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这个词异常的刺耳,龙英华的两道墨色剑眉,几乎碰到了一起。
“奸夫?这话是谁说得?”龙英华一甩袖子,冷厉问道。
龙香君死死揪着袖中的绣帕,畏惧带着恐吓地盯着龙绯云。而龙璧茵,几乎想要拔腿就跑,她以为这话不会传到父亲耳朵里,没想到小野种软磨硬泡竟真的就把父亲给请来了。
龙绯云抬手一指,赤瞳微眯,“二妹,四妹,你们躲什么?”
龙香君僵硬地站直了身子,声音不自然道:“绯云姐姐你指着我干嘛?我们可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难听的话。”
“是呀!大姐你肯定是记错了,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龙璧茵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慌张又无辜的假笑。
正巧,一直守在沉香院后面的玉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向二小姐报告情况,没想到竟看见了家主。
面色一慌,就给家主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家主。”玉琼把脑袋贴着胸前,下跪道。
龙绯云看着玉琼微微发抖的身影,笑了笑,“看清楚了没有,我的院子里有没有男人翻墙跑出去?”
玉琼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抖得越发明显。
龙英华转头看着怯弱害怕如同兔儿一般的玉琼,像是认出了她,“你是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方才跑哪去了?”
“奴婢……奴婢去了茅房。”玉琼小声嗫嚅道。
龙香君担心她说漏嘴,笑盈盈地上前一步道:“玉琼方才是去如厕了,绯云姐姐不必多心。我们都是一家人,只会往好处想,哪会巴望着姐姐出事?”
赤瞳抬起,笑意莫测地望着龙香君虚情假意的模样,“二妹说过的话,都能否认,我还有什么好说得呢?二妹真要将我当成一家人,也就没今天这出戏了。”
“绯云姐姐的话,我听不明白。”龙香君似抱歉般弯了弯嘴角,又乖巧守礼地退回了龙英华身后。
龙绯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唇角极淡了勾勒起来。
想装小白兔是吧?那就继续装吧!她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演狼外婆。
龙英华咳了一声,做了调停,“绯云你可能是弄错了,香君向来知书达理,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都是家中下人在胡言乱语。”
“父亲打算如何?要搜查沉香院吗?那就让人搜吧!”龙绯云操着手,一脸的平静坦然。
这样的平静坦然,反而让龙英华尴尬起来。
他咳了一声,“绯云,为父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下人的嘴,挽回你的名节。”
龙绯云应了一声,“下人怀疑我品行不端,父亲就要搜我的院子。下人怀疑我烧杀抢掠,父亲该当如何?三人本就成虎,清者自清,父亲这般公然搜我屋子,就相当于坐实了流言,是最下乘的法子。”
“那你说该如何?”龙家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他,但龙英华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多了一丝兴趣。
“自是寻出流言根源,是有心人散播,还是真有人亲眼所见。若为谣言,就严厉处置以儆效尤。若真有这回事,那便秉公处置了我,清肃门风。谣言只是手段罢了,深究下去,只怕能寻见更多的东西。”点到为止,能成为一方诸侯,龙英华也是个聪明人。她说太多,只会显得意图明显。
龙英华皱了皱眉头,神色平静依旧,心底却激起了极大的震撼。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想法,像极了当年的金龙女将。或者,她比她的娘亲更理智敏锐,只可惜她是个女儿,不然她会比薄天更有出息,更适合继承龙家的诸侯之位。
龙绯云扭了扭肩膀,一脸的随意,也不想去猜龙英华变换的脸色到底是在想什么,“人都已经挑好了,就不要让他们白跑一趟。柳伯,将人带进去搜吧,搜出个结果,我也好回去补觉。”
柳伯迟疑着,等待家主的指示。
事情都已经闹到人尽皆知,无法收场了,龙英华也只好点头,“进去搜清楚了。”
为了避嫌,龙绯云留在了外面。
不同于她的闲适散漫,龙香君显得很期待也很紧张。要不是龙英华在这,她也想跟着柳伯他们一起进去,将沉香院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找出前几夜都留在她屋里的男人。
回到龙香君身边的玉琼摇了摇头,她躲在沉香院的后院外,半点人影都没看见。
这点时间,应该没有人能从院子里溜掉。
这么一想,龙香君越发期盼,越发焦急。
沉香院不大,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翻找完了。
柳伯领人出来后,恭敬朝龙英华禀报道:“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可疑的事物。”
冰山大神做事她最放心不过,他一走,肯定会将他所有用过的东西都带走。
有洁癖的人,还是有这么点好处。
龙英华转过身子,目光沉沉严厉地扫视了一圈,对龙家三姐妹道:“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龙家三姐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听清楚了。”
龙香君更是咬紧了嘴唇,垂下的眸子透过睫毛往沉香院里看去。几个婆子都言辞凿凿地说她院子里有男人,玉琼也没见有人出来,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难道会飞不成?
