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寻到底还是答应带童敏年去祭拜自己生父,为此童敏年心情甚好。
白天吕琴打电话过来想约她见面,她难得想到项寻,说:“正好项寻说要请你吃饭,一起吧。”
“项寻也来?”吕琴似乎不大愿意。
童敏年笑了笑:“他请你吃饭,肯定要来啊。”
“我跟项寻又不熟。”吕琴支吾了几句,说:“别喊他来了,就我跟你两个人见面。”
童敏年顿了下,吕琴又道:“项寻在边上,我不自在。”
“有什么好不自在的?”童敏年,“你又不是内向的人。”
“我是不内向,但是跟项寻在一起,我就是浑身不自在。”吕琴坚持。
童敏年开她玩笑:“怎么?你怕他?”
“倒不是怕,就是不想跟他相处,有压力。”吕琴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压力,就是别扭,说:“这件事你别跟他说啊。”
童敏年没说话,想到之前许家阳利用吕琴跟她见面,又想到许家阳给她打电话、她没接的事,心里本能地感到狐疑,问:“吕琴,你约我见面不会是跟许家阳有关吧?”
“跟许家阳能有什么关系?”吕琴急着否认,说:“我跟你是大学室友,约你见面又不是稀罕事,之前我们不也约过么?难道我找你就不能是叙旧谈心,非要有什么目的?”
童敏年摆出玩笑口吻:“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诊所碰到许家阳。”
吕琴理亏,只好跟她保证,童敏年姑且相信她,吕琴便道:“那我们就明天下午见面?”
“明天下午不行,我有事。”童敏年想了下,说:“后天吧。”
吕琴点头:“好。”又简单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若有所思。
童敏年明天下午要跟项寻一起去祭拜项寻生父,自是不好跟吕琴相约,这是她第一次去祭拜项寻父亲,特地去选购了一条黑色长裙,她这边在为明天的祭拜做准备,项寻那儿也想着祭拜一事。
他生父有轻微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平日里普普通通无功无过,在一家上市企业当保安,日子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让他挨饿受冻,可偏偏他生父酗酒成性,酩酊大醉之时喜欢打人,谷菡受不了丈夫的暴力而选择离婚,抛家弃子,一度多年杳无音信。后来他生父跟他继母结成伴侣,刚开始的一年,他的新家还算温馨,后来项澄出生,他生父又沾上酒瘾,至此故态复萌,后来更因沉迷赌海而丢了工作......项寻童年、少年时期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最终以他生父跳楼身亡画上句点。
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去拜祭过自己父亲一次,说是心中恨意太深,其实也不尽然,时间是磨平一切的良药,说真的,他对他父亲的恨意早已消失大半,生活中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注意、关心,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精力、情感去痛恨他生父。对于父亲,他现在唯一剩下的感情就是陌生,他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一个不会牵动他情绪的、与他毫无关系的人,试问这样的一个陌生人又哪里值得他特地去拜祭?
这次答应童敏年,他不会食言,可一想到明天他心里却隐隐烦躁,原以为早已把他当成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其实只不过是一味的自我欺骗,他心里对于给予他生命的那个男人还是有恨意,这恨意是感情的一种,他因此感到烦躁和厌恶。
晚上从公司回去,童敏年已经睡着,项寻洗完澡出来,她仍是深眠,他无奈笑笑,说好今晚像昨晚一样伺候他,结果得了他的答应,倒把自己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也罢,来日方长。项寻不忍扰她清梦,放轻动作躺去一边,并未动她。
次日早晨醒来,项寻拉童敏年给他剃胡须,童敏年心情不错,答应下来,两人站在洗手间盥洗台前,他耐心教,她虚心学,童敏年按照他所说,认真给他涂剃须膏,她手指纤长细嫩,温柔的动作,不时触过他下巴,项寻弯着腰迁就她身高,这个姿势有些吃力,他倒甘之若饴,比起坐下来让她伺候着,这样站着俯身凑近她令他心里更温暖,也让两个人看起来更亲近,他是这么认为。
童敏年把他半张脸都涂成白色,忍不住弯了眉眼,项寻看她笑,心情也好,问她:“笑什么?”
