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突然记起,答应给他封美元的父亲再也无法兑现诺言了
宁绒艰涩的睁眼看着宁游手上一大片刺目的鲜红,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子晃了一下,像是在她的体内,在一片不为人知的深海之中,忽然发生了八级以上的大地震,而一些她早就深埋在海底一万里的情绪全都被震出海面,泛滥成灾。
几乎是想都不曾想的,宁绒便转过身去。她无法在这件房间继续呆下去
在她已离开了房间好几步,才听到宁游如梦初醒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姐你等等我,你别走啊”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抽屉开关声。
宁绒咬紧牙根,脚下却走得更急,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正在步步紧追,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幢房子,马上
忽略掉在大厅上愕然看着她急步如飞的阮紫朱,忽略掉为她开门面上惴惴的佣人,宁绒直奔座驾,白着一张脸逃进后座,轻颤着声音对邝云修说:“开车”
车子开动,后面,是追出来的宁游不住跳脚,望尘莫及。
车子平稳地驶在回程路上,车厢内一如往常的沉静,却又似多了一丝压抑和悲伤。
早就发现宁绒情绪不对劲的邝云修不时抬眼注意后视镜。他见她脸白似纸,她抱着自己的双肩,用力紧咬着下唇,她的双肩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眼泪抑制不住地漫过眼眶,开始是一滴、两滴,然后是一串又一串,很快淌湿了整张脸。
他的眸心不禁紧了紧,忽然心里有些难受,就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拽住一般。
他已渐渐知道那张清冷的俏颜下还藏了很多面,只是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控。就算那天被人袭击几乎丧命,她受了很大惊吓,却还能勉力自控。可如今的她,全然像个伤心到了极处的孩子。
不过,可以化作泪水流出的悲伤,总比留在心间硬成块垒好。
在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灯时,邝云修扯过几张纸巾,向后递到已经是泪如连珠而下,却还拚命压抑着不想弄出过大声响的宁绒面前,轻叹了口气:“别哭了”
宁绒红着双眼、抽dong双肩默默接过,去抹面上的泪,不一会儿,纸巾就像是从水里捞起一般。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她在美国接到父亲去逝的消息时没有泪,她回国站在父亲的墓前没有泪,她原以为她是不会为父亲掉一滴泪了毕竟,从十三年前开始,“父亲”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意味的只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种情感。
可是,刚才那间房,让她看到一个父亲十几年如一日对女儿不歇的思念,那一刻,她的心突然不可抑制的大恸,
就像是一个超级炸弹,骤然引爆了她的悲伤。
星期六晚上,离a市市区约一小时路程的原味山庄的一间豪华包房里,台桌上多味珍馐,房中酒香延溢,宁绒顶着个晕呼呼的脑袋,对着对面那个双眼眯得只留一缝,笑起来两颊的肥肉颤成两只肉包子的胖墩刘副行长,时不时机械的将嘴角扯上一扯。每一次,那胖子都好似得了什么鼓励似的,更是口沫横飞,单口相声般的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