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一怔,“嬷嬷这是何意?”她知道周嬷嬷不会无的放矢,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是弄不明白。
周嬷嬷索性摊开了直说:“小姐,说句您不爱听的,本朝没有女子继承爵位的先例,所以如果夫人生不出嫡子,而大少爷也不会被记到夫人名下成为嫡子的话,将来晋安侯府的传承可就断了。
“事实证明,夫人不是不能生,之所以在您之后一直都没有再诞下子女,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问题可能就出在侯爷身上,要不然怎么吕姨娘和府中其他几位通房也都没有动静呢?
“按常理推算,这种情况下最着急的应该是夫人,因为大少爷虽然一直养在夫人身边,可毕竟不是夫人生的,将来如何对夫人都是未知之数。就算是亲生子女都有不孝顺的,更何况是妾生子?
“所以,夫人想要生一个自己的儿子,是十分迫切的事情,毕竟侯爷和夫人年纪都不小了。
“可是现在侯爷有很大的可能是不能生了,那么,夫人想要再诞下儿子,也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但为了将来,夫人便有可能铤而走险……”
“胡说!”罗宁双眉竖了起来,“嬷嬷!你莫要……”
“小姐!”周嬷嬷把手往下压了压,“您先别动气,奴婢只是给出了一个众人眼中看法而已。”
前世母女两个都被泼了满身的污水,所以一遇到这种问题罗宁便炸毛了。
周嬷嬷安抚了好一阵子,她才恢复了常态,气呼呼说道:“然后呢?”
“然后就会有人从这里入手了啊!”周嬷嬷叹道,“您看看这两个同心结有什么不同?”
罗宁方才只顾着生气,也没有细看,其中一个同心结已经被自己拆了,另一个还是完好的,她仔细辨认,这才发现,被自己拆了的那个用的是自己最爱用的红菱滚珠线,而完好的那个则是母亲爱用的束丝线,这两种线外表上看起来差不多,但只有爱打络子的人才知道,红菱滚珠线只能打络子,而束丝线则需要把几股丝线先编结在一起,然后才能打络子,不然就太细了。
她天性不爱女红,所以也只是勉强跟着母亲学会了打这个同心结,却并不耐烦用丝线先用胡地手法编成小股,然后再结络子。
若是不熟悉她们手法的人当然看不出这里面的分别,可是罗宁一看就能分辨出来这两枚同心结代表着两个人,她抬起头来望着周嬷嬷,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了。
周嬷嬷点点头:“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要同时毁了小姐和夫人两个。那么,现在小姐就要想想,能够同时和您与夫人接触的男子都有谁,哪一个比较容易被人利用。”
罗宁此刻也顾不上愤怒了,低下头去仔细想寻思。
过了片刻茫然摇头:“我想不到。我母亲……嬷嬷应该也看出来了,母亲对父亲死心塌地,除了父亲什么男子也看不在眼里……”
周嬷嬷无奈之下,提醒道:“戏子呢?夫人和小姐爱不爱听戏?”
罗宁睁大了眼睛。
周嬷嬷继续说道:“小姐可能不知道,有那等富贵人家,就常常弄出来养戏子的事。尤其是唱小生和旦角的戏子,容貌一般都十分清俊……前朝还有一位公主在府里豢养戏子,弄出了孩子,成为轰动一时的丑闻……”
罗宁心中一动,春天的时候母亲过生辰曾请过长生班来唱戏,外祖父家办什么事请的也都是长生班,长生班当红的小生缪长生,以及花旦杨金声都是名动盛京的名角儿。
这两个人经常出入各大府邸唱堂会。
其中杨金声带了个女徒弟润珠儿,人如其名,声音滚珠儿一般圆润,唱腔婉转悠扬,因为初登台时才九岁,大家又送了个“九龄红”的美称。
登台唱戏的戏子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女子寥寥无几,唱得好的就更加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润珠儿一炮而红,杨金声唱堂会的时候一般都会带着这个女弟子,因为有她在,出入内宅也方便得多。
光是今年一年,罗宁就见了他们师徒七八回了,在自家府里见了一回,在鲁国公府见过两回,其余都是在别人家见的,所以也算得上是熟人了。
润珠儿如今已经十五岁,出落的花朵儿一般,扮上妆就像九天仙子下凡一般。也因此引起了许多纨绔弟子的觊觎,好在长生班经常出入的都是豪门世家,所以倒也没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罗宁眉头拧紧,“若说戏子我们常见的也就是润珠儿了,虽然一开始都是她师傅带着她出入,但杨金声毕竟是个男子,哪怕进了内宅也不能到屋子里来,和我们能说上话的只有润珠儿。可她是个女孩子啊!”
周嬷嬷略一沉吟道:“若说她是替别人牵线搭桥也未尝不可。小姐先别担心,奴婢让人去查一查这个润珠儿。看看她是否有被人收买的可能。小姐也再想想还有没有别人了。”
罗宁摇头:“绝对没有了。我能接触到的只有郑家表哥,但很明显,别人就算是泼脏水也泼不到我们头上来。”
周嬷嬷点点头:“先查清了润珠儿再说吧。看来设计之人用心十分歹毒,小姐可要记住了,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要不然很容易被人算计了去的。”
罗宁沉默着看着周嬷嬷,周嬷嬷的态度很奇怪,先前在自己面前总是端着身份,不肯自称奴婢,对自己也没有尊称,可是从昨日自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周嬷嬷反而把姿态放得低了,“嬷嬷,前倨后恭,所为何故?”
“小姐,”周嬷嬷苦笑,“奴婢知道您聪明,这件事瞒不了您多久,奴婢的确是奉命前来,但奴婢的主子是谁,您也不要多问了,您只要知道他送奴婢过来都是为了您好就行了。”
罗宁默默说道:“嬷嬷,我曾想过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派您来的,可是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想法,毕竟,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又有婚约在身,根本就不值得娘娘留神在意,更遑论把自己身边得力的嬷嬷送来教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