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样的疑惑,罗宁迈步进了安澜堂,还没等进入内室,便听见禀报说是太医来了,于是她带着杜若杜蘅躲进了茶房里。
杜若杜蘅服侍她坐下,便把安澜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青文叫了过来。
青文相貌平平,一双眼睛却非常灵活,行礼之后也不等罗宁问,就说道:“小姐,侯爷是被人抬回来的,受了很严重的伤,据说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崩,被落石砸中,肋骨断了好几根,半边面颊血肉模糊,都能看到骨头……随行的小厮死了两个,有一个重伤,还有一个被埋在石头底下,侯爷被送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挖出来,不过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夫人叫人赶紧去请了太医过来,亲自守在侯爷跟前伺候,大少爷也是不离左右。”
罗宁暗暗点头,赵启这一招还真是可圈可点,这可是天灾,罗隆躲不过去怨不得任何人!关键是毁了他的脸看他还怎么凭借自己的容貌去恣意风流!又怎么混迹官场!
前世罗隆钻营不断,为了和同僚、上司打好关系,没少混迹那些风月场所,她还风闻罗隆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姿色出众的外室,只是未曾证实。
但可以想象,官场上春风得意,吕氏家族又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财物,他不享受都说不通。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太医才带着童子从里面出来,罗宗亲自陪同去开药方。
罗宁这才出了茶房去正房。
安澜堂郑夫人的内室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气,药气掩盖之下则是浓郁的血腥气。
这样的味道混合起来,可就够难闻的。皱了皱眉,罗宁迈步走了进去。
郑夫人和吕氏哭得眼睛都肿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罗隆仰面躺在郑夫人的床-上,半边脸都包裹着白纱布,血迹还是隐隐透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躺着,似乎了无生机。
她走近几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却被郑夫人一把抓住了手。
郑夫人一看到罗隆惨不忍睹的样子,所有的恨和决心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便是心疼还有心慌意乱,她甚至不知道若是罗隆有什么不测,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半空中飘着,没个着落之处,此刻看到了罗宁便仿佛看到了精神支柱,一把将她拉住,还未说话,泪水便滚滚而下,“阿宁,你……你父亲……咱们该怎么办啊!”
罗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沉沉看了母亲一眼。
郑夫人被罗宁眼中的漠然刺了一下,一个激灵,登时有些僵硬,剩下的话也就被阻断在了喉咙里。
罗宁垂目慢慢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咸不淡说道:“母亲,父亲受了伤,当然是要好好治伤。方才太医已经来过了吧?都说什么了?”
“二小姐!”吕氏在一旁说道,“侯爷都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二小姐一点都不着急伤心?”
罗宁淡淡看了她一眼:“姨娘也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心里怎么想的,姨娘也无从得知吧?你怎么知道我不关心父亲?难道只有哭才代表着伤心着急?难道现在首要的不是给父亲治伤,而是要伤心哭泣?”
吕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同时暗暗心惊,这还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遇事不知道思考的罗宁吗?看她眼神犀利言辞锋锐,咄咄逼人,与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罗宁已经不再看她,只是问郑夫人:“太医怎么说。”
郑夫人因为罗宁这番话颇觉羞赧,她是当家主母,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坚强沉稳,所以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太医说你父亲的肋骨断了三根,双腿骨折,容貌也毁了……断掉的肋骨已经接续好了,只是断腿却因为是粉碎性的骨折,所以没法治愈,容貌只怕伤好之后也不能恢复了……”
容貌不能恢复,他的仕途也就到了尽头,大周朝还没有容貌残缺还能位极人臣的先例。
嗯,这样的惩罚对罗隆来说还不错哦,若是后期调养不当,引发什么并发症,导致亡故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宁十分满意,看着罗隆受尽折磨,比让他痛痛快快去死,还让人心里舒服!
但她面上却露出惋惜和伤痛的神色,“如此说来,以后父亲只能做个闲散侯爵了?”
郑夫人叹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下人们说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当场就有十几个人丧命……若不是你父亲心急,想要在年前赶回来,也不至于抄了近路……那地方偏僻,缺医少药的,能够稳定住伤情不恶化就是好事,他们还是求了驿站的人护送才能这么快把你父亲送回来……太医说了,若是再迟上几天,你父亲高热不退,只怕……”
她说不下去了。但谁不知道,潜台词便是会一命呜呼?
罗宁道:“如此说来,父亲还算是幸运的。”
郑夫人悠长地叹口气。
吕氏低着头,最初的伤心过去之后,她立刻开始盘算自己的事情,罗隆的样子怕是指望不上了,便是清醒过来,养好了伤,下半辈子也注定站不起来了。那么自己母子三人该何去何从?
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罗宁这小贱人今非昔比,自己今日连出昏招,只怕已经彻底得罪了这小贱人,若是她想要收拾自己,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自己说破了天也不过是晋安侯府的一个小妾。
她本来和罗明熙拟定了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就是要一步步对付罗宁,她已经看明白了,只要没有罗宁这块绊脚石郑氏那糊涂蛋好对付的很。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罗明熙先倒下去了,那计划就此夭折。
上面的人也许就不曾联络过她了,现在还真是内外交困。
忽然她灵机一动,问郑夫人:“夫人可曾派人去通知老夫人了?”
郑夫人一愣,“还没有……”
“也的确是该派人通知祖母,”罗宁接过话去,“不过,祖母毕竟年纪大了,承受能力有限,若是来了看到父亲这样子,万一受不了怎么办?祖母可是有了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