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夫人得了底下人的禀报,吩咐贴身的妈妈仔细照看着炉子上熬着的药,这才去见郑子明。
郑子明一个人坐在上房的厅里,面沉似水。
洪夫人一见之下吓了一跳,忙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夫人,”郑子明往身旁一指,“坐下说话。”
洪夫人见屋子里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便挥手把自己的丫鬟婆子也撵下去了,亲自倒了茶来放在郑子明手边,这才在他对面坐下,再次问道:“老爷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跟妾身说?”
郑子明怅惘的叹了口气:“我们郑家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阿宛当年就是有婚约在身,为了嫁给罗隆不惜退婚,若非当年那家人家有求于我们,还真是会弄出轩然大波。
“前阵子,阿汐才退了婚,如今又闹出阿宁的事!怎么我们家的女儿就这么命苦!”
洪夫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还是强作镇定,问道:“老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太子殿下跟您说了什么了?”莫非太子强行要让阿宁退婚?看方才他对阿宁的样子,似乎是非常喜欢的。要知道,太子殿下根本就不让人近身的……
正胡思乱想之间,便听郑子明说道:“殿下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我还是非常担心,万一将来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阿宁这一辈子可就全完了!”
洪夫人想了一下,便把自己的所见说了一遍。
郑子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夫人,当真?”
“老爷,”洪夫人苦笑道,“这是什么事情,妾身岂敢胡说?”
郑子明缓缓坐下,脸色慢慢变白,喃喃说道:“看来,阿宁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洪夫人担忧地道:“可是阿宁才十三岁……”
郑子明无奈地道:“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洪夫人又把自己让郑汐去试探罗宁的事说了一遍,“起先妾身还担心阿宁……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郑子明眉毛一挑:“怎么咱们自己家的孩子,你倒先不相信了?”语气之中颇多不悦。
洪夫人也不在意,笑道:“老爷有所不知,我们家的孩子,妾身岂有不信的?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妾身必定要弄明白。最起码,太子咱们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品、相貌都不必说,是夫婿的上上之选,若是阿宁真的动了心,我们便是帮她一把又能如何?
“秦家那孩子小时候看着倒好,可是如今是什么样子我们却不知道。而且秦家世代镇守瓦口关,当年父亲虽然说他们将来有可能调任回京,但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阿宁若是嫁入秦家,我们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见上一面。反正妾身心里是不舍得阿宁远嫁的。”
她见郑子明要反驳,忙道:“您听妾身把话说完。妾身知道,老爷一来是怕阿宁嫁给太子会遭罪,二来也是担心有人讥讽我们郑家攀附权贵。
“可是妾身要说的是,若是阿宁喜欢,难道我们还不能确保阿宁在东宫的地位?阿宁若是真的选择太子,我们自然会把利害关系跟她剖析清楚,阿宁不是个笨孩子,她能做出正确选择的。
“凭借我们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必担心有人嘲讽我们攀附权贵,我们已经到了顶峰,还怎么更进一步?说不得,若是阿宁真的嫁给太子,我们还要为了避嫌放弃一部分权力。
“可现在的情况是,阿宁已经明确说了她并不喜欢太子,对秦松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妾身觉得,老爷完全不必……”
话未说完,便有洪夫人身边的丫鬟在门口说道:“老爷,夫人,外面有人送信进来,说是早先老爷打发去瓦口关的人回来了。”
洪夫人打住话头,和郑子明面面相觑,郑子明疑惑道:“我何曾派人去过瓦口关?”
丫鬟手里捧着一只厚厚的牛皮袋,道:“来人放下这个就走了,说是还要去办老爷吩咐的其他事情。门上的人都觉得他十分眼生,秦总管亲自检查了,说这东西没什么问题,才让人送进来给老爷过目。”
郑子明点手:“拿过来。”
捧着牛皮袋走进来,屈膝双手奉上。
郑子明接过来,掂了掂,分量还不轻,撕掉封头,里面是装订成册的三个手抄本。
洪夫人因不知道这是什么,便垂目慢慢吃茶,并不曾瞟一眼过来。
郑子明翻开看了几眼,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到最后伸手往桌子上一拍,茶杯随之跳了起来,再次落下,发出哐啷声响。
洪夫人吓了一跳,忙道:“老爷息怒!”
郑子明把手里的册子递给洪夫人:“你看看。”
洪夫人翻了几页,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了,可还是问道:“老爷,这……不是真的吧?”
“假不了!”郑子明气呼呼说道。
“可是,”洪夫人疑惑道,“老爷您并不曾派人去过瓦口关啊!这些……”她忽然抬起头来和郑子明对视,在夫君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是太子?太子难道对阿宁已经是势在必得?可是他……这些会不会是他让人捏造的?”
“怎么会?”虽然生气,郑子明却仍旧公允,“太子还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何况,我们也能派人去瓦口关。所以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洪夫人掩上册子,正色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老爷,阿宁和秦家的这门婚事还真不能作数了!”
“嗯,”郑子明点点头,“不过这门亲事,当年是父亲做主定下来的……如今父亲病着,当务之急是要给父亲治病。罢了,此事,我先去跟母亲说说。”
洪夫人忙道:“要不然还是妾身去说吧。”
“不,”郑子明温柔看了她一眼,“还是我去说更合适些。这些事……你缓缓跟阿宁说一说,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她有权知道。”
洪夫人点头:“妾身已经让阿汐跟她稍稍说了一些。”
郑子明点点头:“你辛苦了。阿宛是个糊涂人,所以这些事都要你多操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