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深深叹了口气,“师傅,朕也知道,此事不能就这么轻飘飘过去,可是……”
“陛下,”郑老爷子目光炯炯,“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庆帝挑了挑眉,“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么?”
“陛下,”郑老爷子冷笑道,“若是人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犯错了?杀人放火之后,说一句‘我知错了,我改过’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郑子明悄悄在父亲背上捅了一下,示意他说话委婉一些。
可是郑老爷子却完全不理会,只顾自己梆梆梆说话:“陛下,您的儿子都是金尊玉贵的,可老臣的外孙女也不是大街上捡回来的啊!就算是捡回来的,既然我们承认了她,她就是我们家的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她!
“何况,老臣的外孙女聪明乖巧,从不惹事,无端端遇上这样的祸事难道还不能讨个公道了?遇上昏君倒也罢了,若是在陛下这样的千古明君面前都得不到一个公允的话,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老臣回去就勒死她算了!”
郑老爷子还真是敢说啊!
王怀南暗暗咋舌。
郑子明也急得头上冒汗,虽然陛下待父亲与众不同些,可父亲也不能在陛下面前这般没有尊卑上下吧?若万一触怒了陛下……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谁知庆帝听完郑老爷子夹枪带棒的这一番话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师傅一把年纪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火爆脾气。”
郑老爷子拱了拱手,毫无诚意地道:“老臣粗鲁,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庆帝轻轻叹了口气:“师傅说的都是实话,朕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朕教子无方,没能像师傅那样,养出几个好儿子。”
“陛下过谦了,”郑老爷子道,“太子殿下还是不错的。嗯,四皇子五皇子现在看着也不错,便是原先夭折了的陈留王殿下也是棵好苗子。”
陈留王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比赵启还要大两岁,只可惜六岁上出天花,没能熬过去,因为是地位较低的嫔御所生,都没有正式赐名,就夭折了,后来庆帝非常心痛,不光赐名赵哲,而且封为陈留王,其母因之擢升为昭容,赐号昀,不过昀昭容经受不住丧子之痛,在病榻上受封之后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庆帝这一生子嗣不少,但真正能够长大成人的也只有这寥寥五子,这也算是平生之痛了吧。
庆帝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师傅说说,怎样惩罚,才能让你心里舒服?朕本以为,现在闹出来寿王的那些丑闻,都足以谢罪了。”
郑子明一凛,这才知道,原来寿王的丑闻竟是陛下弄出来的。
郑老爷子眨眨眼,道:“老臣想要一个承诺,寿王终其一生都不得再对老臣的外孙女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否则……后果要如何就要寿王殿下自己去说了。”
庆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放任有人抹黑寿王,听之任之,便是想给郑老爷子一个台阶下,因为他知道,郑老爷子是出了名的护短,他的外孙女受了这样的委屈,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若是当真惩罚了寿王,到底于皇室颜面有碍。
起先他以为只是爆出寿王侍妾行为不检也就足够了,谁知道事情发展到后来竟然脱离了掌控,不但那些侍妾“行为不检”连自己亲自择定的寿王妃刘氏也“妇德有失”,更有甚者,寿王自己也成了那样一个不堪的存在。
皇家的颜面简直被丢尽了!连他也有了识人不明的污点!
这也是他病倒的一个原因。他这一辈子要强好胜,处处都要掐尖占先,没想到一世英名却栽到了儿子手里。
他想当然认为这些事都是郑家人做出来的,因为郑家完全有这个实力。
郑老爷子在占了便宜之后还要得寸进尺,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爱卿……”
郑子明扶着郑老爷子站起来,郑老爷子声音响亮地道:“老臣在!”
只要庆帝称他“师傅”那就是要念旧情的意思,若是改口称“爱卿”那就是要不讲情面了。
庆帝踌躇一下,道:“爱卿已经把寿王弄到身败名裂了,难道还不够?”
“什么?”郑老爷子瞪起眼睛,胡子高高撅起,“陛下!这个黑锅老臣可不背!老臣承认,老臣在寿王伤及老臣外孙女之后的确对寿王展开了调查,但是根本就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措施,要不然老臣也不会带着证据进宫来请陛下做主了!老臣要的是公道,而不是报复!”
庆帝一声嗤笑,他知道,其实郑老爷子要的是公道和报复,口中却道:“果真不知?”
郑老爷子伸出三根手指,“老臣可以发誓!”
庆帝微微皱眉,“师傅坐下说话。”他看出来了,郑老爷子父子脸上的惊讶不是假装的,而且他的人也没有查出来往寿王身上泼脏水的人与郑家有关。
所以寿王还得罪了别人?
“好吧,”庆帝点头,“朕让寿王来道歉。”
郑老爷子摇头:“虽然老臣气不过,但是寿王真正伤害的人不是老臣,而是老臣的外孙女。”
“好吧,”庆帝摸了摸额头,“就让寿王妃亲自登门去给晋安侯府那位嫡小姐道歉去吧……慢着,能让寿王动手,朕也很好奇,师傅这位外孙女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郑老爷子得意洋洋地道:“老臣的外孙女,那不是吹的,聪明能干,漂亮乖巧,还贴心!至于说得罪了什么人……嗐!老臣还真想不出来,不过疯狗咬人,并不是因为有人得罪了它,而是它本身就有那疯病吧?”
“嗯?”庆帝把脸一沉,把他的儿子比作疯狗,那他成了什么了?
郑老爷子嘿嘿一笑:“陛下恕罪,您是知道的,老臣胸无点墨,不会说话。”
郑子明背上的冷汗还没干就又有一层冷汗冒上来,真是要被自家老爹吓死了!
庆帝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偏殿候着,朕这就传寿王夫妇还有罗家小姑娘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