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冰冷的气息,从她肌肤上划过。龙香君尖着声音叫了两声,都无人回应,莫名添了丝慌乱。
关紧的木门忽然被风吹开,几片雪白的琼花也被清冷的夜风捎入,洁白细碎的花瓣落在了柔软的织毯上。
龙香君壮着胆,挑开珠帘,走到了门边,想要将木门关上。
目光瞥见门外的景象,龙香君顿时僵住,手停在半空之中,妙目圆睁。嘴巴也微微张开。
院子中,十几道白影跪着,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中间的白衣之人。
乍一看之下,龙香君以为自己撞见了鬼,细看之后,她觉得自己更可能撞见了天宫仙官。
飞花随风,风拂影动。
宽袖束腰的白衣当风轻扬,宛若壁画上的仙君般,缥缈出尘,风姿清濯。
墨色的长发垂落在腰间,宛若上好的纱绸,柔顺光泽。晕开淡淡的月色冷辉。
清冷的白衣优雅雍容地转过身子,龙香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颗心跳得好快。
他若不是仙,那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清贵淡雅的人。
惊鸿初照影,犹似梦中雪。
龙浔转过身,透过玉面。冷淡地望着她。
看清他的容貌之后,龙香君不禁微微失望,看他的气度,未必会不如四公子之首的凤家长子,只可惜一张脸都被白玉面具挡住了,看不清他的容颜。
不过不用看清他的容颜,自己就几乎惊艳得难以呼吸。待对上他漆黑无底,冰魄般的重瞳之后,龙香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彻底醒了。
眼前这个冰雕玉琢的男人,绝不是自己可以随意亲近的。
她小心害怕,又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娇怯。缓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从他身后走出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龙香君,随即不屑地一瘪嘴巴,“多事的女人,最不可爱。哥哥你不必心慈手软,最好将她做成傀儡娃娃,带回龙谷去倒痰盂。”
白衣映月,清冷入骨的男人,轻轻抚摸着身边小娃娃的头顶,“素儿乖,不少所有的女人都有资格进入龙谷。”
清冷的嗓音,没有一丝感情,如十二月的冷风夹着冰晶迎面拂过。
“哥哥不要放过她!谁让她欺负嫂嫂,为难嫂嫂。”精致的小玉人气呼呼道。
一双扑闪的天真眼眸,无比的璀璨,也无比的冰冷。
龙香君这才发现离自己不远的玉雕娃娃,也长了一双与来人相同的漆黑眼眸。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龙香君拔高了音调,尖声害怕问道,随即就想将房间门关上。
月光下,清冷如谪仙般的男人,面无表情却又无比优雅地解下了金丝手套。
龙香君双手颤抖地关上了木门,两只脚僵硬地往后退去。
一瞬间,十道诡异的血线刺破了门板上的云母片,缠住了龙香君的手脚。不顾她的尖叫挣扎,生生将她从房间里扯了出来,门板碎了一地。
被诡异血线掉在半空中的龙香君,像是哀哀待宰的兔子,不停地两脚乱踢,一双俏丽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龙浔。
“我是龙家二小姐,你们不能伤害我!”龙香君害怕道,她没想到看似仙人明月般的男人,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毫无怜悯。
龙素轻哼了一声,龙家二小姐是个多高贵的身份?
龙香君见他们不为所动,慌乱之中费力思索起来,自己从未离开过龙家,怎么就会惹上这些奇怪的人。
“快点放我下来!”龙香君娇喝道,晶莹的泪珠成串落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是要钱吗?”
龙素做了个鬼脸,冷嗖嗖恐吓她:“我们不要钱,只要你的命。”
吊在半空中的龙香君吓得不停挣扎,而绕在她手脚上的红线像是有生命一般,越缠越紧,快要将她的骨头勒断了。
恍惚间,龙香君想到了蛇。蛇捕食的时候,也是如此,先将猎物活活勒死,随即再一口吞吃干净。
“放开我!放开我……”她不想死。
白玉面具间漆黑冰冷的瞳轻蹙,低语一声,“真吵!”
随即两道红线缠上龙香君的脖子,渐渐收紧,窒息间。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缠绕在四肢间的红线,像是闻到肉香游走的毒蛇,冰凉危险的触感让说不出话的龙香君几乎吓破了胆。
“唔……”悬在半空中的人影发出一声闷哼,俏丽的妙目狰狞圆瞪。
四肢一痛,像是有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她的肌肤,又像是毒蛇将尖牙送入了她的体内。
缠绕在她四肢上的红线,贪婪吮吸经脉中温热的血液。
就在龙香君快要窒息的时候,缠在她脖颈上的红线微微松开。
“啊……”龙香君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气,急促地喘息着,望着头顶薄云如纱的夜空,才是恢复了神智。
她不在琉璃院的榻上,她被人掳了出来。
四肢一片冰凉无力,身体内的热源正不断的流逝。
垂下无力的脑袋,龙香君费力定睛才看清缠在手腕上的东西,诡异的红线,钻入了她的经脉。
鲜亮嫣红的血,透过细线流入那人的指尖……
他是个怪物吗?不然他怎么能吸人血液!