想到自己打赏了五百两银子,半点没起风浪,龙香君恨恨地闭上了眸子,一阵肉疼。
十八鬼侍抬起的轿辇踏风而飞,龙素靠在轿辇边,看着嫂嫂住的院子渐渐消失,叹了一口气,不无担心地开口:“哥哥,你说嫂嫂她会不会有事?龙家里处处有人刁难她,素儿好想早点将嫂嫂接走,到了龙谷有哥哥护着,嫂嫂就能无忧了。”
坐在金色软垫上休息的龙浔,淡淡睁开了眼睛,“她不会有事。”
幽暗不见底的重瞳中划过细碎的光泽,恍若幽潭泛起的波纹。他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金丝手套一片冰凉,只有将她的手心握入掌中才会感受到温暖。
私心而论,他宁可她蠢笨一些,无用一些,被龙家逼得走投无路。这样或许,龙谷就会是她唯一的去处。
两年,他只给她最后两年的自由。
母债女偿,当年龙玄瑛欠他们一家的债,就用她女儿的一生来偿还。
“素儿不想离开嫂嫂。”
趴在窗边的龙素,小声无力地嘟囔着。
“今日不回龙谷,”清寒的声音听不不出起伏。
龙素一喜,娇小的身子几乎跳了起来,“今天不要赶回龙谷吗?那我们是不是还去龙家看嫂嫂?”
看着龙素天真烂漫的小脸,漆黑的重瞳难得泛起了一丝暖意,“去龙家,但不是去看她。”
原本高兴的小脸立刻垮了下去,“不去看嫂嫂,还能看谁?”要是龙家没有嫂嫂,她也不稀罕去呢!
龙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捉奸”戏码终于落幕了,搬来小板凳吃瓜子的龙家下人显得很失望。
早先传闻皆是有板有眼,那奸夫长得就是个小白脸样,跟大小姐如胶似漆,两个人在院子里又搂又抱,只差把细节都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了。
结果——十几个家丁进入仔细搜了一遍,竟然没人!
让坐等香艳丑闻的吃瓜子下人们大大伤心了一番。
家主都来了,在他眼皮底下都没搜出个影来,看来大小姐真的是清白的,没有偷人。枉他们期待了好些日子,以为大小姐要被浸猪笼,真是可惜……可惜。
更觉得可惜肉疼的是琉璃院里面的龙香君,娘亲“病”后,后院的事情已经不归她管了。她能挥霍的不过是以前的积蓄,现在断了财源,过不了多久,她也只能靠每月的月银度日。
每月只有十几两银子,岂是够她花的,怕是补个发簪上掉了的珠子,也不止这个价。
“玉琼!”躺在美人榻上的龙香君高声叫唤。
玉琼慌张进了里屋,“小姐有何吩咐?”
自从搬入琉璃院之后,二小姐的脾气就格外难捉摸,不是发呆就是发脾气,一点小事都能气上好一阵子。
龙香君抿着嘴唇,僵着脸问道:“那几个洒扫的婆子呢?将她们给我都带来!”
给了她一条假消息,就想从她这儿骗五百两银子走,天下可没有这等好事。
玉琼一僵,吞吞吐吐害怕道:“小姐……那几个婆子,说家中有事,都已经离开龙家了。”
闻言,龙香君手一掀,就将手边上的小几推到在地,怒斥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们?五百两银子,白白被那些老家伙卷走了。”
“奴……奴婢也想,”玉琼一慌就跪在了地上,“奴婢担心事情泄露,就让她们走了,不知道她们告诉小姐的是谎话。”
玉琼跪在地上,小心地抹着眼泪。
龙香君疲倦乏力地揉着眉心,许久才呵斥道:“下去!”
玉琼忙不迭退出了房间,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五百两银子没了,她手头上可支取的银两已快见了底。她得尽快想出法子,解了燃眉之困。
娘亲的小金库里有不少给她准备的嫁妆首饰,可以悄悄拿出去变卖,换成现钱。
龙绯云那野种,也要尽快将她撵出龙家!
一双漆黑染恨的妙目出神地盯着窗外,忽然她感觉不对。
拂面的风似冷了一度,空中袭来奇异冰冷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