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旷高远,太阳薄如轻纱,一抹单薄愁苦、头发凌乱的身影正踉跄在狭窄粗糙的沥青路上。路旁的大树枝光叶秃,还没有任何早春的信息。两边的大片田地仍是毫无生意的在冬矛四周静悄悄的,前不见有人,后也不见有人,除了刚才那幢院子之外,目之所及竟无片瓦。
这个地方,仿佛是被上帝遗忘的某个角落。
就连那个在此间行走的人,此刻,也像是被上帝遗忘了一般。
宁绒完全无法注意周围的环境,出了那扇门,眼泪就如决堤一般,她的眼前,只是茫茫一片。
耳边一遍遍的环绕起邝云修的嘱咐:“出了门就一直往前赚别回头”
她便机械的挪动着脚,沿着院子外那条路,忍着心尖上的锐痛,一步步艰难的朝前走去。
腹中的骨肉似乎也感应了她的悲伤,在她的肚子里不安起来,以致她腹中的疼痛越来越是厉害。
宁绒的脸,已是白里透青,最后不得不用两手捂着小腹。
她心上创痛,被绑之后屡受惊吓,又颗粒未进,精气神其实已是大为损耗,身子更几乎脱力。可她却强撑着不敢停住脚步,只想多走几步,带宝宝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宝宝,你再坚持一会儿,妈咪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一起等你爹地平安回来”
宁绒拿开肚子的一只手,胡乱的在一塌胡涂的脸上抹了两把。眼底还是泪花闪闪,那花脸上却尽力挤出一丝艰难的笑意,低头向腹,哽咽喃喃,像是安慰她腹中的骨肉,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一路严禁自己去想邝云修在伍芯手里可能会遭遇不测,她情愿相信,强大如他,这一次情况就算再严峻,也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到最后邝云修必定会吉人天祥,平安无事
只有坚定不移的抱持着这个信念,她才能撑住一口气,拖着那虚软的身子,坚持往前走下去。
宁绒又咬牙坚持走了一两分钟,宁绒在一片静悄悄中忽然听到多了一道脚步声,她脑中一个激灵。
有人
她下意识的滞住脚步,瞠了湿润的眼,立即就要去寻。
也许是附近的居民,她可以向他求救
“在找我吗”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戏谑。宁绒只觉这声音依稀有几分熟悉,但她脑袋已是一片昏沉,一时醒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当她略有些疑惑的背过身时,眸瞳剧烈一缩,如同青天白日撞了鬼,泪水惊得都凝在了眼眶。
韦少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吗”韦少向她又多走近了两步。
宁绒下意识拔腿想跑,可脚跟竟似被钉在了地上,这个韦少怎么会阴魂不散的又缠上了她
“这个地方偏僻的很,离公路还有好长一段路,你要这么走起码得走上一个小时,我就陪陪你好了”韦少说话间,已行至宁绒跟前,看着宁绒完全无法反应的模样,心情一片大好,脸上轻松,笑容神气,仿佛两人真有交情似的,一番话竟被他说出几分情真意切。
宁绒脑中一阵晕眩,她深吸一口气,待那阵晕眩过去,才一挺脊背,拿开小腹中的两手,在脸上迅速一抹,含着怒气瞪向那韦少,咬牙道:“你跟来到底想干什么”
那韦少叵测一笑,缓悠悠答道:“宁,你这态度可不招人喜欢啊”
宁绒气结,却又对这韦少满心忌惮,这地方鬼影都没一个,她同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若是再落入这个男人的手中,无异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宁绒敛了敛眸,忍下气,再开口时语气也极力平静起来:“你如果是想要钱的话,这个好商量”
宁绒想这男人在她身上要么图钱,要么图色,要么就是想报当日的仇。他若是只存了前一种心思还好对付,怕就怕还有后面的两种企图。因此她一开口,就试图避重就轻,把话题往钱上引。
“哈哈哈”韦少畅快大笑,似是对宁绒的知趣表示满意,“宁果然是个爽快人”
宁绒听他这么一说,心弦稍为一松,谁知却看到眼前的男人脸色转瞬就冷,“我早说了,你的钱我要,你的人,我同样要”
宁绒脸色大变,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眼底涌出大片骇色。
她猛一转身,腿才一抬,头上就是一阵揪痛,一阵冷气在她齿间流转,她的一把头发已稳稳被他揪扯在手
“想跑你以为你今天还有那么好运吗”韦少嘲讽的哼笑一笑,声音满是阴狠。
宁绒又痛又怒又慌,她哑声叫道:“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到时你要什么女人不行何必偏偏要和我过不去”
韦少阴险一笑,走上一步,瞅着宁绒已是又白又青的脸,眼中毫无怜悯:“想要和你过不去的人多了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肯放你走吗别做梦啦昨天晚上,她就已经和我说好,只要她抓到你那个臭男人,就把你全权交给我处置你还以为你能飞了吗”
宁绒呼吸一下停住。原来伍芯从来没有打算放她离去,之所以答应让她赚不过只是暂时掩住邝云修的耳目而已