“啊!”龙香君又发出一声无力,却惊恐至极的尖叫。
缠绕着她四肢的血线收回指尖。毫不留情地将龙香君扔在了地上。
龙素歪着头,问道:“哥哥不把她吸干,做成傀儡吗?”做成傀儡之后多省事!再也不会给嫂嫂惹麻烦。
哥哥身体内养着血蛊,血蛊怕金,只有戴着金丝手套,才能压抑着体内的血蛊。
一旦手套解开,血蛊就会生出红色软管,将遇见的活人全部吸干,也只有哥哥才能驾驭得了它。
将人吸干之后,血蛊还能通过细管分泌出毒液,将人变成半死不活的傀儡,听命于身有血蛊之人的控制。
清冷的重瞳,没有一丝感情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龙香君,“留她一命。”
血蛊吸了她一半的血液,至少她要修养半年才能恢复过来。
倒在地上的龙香君大口喘息,无力无处可逃,却又害怕恐惧到了极点。
她惊恐地睁着涣散眼瞳,天上的月变成了两个,三个……
十八个雪色鬼影抬起一顶精致的轿辇,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天上的月光。
院子之中一片诡异的寂静,听不见半点声响,唯有清冷的芝兰香气弥散在夜风中。
龙香君偏头看去,只看见一片朦胧雪白,像是勾人的鬼魅,影影绰绰。
轿辇消失之后,芝兰寒香也渐渐淡了。龙香君重重舒了一口气,压在身上沉甸甸的恐惧才似散去,她挣扎了几次,也没能从地上爬起。
玉琼醒来的时候就惊恐发现二小姐不见了。
“小姐,小姐……”玉琼出了院子才看见倒在院中一动不动的人影。
她慌忙飞奔过去。颤抖无措地将龙香君扶起。
二小姐脸色一片惨白,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尚有一口气在。
“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昨晚不是……”玉琼吓得语无伦次,她昨晚眼见着二小姐坐在美人榻上。
被玉琼扶着的人幽幽转醒,尖声叫了起来,“有鬼!有鬼!”
“小姐你在说什么?”玉琼害怕地四处乱看,院中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
龙香君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哭着说道:“真的有鬼,好多白色的鬼,他们抓了我,还吸干了我身体内的血。玉琼,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差点勒死我!”
玉琼忍着胳膊上的痛楚,将龙香君搀扶起来送回了屋子。
“小姐,你休息一会,我这就去请家主过来。”
玉琼刚移开身子,就被龙香君一把抓住,秀美的脸上露出恐惧又狰狞的表情,“玉琼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是假话?你看我脖子上有裂痕,手腕上还有……”
龙香君急迫地撩开衣袖。手腕上只有一个血点,像是蚊子咬出的包。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昨夜经历得那些恐怖事情。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差点被人杀了。”散落肩头的长发不停摇晃,龙香君浑身哆嗦不停,拼命想要让玉琼相信自己说得话。
但玉琼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二小姐……你别怕。我现在就去通知家主!”
说完,慌忙就跑了出去。
龙香君得了失心疯的消息,就像上次谣传大小姐偷人一眼,很快就被多嘴多舌的人传了出来,传遍了龙家。
传入沉香院后,龙香君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后微讽地弯了一下唇角,“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在院子门口蹦跶得比谁都凶。晚上回去是撞鬼了?”
谁知云嬷嬷点了点头,脸色竟然变得认真起来,“老奴听人说了,二小姐真的是撞鬼了。她一直说有白衣服的人要取她的命,还说有人吸了她的血。”
“家主也去琉璃院看过了。但并不相信二小姐说得话,眼下已让人给二小姐开了安神药。”
白衣,吸血……
赤瞳微动,龙绯云伸了个懒洋,“那倒不错,想不到鬼神也帮着我们。”
二夫人卧床不起,二小姐得了失心疯。
被人交口称赞了十几年的龙家“典范”,像是天幕上的星,就此陨落了。
云嬷嬷有几分相信琉璃院中发生的事情,心中惶惶不安,特意问道:“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求点符回来?避避邪?”
“嗯。那顺便带点黑狗血回来。”龙绯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云嬷嬷点头,“不错,黑狗血也能辟邪。”
“我是想买回来烫火锅。”她慢悠悠补了一句,随即翻了翻眼睛,“别闹了,没做亏心事。何必怕鬼缠上身。要鬼神之说这么灵验,早该有大把人被雷劈死了。贴符能防止你们谷主再来这院子吗?”
她觉得那两个男人,倒是最可怕最烦人的玩意。
云嬷嬷摇了摇头,但大小姐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变扭。
“那就行了。”龙绯云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龙香君小公举也被吓疯了,这样子里也该太平了。只是闲着没事等着发霉,也是件极难受的事情,“最近龙家有无我必须出席的活动,比如宴会之类?”
云嬷嬷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几个小姐的生辰都过了,二夫人,二小姐身子不适,无法见客,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宴会。”
龙绯云搭着腿,一咕噜坐了起来,“这就好。”
“大小姐为何这么问?”云嬷嬷一脸的不解,猜不透大小姐的打算。
“天天困在这院子里,跟你斗,跟她斗,又不是斗地主,实在乏味得很。我打算去雍州城转转,看有没有商机能发家致富,顺带走上人生巅峰。”
云嬷嬷一听,脸就垮了,“大小姐,咱不缺钱用。”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哪有诸侯家嫡出小姐在外抛头露面挣钱的!
“钱再多也不嫌多。”挣钱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摸清外面的情况,日后好走马游江湖,逃离龙家这个笼子。
谁高兴一辈子当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