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服侍着程悦换了衣服,洗漱之后坐在妆台前抹香膏,问道:“小姐,您何必对这个吕氏这么好?”
“自然有我的用意。”程悦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当初她对来到这里也是非常不满的。十五岁,正是女孩子最曼妙的年纪,她还希望自己的美丽为那个人绽放,只为那个人绽放。
却不想,被选中了送到这里来,本以为能够很快完成任务,回去。
谁知,这罗宁根本就不是个简单角色,想要把她弄死并不容易。
自从来到晋安侯府,不管是下毒、下套还是泼脏水,她都用过了,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这也令她充满了挫败感。
她程悦什么时候这样失败过?
“小姐,该歇着了。”穗儿已经铺好了床铺。
程悦眸光一闪,计上心头,她本来不准备对郑夫人动手,毕竟一尸两命,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缺德。
现在么……
整个晋安侯府里,罗宁最在乎的就是郑夫人了,若是郑夫人出了什么事,罗宁必然伤心欲绝,一个人伤心到了极点的时候做事就没有那么缜密了,也是最容易被人寻到机会动手的时候……
她唇角露出一丝狞笑。
与自己的前程相比,一尸两命也算不得什么了。
至于说缺德,德是什么玩意儿?能当吃还是能当喝?
想明白了这一点,程悦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躺下之后,很快就沉入了睡乡。
前面安澜堂里的罗隆可就没那么好受了,他心里憋气又窝火,想要摔打东西发泄一下,屋子里偏生还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转头看到高几上放着的双耳花觚,忽然想起这是郑夫人嫁妆里的东西,本来是一对,先前罗宁小时候顽皮不小心打破了一只,只剩了这一只了。
据说还是什么传世之宝,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滑动轮椅过去,伸手就把花觚拿在了手中,高高举过头顶就要往地上砸,忽然觉得手感不大对。
他一手掐着瓶颈,一手托着瓶底,感觉瓶底有些粗糙。
他这些年居移气养移体,善于品鉴,只是这么一摸就知道这花觚不是真品,乃是赝品!
不过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郑夫人绝对不可能往房里摆放赝品的。
他倒转花觚,把里面的花和水全都倒出来,拿到灯下仔细观看。
花觚底部款识粗糙,花瓶釉色不均,胎质疏薄,真的是赝品!
他抱住花瓶的手忍不住开始轻轻颤抖,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
好一个郑氏!如今连你也来怠慢于我!竟敢拿这等劣质的赝品来糊弄我!
他高高举起花觚,将之狠狠摔在了地上。
随着“哗啦”一声响,花觚碎成片片,混合着原先散落一地的鲜花和养花的水,一地狼藉。
听见屋子里的脆响,外面当值的丫鬟进来瞧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出去。
罗隆怒不可遏,好么,现在连一个低贱的丫头也敢瞧不起他了!
刚要怒吼出生,帘栊一挑,六个丫鬟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件精美的瓷器,至少看上去是挺精美的。
当头的是负责服侍他的大丫鬟红豆。
红豆上前屈膝行礼,不疾不徐说道:“侯爷,小姐知道您心情不好,所以特意让奴婢们准备了这些,您若是想摔,库房里头还有好些呢,只是您还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摔到手酸。”
罗隆呼吸一窒,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伸手指着红豆:“你……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红豆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平静的道:“小姐说了,她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咱们堂堂侯府竟然被人堵着门羞辱,侯爷却只能躲在屋子里听之任之……这换了寻常百姓,只怕早都寻了短见了。
“不过,侯爷好歹有涵养,不与这些愚人一般见识。但是这心里多少是会不舒服的。心里憋屈了,多半都是要发泄出来的,要不然憋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所以小姐早就吩咐了,若是侯爷不做声,倒也罢了,若是侯爷摔东西发泄,让我们不要拦着,若是侯爷憋出病来,小姐会伤心的。奴婢们早就候着呢,备下了这么多东西。
“侯爷也别心疼,虽然看起来形状颜色都还不错,却都是赝品,不值钱的,两三个大钱就能买一件。小姐说了,图侯爷心里畅快,您想摔多少就摔多少,想砸多少就砸多少。
“甚至,你还可以尽管挑选,库房里这些瓷器的样式可多了。反正夫人不在这边,也不怕吵,您随便来,由着性子来!”
罗隆脸色煞白,伸手捂住了胸口,真是气得心口疼!这个逆女!
他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气死过去。
红豆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身后的留个丫鬟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捧着手里的瓷器,放佛木头人一般。
罗隆好容易平复了气息,闭了闭眼,好,你不是让我摔么,我就摔给你看!
“你们,”他伸手指了指六个丫鬟,“开始摔吧!”
红豆再次开口:“侯爷,小姐说了,心里不痛快就要自己摔才来得爽快,若是别人摔了,侯爷心里这口气还是顺不过来,所以早就提前嘱咐了奴婢们,不许代劳。”
罗隆恨得直咬牙,“好!拿过来!”
丫鬟们挨个把瓷器送到了罗隆手边。
罗隆看也不看,随手拿起来就朝着红豆脚下摔去!
随着轻脆的声响,碎瓷片四溅开来。
红豆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样接连四个瓷器摔出去后,红豆又开口了:“侯爷,您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想打人也使得。不过奴婢以为,侯爷这样儒雅宽宏的主子是不会打人的。”
罗隆气极反笑:“谁说本侯不会打人?”他睨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碎瓷片,磨了磨牙,“你给本侯跪下!”
红豆眼睛都没眨,立刻跪下了,“是,只要侯爷心里痛快,奴婢去死都没有怨言!”
罗隆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妙,他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真的跪下去,那么多碎瓷片啊,他都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