系,正在努力帮咱们疏通吗?你再催催他……不,我来打电话。”
显然,葛经纬仍是不想认输的,遂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拔了长途。
然而,此时的欧洲正值当阳,另一个半球的华夏帝国还在深夜的摇篮中。
葛天宇泡在酒吧里,被一群靓女肉弹围绕着喝酒作乐,醉生梦死,兜里的手机震了又震也没把他从女人的身上给拉开。
葛经纬气得一把甩掉老式电话,这也是个古董,若是拿去拍卖场还能卖个六位数欧元,七位数的rmb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泡女人!”
“爸,我觉得还是……”葛天擎还想劝说,可是又被葛经纬一把手挥断了。
葛经纬十分固执地道,“不,我不甘心。我就不信,离开韩家,我们葛家就真的不行了。咱们葛家也不是吃素了,亚洲那么大,我不信他们韩家能全吃下。怎么也要吐一些出来,让别人赏点儿腥
头,不然谁能服他们。现在可不是天皇老子可以一手遮天的时代了,谁tm有能耐,谁就能上。”
葛天擎看父亲似乎是动了真怒了,竟然都吐出粗话来了,遂想了想,换了个话题,“父亲,听说小寒的婚礼已经定在年后了。到时候,我们……”
葛经纬一经提此事,立即一顿,双眼大亮,“对,趁着小寒婚礼,咱们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天擎,你有啥想法?估计到时候韩、莫两家可会去不少人了,应该会有不少机会。”
葛天擎一笑,俊逸的面容上参出丝丝的阴冷之色,“天宇在那里已经半年多,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我也想过去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觉得爸您也可以准备一下,小寒曾经也是您疼爱过的孩子。他结婚这么大事儿,咱们葛家自然也必须亲自到场祝贺,才合乎礼教。”
……
葛经纬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阴沉。
他没有立即回应,伸手端过桌上的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子,打开时里面的药丸子发出哗哗的声音,他拿出一颗黑色带着蜜光、足有小指头大的药丸儿,朝嘴里一送,咽下两口水,一并吞下了。
他又立即将那白药瓶子扔回了抽屉里,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看到瓶子上帖着的标签上写着三个字,肾康宝。
葛天擎也没有催促父亲,端起手边的茶也轻啜一口,方才抬头看向葛经纬。见葛经纬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才又缓缓道,“我还听说,似乎韩子怡终于答应莫遥的求婚,已经在华夏帝国办理了正式的结婚登记注册。到时候,很可能他们是母子双喜临门。”
说到此,就算是再不情愿,葛经纬也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这个前妻终于要嫁做他人妇的事实了。可是光想想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尤其是当年离婚都是韩子怡提出来的。他一直以为深受家族传统教育,性子温婉贤淑的韩子怡,就算是外遇了,也不可能轻易跟他离婚的。他可是她的初恋兼老公,而且他自认对她并不差,逢年过节都会与她庆祝,陪伴家人,且还会不时安排一些小浪漫,夫妻情趣不少,不然也不会短短五年就生了两个儿子。整个葛氏家族都是非常喜欢韩子怡这个媳妇儿的,不仅因为她人漂亮可爱又持家有道,更因为她一举得男,更是旺夫。打她嫁入葛家之后,葛家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传统又隐忍的女人,当年竟然闹出那么大的外遇和离婚丑闻,可把他们葛家的脸都丢尽了。最后离婚时,韩子怡还依托莫家、韩家的关系和势力,将一切财力资源都撤离了葛家,带回了华夏帝国,和她那个该死的姘夫,一个戏子,一个绝对的花花公子,无名无份地过了这么多年日子。真是!
一思及此,再想到莫时寒的存在,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打他葛经纬的脸,怎么不教他膈应得慌。
“哼,一大把年纪了,一个外遇,一个男小三儿,还好意思大势操办不成了?她不顾及他们韩家的颜面了?!莫家那就是个粗鄙下流的出生,一窝子的男娼女盗。丢人!”
