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院的后院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气息。
云嬷嬷挨了几下狠大,加之年纪稍大,躺在床榻上一直昏昏沉沉的未曾醒过来。
玉鸢,玉芙是龙谷的死士,这点责罚算不上太重,身子虽不能动,但并没有发热昏睡。
凤卿让凤家送来了最上等的金创药,龙绯云为玉鸢、玉芙敷上之后,才敢到云嬷嬷的身边坐下。
就因为云嬷嬷狠唾了龙香君一口,背上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烂了,和血肉混在一起紧紧地黏在背上。
最深的地方,肉都被抽烂了,只瞧见雪白的骨头。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手下的人都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在中情局工作时,她宁可接下最危险的任务,都不愿看着自己一手培训出来的孩子出现任何状况。
但云嬷嬷为了她,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龙绯云的手心冰冷一片,微颤着握紧了云嬷嬷垂在一旁的手,她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云嬷嬷的手背上,声音暗哑至极,“是我的错!嬷嬷一定要挺过来。龙香君欠我的这笔账,我记下了!嬷嬷,我一定不会叫你为我平白受累!”
“云儿……”凤卿轻唤了一声,将她纤细的肩头拢入自己的怀中,“你若是害怕,就让我来为她上药?夜已经深了,你休息一会好不好?”
“不用!”在极短的时间内,龙绯云就恢复了冷静与理智,“劳烦你帮我拿剪刀,刀过来,再烧一盆热水。”
“云儿……”靠在她身边的公狐狸,声音轻软地又唤了一声,带着无比的心疼,“你现在有我了!云儿,好多的事情,你不用再一个人硬扛着!”
“我没有硬扛着!”龙绯云侧过身子,目光极淡地望着他,“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应该去承担的!她是我的人,我必须对她负责到底。软弱害怕都不是退却的理由!”
凤卿潋滟的眸中划过震撼之色,他的小猫儿比他想象得要强韧得多!或许她不是一只放在手心中轻抚逗弄的猫儿,而是一只能捍卫自己领土,无所畏惧的丛林之主。
“去吧!把我要的东西找来,她失血过多,加之伤口恶化感染,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龙绯云收回了目光,继续望着昏迷不醒的云嬷嬷。
凤卿起身,他甘愿为云儿承担力所能及的一切。
待身边的红衣走后,龙绯云冰冷地说道:“龙香君,你最好祈求云嬷嬷能活下来!”
为云嬷嬷剪去背上的衣服,处理好伤口,天色已经亮了。
深可见骨的地方,龙绯云用针线缝合起来,神色冰冷到了极致。
哪怕心中充满恨意,她落手都极稳,仿佛处理过这样可怖的伤口不下百回。
凤卿端着灯台,不敢打扰她,就静静看她手起手落。静谧的侧颜,在光晕下显得线条分明坚韧,一双赤瞳更是清冷又明锐。
只有在她停下时,凤卿才会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她仔细温柔地擦去额间的汗水。
发热不醒的云嬷嬷,除了迷迷糊糊发出一两声闷哼,从始至终都没有醒过来。
帮云嬷嬷每一处伤口都上好药之后,纸窗上已透过清浅的日光,窗外早醒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盆热水,为云嬷嬷擦拭身子,早已被染得通红。同样一片染血通红的,是龙绯云的双手。
坐了一夜,当她起身去洗手时,一阵晕眩涌上,踉跄之间就倒入一片柔软馨香的怀里。
凤卿丝毫不介意,她满手的血腥落在自己的腰间。
“辛苦你了,云儿!”耳边潺潺温柔,像是世间最动听的琴音,褪去了浮华轻佻,只有一片醉人的温柔。
或许是自己太累太困了,竟不再厌恶这个魅香盈盈的怀抱,好想倒在这个怀中,一直一直地睡下去。
见怀中的人不挣扎,不排斥自己,凤卿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暖意喜悦。
丰润的唇角微微上扬,玉冠之容显出了难言的温柔,如月之莹。
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将她这样拢入怀中,再不放手,这般抱着她,守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说来太长,但遇见她之后,他只嫌太短。
“云儿不要再抗拒我,不要再抗拒我们的婚事了,好不好?你不知我有多想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红袖下白玉般的修指,融入她漆黑的青丝间,轻柔地为她梳理。
龙绯云没有回答,继续靠在他的怀里,听他温柔似水的声音如琴音奏响。
“你说你不想我们之间再有别人,云儿我答应你。我此生只娶你一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龙绯云闭上了眼睛,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聆听他的心跳,竟似睡着了。
得不到狡猾小猫儿的回答,凤卿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安然沉静的小脸,打算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安睡。
静谧的时刻,被门外不请自入的人给打破了。
玉琼闯入沉香院的厢房,没想到就看见凤家公子抱起龙绯云的一幕,红色云纱的轻衣穿过流光,玉冠下青丝微拂,宛若宫廷画师笔下的精魄玉魂。
虽然他的目光很冷,但这张绝世如瑰璧般的容颜,依旧让玉琼微微张开了嘴巴,过目永生难忘。
世上竟有这般俊美,这般雍容如画的公子!
