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七多远远便看见宗烨了,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宗烨他们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纵然是有太监提着灯笼带队,也昏暗的很,就算这样,七多仍然能一眼就看见宗烨,一方面是因为七多伸着脖子等半天了,注意着呢。
另一方面却还是要归功于宗烨的身高气度了,都是一样走出来,他愣生于旁人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七多也说不出来,反正自家主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大概是比旁人高一些,或者是···
嘿,说不上来,反正看着不一样。
赵平涛一手领着宋子玉,小孩年纪小,此时已经困得直点头了,却还强撑着,赵平涛冲着宗烨拱了拱手道了个新年好,又约定明日再去正式拜年。
宋子玉揉揉眼睛,跟着一起挥手,赵平涛看他困成那样,有些好玩的揉了他脑袋一把,口中道“困成这样,说背你出来还不干呢?”
“不能失礼。”小宋子玉鼓鼓嘴巴,反驳。
宗烨冲着二人点点头,也回了句新年好。
赵宋二人的马车此时也在宫门口等着,当时嫌弃车多蹭了宗烨的马车过来,回去的时候马车却也等着呢,宗烨看着他二人上了马车。
他才进了车内,和七多道“走吧。”
宗烨他们出来的早,和进宫的时候不同,出宫的时候是地位越高出来的越晚,倒不是可以排队,而是地位越高应酬的话就越多,你想啊,人们出来的时候都要互相道别吧,像宗烨,只和赵宋二人道别就是了,但是比如陈阁老那种地位,但凡想巴结他的,走的时候都得过来说句话,所以时间便耽搁了。
因为走的早,路上马车也不甚多,七多用马鞭轻轻一磕墨风的屁股,道了声“驾”
“主子,咱们往那边走?”七多问道。
出了宫门前笔直的大道,若是往诸府去就得往左转,若是回自己家,再往前走一段,才往右拐弯。
宗烨顿了顿,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袖中的纸条,口中道:“往···”。
他声音顿住了。
外边七多等着听话,听到一半没有下文了,疑惑的叫了句“主子,往哪儿?”
不往哪,现在往哪已经不是重点了,当务之急是纸条。
宗烨的手僵在袖子里,左摸摸右摸摸,还是没摸着,他一时间都愣住了,抖了抖袖子,还是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已经到岔路口了,七多又语带询问的唤了一声“主子?”
宗烨沉声道“回世子府。”
“好嘞。”七多抖了下缰绳道。
······
“世子爷回来了。”门房开门将马车迎进来,又往里传话。
关山北郑顾洲再带个宗和,三人正坐屋里熬年呢,听见外面说宗烨回来了,关山北立马就要往下窜,口中道“老大回来了···”
郑顾洲伸手要去拽他后脖领子,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关山北的动作还变敏捷了,郑顾洲居然抓了个空,他先是赞扬了一声“有进步啊老关···”
然后便是嫌弃的道“诶诶诶,你去哪儿你,老大回来你这么着急?”
关山北站在地上抖了抖衣服,把上面的什么花生壳瓜子皮都拍干净“我···那不是老大回来了吗?”
“我看不是老大回来了···”郑顾洲坏笑着,故意往关山北怀里扔花生壳。
“是秀秀回来了吧。”郑顾洲道,宗烨从宫里回来,没准会接上汤圆和秀秀一道回来。
关山北立马红了脸,好在他皮肤黑,红了脸也不明显,只是说话吭叽就明显了“我···我···我出去看看去。”
推开门扭头就跑了,郑顾洲笑的不行,还起哄“害羞了,害羞了。”
关山北含羞带怒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道“老郑,你别胡说。”
宗和靠着小桌笑,他年轻,刚才几人划拳来着,郑顾洲贼精,几乎没输过,关山北酒量好,喝两杯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有宗和论心眼比不过郑顾洲,论酒量干不过关山北,喝了好几杯,这会儿虽然不至于醉,也有点晕了。
郑顾洲拍了拍他脑袋“阿和,我也出去看看去,你要是困,就躺会儿吧。”
宗和反应不过来的点了点头,又道“不···不了,我也出去看看。”
“那行,一起吧。”郑顾洲等了他一下。
这边耽搁了两句话的功夫,关山北已经到了,马车进了门,关山北左看右看,也就只有一俩马车,他虽然酒量好,架不住郑顾洲坏心眼,关山北输了不少回,这会儿酒意上头,脑子也点转不弯儿,要是平时看见只有一架马车,当然就知道是宗烨自己回来了。
今天,他看着宗烨下来了,还站在马车边不动,宗烨的心思牵挂在自己不知沦落到去了的纸条上,七多正要驾车往马厩走,被关山北拦住了。
“关大哥?”七多语带疑惑。
“人呢?”关山北也有些发懵。
“没人了啊。”七多茫然的道,心想,世子都下车了,哪还有人啊?
“哦。”关山北点了点头,收回手顿了一下又问“真没人了啊?”
两人正说着话呢,郑顾洲和宗和也过来了,听着关山北的话笑的不行,郑顾洲上去拍了一把关山北后脑勺“就这儿还说不喜欢人家呢?”