“没什么。”仍是盯着他。
“笑我脸上的泡沫?”很无聊的对话,他乐在其中。
童敏年伸手抹了点他脸上的白色泡沫,涂在他鼻尖,笑道:“再给你这张脸加加工,开口就可以唱京剧了。”
“一起啊。”他说着便在她唇上嘬了下,白色泡沫沾到她脸上,童敏年娇瞪他一眼,推开他去洗脸上泡沫,项寻便笑:“别洗啊,我们唱夫妻档,挺好。”
童敏年没好气:“胡须还要不要剃了?”
她拿起剃须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帮他开始刮脸上的白色泡沫,看她专心仔细的模样,项寻心里因为下午要去拜祭生父而带起的那份隐隐的烦躁终于平息下来,被横流的暖意淹没取代。
将白色泡沫刮干净,童敏年听项寻所教,又用剃须水帮他洁面,一时间一种很独特的剃须水味道充斥了整个空间,那是专属于男性的清香,童敏年如实告诉他:“还挺好闻的。”
午饭是在项寻继母家吃的,他们准备下午一起去墓地拜祭项父,项寻继母姓乔,单名一个琳字,因今年是项寻第一次愿意拜祭项父,乔琳心里欣慰,中午准备了一桌饭菜,项澄娇嗔:“知道我哥回来,你看你做这么多菜,不怕吃不完了?”
乔琳笑着敲了敲项澄的脑袋:“平时亏待你了?”
项澄笑眯眯,又对童敏年说:“嫂子,我妈这桌菜不是做给我跟我哥吃的,是专程做给你吃的。”
童敏年微笑看向乔琳,发自内心:“谢谢阿姨。”
乔琳心里开心,以前项寻也带童敏年回来过几次,她记下了童敏年对食物的喜好和口味,说:“你喜欢吃就行。”
项寻一向称呼乔琳为“阿姨”,童敏年便也跟着这么喊,可喊人时的语气却分明比喊谷菡“妈”时亲昵些,她如此是因为心里清楚谷菡并她并不满意,而乔琳确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可项寻对待乔琳的态度也比对待谷菡时多了一份温情和柔软,童敏年早便发现却从未过问,她想,也许是因为项寻跟乔琳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吃了饭,项寻开车带乔琳、童敏年、项澄往墓地去,童敏年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眼小憩,乔琳跟童敏年一样,也不是话多的人,安静坐在后车座,坐她旁边的项澄确是十足的话唠,笑说:“我就知道我哥十成十妻奴一个,嫂子说的话,他一定听。”
童敏年闻言睁开眼来,偏过头看了项寻一样,项寻从后视镜里看项澄,唇角带笑:“你以后交男朋友,对你有我对你嫂子的一半好,就算是好男人了。”
“那你岂不是顶好男人?”项澄笑着接话,又看向童敏年,说:“嫂子你看我哥多自恋,一点都不害臊。”
童敏年想起以前跟项寻的对话,也没多想,说:“我也说过你哥自恋,他不承认,说他不恋自己。”
项澄脑子转得快:“也是,我哥不恋自己,我哥恋我嫂子。”
她的话令童敏年想全项寻当日所说,她那时骂他自恋,他抱着她说他不恋自己,他恋她,更恋......童敏年不觉脸颊微红,项寻余光瞥见她的不自然,翘起唇角,分出一只手去握了握童敏年手,说:“没想到你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童敏年面上的红蔓延到耳根,偏偏项澄又道:“哥,你当着妈跟我的面秀恩爱,嫂子没你脸皮厚,脸会红。”
乔琳轻拍了下项澄:“没大没小的。”
项寻将童敏年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嘴角笑意更深:“不怕,你嫂子脸红起来好看。”
总算到了墓地,气氛陡转,变得有些压抑起来,虽然项父嗜酒又好赌,但跟乔琳是多年同学,乔琳心里喜欢他已久,后来终成夫妻,他虽然酒后对她也有暴力行为,可他清醒时对她却是关怀备至,后来会选择跳楼也是不想拖累她,乔琳对项父有很深的情谊,加上今天又同时是她跟项父的结婚纪念日,到了墓地,她心里自是唏嘘哀伤,项澄情绪被她感染,项寻则是面无表情,童敏年跟在项寻旁边,突然对项寻的童年生活关心起来,她莫名其妙想去了解他更多,这在之前不曾有过。
拜祭完项父,回去路上,项澄和乔琳走在前面,童敏年跟项寻紧随其后,项寻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童敏年见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自觉伸手过去,主动握住了他手,项寻微讶,偏头看她,见她只顾着看眼前的路,并未与他对视,他反握住她手,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