葛天擎心下无奈,面上却道中,“爸,不管怎样,以们现在的情况,还是应该到场送上祝福才是。”
葛经纬突然脸色一变,像是咬牙切齿,“祝福?!呵呵,也对,我倒是该亲自去给这对奸夫淫妇送上祝福才是。”
父子两一时无语,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传来了一个女音。正是葛经纬现任妻子,卢美华。
葛经纬迅速缓和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不清不淡地道了声,“进来。”
房门刚开,一股媚俗的香气儿就先飘了进来,葛天擎微微皱了下眉头,从靠门边的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对面的落地窗边,站在了阴影里。
卢美华端着一盅香汤进来,那掐丝描金线的汤盅可见有些年头了。与她今日穿着的一身镶金线的宝蓝色飞鹤千山旗袍,相得宜彰,很是气质华贵。虽然她已经年过四十,却是风韵不减,一张娇容保养得跟二十出头的少女一般,那身段儿更是无可挑剔的丰胸蛇腰,款摆生姿。
卢美华朝书桌边一倾身,屋内的气氛又迅速攀升了好几度。
“老爷,这刚炖好的海参汤,味道可鲜了。你来偿偿!”卢美华极会伺候人,一双玉手纤纤,托着个宝蓝的小碗,从汤盅里盛了几勺,笑得讨好又娇媚,将碗递到葛经纬面前。
葛经纬很是受用地笑着接过了,喝了一口就招呼着儿子也来一盅。
葛天擎对此是毫无感冒,且还有些排斥,立即拒绝了。
卢美华只是像征性地劝了两句,就很识实务地没有再开口了。待到葛经纬喝得差不多时,才施施然地开了口,道出此时此举的真正用意,“经纬,小丽来电话了。说她出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就要上映了,你知道她这孩子毕业都有几年了,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的事情做,还能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我就是寻思着她圣诞、元旦都没空回来,不如我回老家瞧瞧。”
卢美华是韩子怡的发小兼闺蜜,当然都是过去式了,不过他们的家乡都在同一个地儿,港城。
一想到女儿近半年来的成绩,卢美华就觉得倍儿有面子。她嫁来葛家本来就不是很受葛家家族人待见,加上还带了个拖油瓶的女儿,更是在家族聚会时难于出头长脸。这下女儿成了大明星,对于很多都是靠祖荫的富三代而来,她的女儿可算是个有本事的了。
葛经纬倒也有些惊奇,多问了几句,可把卢美华给高兴得滔滔不绝,把自己女儿夸得天花乱坠,各种辛苦什么的,同时更撺掇着葛经纬跟自己回娘家一趟。因为两人结婚这些年来,即没有办过什么体面盛大的酒席,葛经纬也没有多么正式地拜见过卢家长辈,这难得回家族长脸的机会,卢美华当然更希望能由自己的丈夫陪伴同行,让那些背地里八卦的长舌妇们能妒嫉断他们的舌头。
葛经纬这会儿听得女人一番包扬,似乎心情也没有初时那么糟糕了,遂摆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就是念你女儿,也不用老跟我这儿叫委屈。想回娘家就回,想见女儿就见,我还能拦着你不成。小寒也要结婚了,到时候一起走吧!”
卢美华得了男人的应允,心满意足地端着已经喝完的汤盅高兴地离开,说要赶紧去收拾行李了。
葛天擎见人一走,便说要去安排出国的事情,也
离开了。
葛经纬长长地吁了口气,低头又打开一个抽屉的暗格儿,从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被撕掉的另一半,上面只有两个人,便是韩子怡和刚满七岁的莫时寒。照片里,韩子怡笑得温柔又美丽,怀里抱着的莫时寒,却是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一张白嫩的小脸已见俊美不凡。
只是葛经纬的眉头揪得更紧,因为那张抽尖的漂亮小脸上除了那双眼睛极似韩子怡,其他没有一处跟自己相似的。他又一把将照片扔进了暗格里,重重地关上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