“我···我没有。”关山北晕晕乎乎还记得反驳呢。
郑顾洲笑个不停,从七多挥挥手“去吧去吧,别理他,这人喝多了。”
七多点点头,和郑顾洲宗和道了新年吉祥如意,才拉着马车走了,关山北看见马车往马厩那边走了,也明白过来了,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站那不说话了。
郑顾洲身边一边一个喝醉的人,邀请宗烨一块“走吧,都这会儿了,一回早上还要起来放炮竹,你也睡不着,我带回来上好的梨花白。”
宗烨看了他三个一眼,摇了摇头,虽然没说话,郑顾洲却莫名觉得自己在那一眼中看到了同情和骄傲,真是奇怪。
他的感觉没有错,宗烨心中确实充满了同情,他看着郑顾洲三人,目光从还在眺望马车的关山北,转到脸红脖子粗的宗和,最后回到看样子还行的郑顾洲,心里默默的在他们三个脸上都打上了一个大大的标签,上面写着单
身汉三个大字。
然后骄傲的想到,我和你们不一样,过来今晚,如果我准备妥当,不是如果,是一定,我明天就不是单身了,我马上就能定下婚事,再过两年,汤圆及笄之后,自己就能成亲了,而他们三个,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是单身,现在只能一个个喝的醉醺的···
宗烨难得十分友爱,挨个拍了拍三人的肩膀,甚至说了声“恩加油,不要放弃。”然后在转身,踏着得意的步伐走了,他今天晚上当然不准备睡了,却不可能吧时间浪费在和郑顾洲三人喝酒上。
宗烨重要的小纸条丢了,他还的重新补一份呢。
郑顾洲三人目送着宗烨离去,郑顾洲木着脸扭头,和旁边关山北道“虽然是说了句好话,但是总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呢···”
关山北茫然的看他一眼,揉揉脑袋,因为醉酒而格外诚实的道“所以秀秀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郑顾洲···
他选择带着唯一真正和自己一样的宗和回去继续聊天熬年,而拒绝来自宗烨关山北的精神伤害。
······
宗烨回到书房,先是脱下外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袖子里确实是什么也没有了,他有些失望,上面记了自己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呢,不过还好,他对上面的内容还留有印象,准确的说,是留有很深的印象。
毕竟宗烨过目不忘。
毕竟那上面写着他预备告白的内容。
印象不深刻才有鬼呢。
很快就在纸上重现了自己当时想好的话,然后···他并没有满足,选择了接着想,毕竟是第一次告白(宗烨想到这个词就红了脸)。
多点准备,就多点把握,其实也不是,只是多点准备,就多点心里安慰,不然你就是不让他准备,他这么激动也睡不着的。
就这样,宗烨准备了一晚上,写了好几大张的字,眼看着天快亮了,宗烨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字,自己会不会来不及说完,汤圆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啰嗦,宗烨抿了抿嘴,又开始重新删改,好不容易,终于把最想说的话都整理了一遍写在一张纸上。
按道理来说,自己想了那么多遍,又亲自写了一晚上,别说只有一张纸的话,就算是一本书,宗烨也背下来了,然而他紧张啊。
所以当宗烨出门的时候,荷包里就揣着那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恩,告白小抄。
······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汤圆一睁开眼睛,秀秀张口先说了吉利话,然后才把小姑娘从被子里解放出来。
这是秀秀家乡那边的习俗,据说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如果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吉利话,新的一年就会像那句吉利话一样,是以每个新年早上,秀秀就早早就守在汤圆旁边,就等着说这句话呢。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汤圆坐起来,揉揉眼睛,也学着秀秀,先和她说了吉利话。
秀秀笑了笑,也不提醒小姑娘,自己都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早和周围人说过好几句话了,她接过帕子,给汤圆擦脸,一边擦一边道“别着急,你没起迟,大家昨晚上都睡得晚,我刚才去看了,老夫人还没起呢,请安的人也没过来。”
她知道汤圆怕失礼。
“恩。”汤圆点点头。
又问“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姑娘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坐在诸老夫人身边熬年。
“还熬年呢?”秀秀一边说话,一边把里衣递给汤圆,汤圆哎害羞,换里衣的时候,不好意思让丫鬟看着。
你在哪坐了没一会就睡着了,老夫人怕你那样睡着不舒服,就让我带你回来了。”
汤圆点了点头“还以为我能坚持住呢?”
秀秀笑了笑“反正也过了晚上了,就算熬年了,你摸摸枕头下面。”
汤圆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个红色绸包,捏了捏里面好像是纸张的东西“这是?”
“诸老夫人给的压岁钱,压住新一年的平安。”秀秀拍拍汤圆肩膀。
“奶奶送了我好多东西了···”汤圆有些不安。
秀秀安慰道“压岁钱大家都有的,老夫人挨个孩子发的。”
汤圆心里这才放松了一些,有时候别人对她好,她就担心,担心自己没有什么可回报人家的,或者担心自己回报的不够,诸老夫人对自己就很好,所以汤圆就越发的担心,担心自己对不起老人家的这份好心。
其实她最···担心自己回报不了的,还是宗烨,哥哥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所以她一直在竭尽所能的对宗烨好,但是自己能做到的只有那么一点,每次自己对哥哥好一点,哥哥马上就会做得更多,自己那点回报怎么比的上呢。
所以汤圆总是偷偷的害怕,有时候她甚至发愁,自己能为哥哥做点什么呢?
汤圆有一回在书上看见,具体的话她记不清了,大体意思就是说,不要让一个人对你付出太多,不然如果让那个人失望的话,他就会离开的,这段话在汤圆心里留下了浅浅的印子,不经意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来。
不过,奶奶说自己现在是哥哥的妹妹了,是亲人了,亲人就不会分开了,汤圆想着,嘴边便忍不住笑。
秀秀戳戳她酒窝道“想什么呢,大早上就这么高兴?”
汤圆摇摇头,抿着嘴不好意思说,反而低声问秀秀“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她问出这句话也有点害羞,诸老夫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想着回去,可是···哥哥现在应该回家了吧。
“庄主还没过来呢,估计一会儿过来,要一起给诸老夫人拜年,然后才回去吧。”秀秀想了想,回复道。
汤圆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远处不知道哪家在放爆竹,隐约有声音传来。
小姑娘想着,哥哥说,等回去,自己也能亲自放炮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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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