不等玉琼从惊艳难忘中回过神,就听见凤卿低声不悦的斥责声:“龙家的下人,都像你这般没规矩,不等主子发话,就敢随意破门而入?”
“不,不是的!”玉琼红着小脸,急切地解释,生怕自己在凤卿的心中留下不好印象,“是二小姐的命令,二小姐请大小姐去一趟家主的院子,说是有极其要紧的事商量。奴婢怕耽误了事情,才进了大小姐的屋子。还请凤公子不要怪罪。”
方才闭眼睡了没有一会的龙绯云就被玉琼惹人怜惜的说话声吵醒了,她从凤卿的怀中微微起身,目光清冷地望着她,“我才是沉香院的主人,玉琼你到底把谁当成主子?还是我在你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主子。所以你才敢擅自做主,想进我的屋子,连敲门的工夫都给省了?”
“奴婢没有!奴婢见小姐在休息,才没敢惊扰小姐,奴婢知错了!”玉琼吓得跪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水汪汪的杏眸中泪光点点。
龙绯云端详了她一眼,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龙香君身边跟着的小白菜,原来也是朵小白花,哭一哭也是能让人心怜的狐媚子。
“知错就好。”龙绯云疲倦地打了声哈气,“去我院子外跪着吧!没我命令,不准起身。”
玉琼楚楚可怜地看了凤卿一眼,总希望自己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至少这位未来姑爷能帮她说句话。
“还不滚出去!等着谁为你求情呢?”龙绯云发出一声厌烦的冷喝。
这些女人见了凤卿之后,都跟丢了魂似的,恨不得个个都往他的面前扑,真叫她烦不胜烦。
玉琼被这声冷斥惊回了魂,怯怯可怜地出了屋子,在院中跪下。
“放我下来!”龙绯云冷冷道,方才玉琼眼中的爱慕惊艳,让她胸前一闷。所有的好心情都毁于一瞬。
他的小猫儿似又炸毛吃醋了,凤卿微微一笑,硬是不肯将她从怀里放下,“我来帮你梳发,换衣。”
“不劳凤公子费心,我有手有脚,你这份‘好心’还是留给其他蝶蝶燕燕吧!”龙绯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就从公狐狸的怀里挣扎而去。
古代的发髻极为繁琐,龙绯云嫌麻烦,要么直接将长发披下,要么直接扎个男儿般的“马尾辫”。
刚把马尾辫绑好,换了一身衣服,一双如玉的手从她发间一晃,就取下了她的发带。
柔长的青丝如泼墨般又落满了肩头。
“喂,你存心想找揍是不是?”龙绯云转身,懒懒地靠在梳妆台边盯着凤卿。
公狐狸将发带放回了梳妆台,如玉的手指从发匣间划过,挑出了两支簪子,“云儿,不会梳发便说不会,我又不会笑你。”
龙绯云轻蹙眉尖,“你什么意思?”是在笑话她吗?
“坐下,”温暖的手心落在她的肩头,用上稍许力道,便将她按在了梳妆镜前的软凳上。
红衣下的玉手拿起木梳,缓缓梳开她的长发,灵活地为她绾上发髻后,将两只对称的绿玉发簪,插入发髻。
“临窗贴花,对镜描眉,都是闺房乐趣。等到我们成亲之后,我再为云儿描眉。”说罢,莹润的指尖从她眉间划过。
酥柔的触感,似一道电流,一直传到了龙绯云的心底。
铜镜中蜜色动人的小脸,顿时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她慌张站起身子,与凤卿温柔清浅的眸相对。
他的眼,就像是落日夕阳下的瑶池,总能让人感到温暖,心安。
这样的感觉,与龙浔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说不出,更喜欢哪一种。
“我要去龙华院,你守着她们,不要让她们再出事。”龙绯云移开了眼睛,公狐狸的招子温润如同琥珀,少去了蛊惑的魅色,反而让她更加不敢相对下去。
“云儿,安心地去吧,这儿有我!”凤卿抬手,唇边细碎笑意生辉,柔软的指尖划开她耳边的碎发。
龙绯云胡乱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沉香院,走出很远之后,她摸了摸公狐狸碰过的耳尖,依然带着一片滚烫。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非要成了千年狐狸精的盘中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