“你现在乖乖的跟我赚我可以让你少吃些苦头等我向你家里拿到赎金,少爷我就带你到云南去,等哪天我玩腻了你,就把你丢那边的窑子去那个女人可是跟我说了,那边的窑子才有法子将你这样假装清高的女人收到服服贴贴哈哈到时,本少爷钱也有了,艳福也享了,就连大仇还一起报了想想就开心”
韦少起初还有些嫌弃宁绒如今那张泪渍纵横、憔悴狼狈的面容,他一边盘算着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好好洗洗,一边忍不住吐露自己的计划,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若不是还要揪住宁绒,说不准真是要手舞足蹈一番了。
宁绒痛苦的闭上眼,有两串晶莹从她的眼眶边无力滑落。
所有的反抗和努力似乎都白费了,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局吗
她的心头,一片死寂,就连最后的不甘心,都在那一刹尽化飞灰。
“放开她”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宁绒心头一震,又是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入耳。
宁绒两眼猛地一睁,二十米开外,眼前竟多了三人。一脸黑沉的张蓦举对准韦少。他后面还跟着两个年青人,他们也是握在手。
韦少眼皮一跳,口里骂了一声“妈的”随即一把将宁绒扯
到了胸前。同时他空出的手往裤袋一掏,掏出一把手,直对宁绒的太阳。
“张蓦”宁绒惊喜交加,面上已是泪流成行,着叫出了声。
张蓦率着两人瞬间又猎豹似的迅捷往前进了四五米。
“你们都给我站住,否则我一杀了她”韦少实在想不到会遇伏兵,而且以一敌三,心中惊慌,只好先对着对面那几个人虚张声势的叫嚣起来。
一马当先的张蓦率先收住脚步,一只手往旁一伸,阻住了后面两人的进势。
那两人一左一右与张蓦并肩,三人一字排开,三支黑的口一齐凛冽的对准韦少。
张蓦目中焦急,望向宁绒,可关键时候他一流的心理素质又一展无遗,开口的声音异常的温和坚定:“宁,不要慌修哥让我们接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眼暖水袋一般贴上了宁绒那颗已是僵冷发硬的心,她心中的希望腾地一下又死灰复燃了,脸上不自禁露出几分笑意,含泪点头。
韦少看着对面虎虎生风的三个后生,心头更是发怵,面色有些发虚,不知要怎样脱身才是。
张蓦一双机警的眼睛观其面色,已有了计较,当即目注韦少,沉声开口:“你马上放开她,我们放你住”
韦少听了却更是焦躁,他参与绑架,前后两次想对宁绒不轨,他若此时放了宁绒,宁绒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可若是杀了她,不用想也知道,他会马上被那四把手射成蜂窝。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觉得唯今之计,还是要将宁绒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拿她来当护身符,到时再寻机脱身。
主意已定,他冲着张蓦开喊:“你少他妈的和本少爷讲条件,现在人在我手里,你知趣的就乖乖听我的吩咐否则我一个不高兴,真把她一蹦了,大家一拍两散”
张蓦的脸色一点点沉下,他望向宁绒,心中紧了紧。宁绒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两眼又红又肿,那肮脏的面色青白吓人,还隐隐有一个手掌印,也不知她这一夜之间究竟遭了多少的罪,再想到她腹中的胎儿,他心中不免更是急了三分,只怕再拖延下去,她哪怕不被眼前男人所伤,身体也会有所闪失。
“你真的不放人吗”张蓦绷着脸再问一句。
“你他妈耳聋了是吗让少爷我费那么多口水干嘛把你们的给我放下”韦少不悦的骂道,握着的手又恐吓的抖了抖,似是随时都会给宁绒一。
张蓦眼中凝重,垂睫沉吟,随即向两边的同伴各递了一个眼色,三人徐徐降下了。
韦少看在眼里,以为他们是投鼠忌器,心里一喜,刚打算吩咐他们给他找辆车来,却蓦地见张蓦大瞠了眼,直直看向他的身后,一脸喜色,他心中一奇,就听到张蓦惊喜喊出:“修哥,修哥你没事了吗”
宁绒和韦少皆是心神大震,两人下意识的一齐往后扭头,不过两人心里是一个惊一个喜,脑袋也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就在这间隙,“砰砰”两声声果断的响起,那韦少脑门上已多了两个窟隆,他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就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啊”转过头却两眼空空的宁绒的心一个急跌,耳边突然炸了两声,一惊之下大骇,回头就看到倒地的韦少,不禁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失声尖叫起来,条件反射的连连退了两步。
利落开的张蓦飞快收起,几个箭步冲上去将宁绒抱住,遮住了她的视线。
他忙伸出双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连连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其实,若非救人心切,他也不愿出此下铂有谁愿意多造杀戮呢
一天之内,有两人在她眼前被一毙命,这个惊吓实在不能算小。足足过了好一阵,宁绒被一度惊走的魂才算附了体。
她的神智一恢复,两手就一把揪住张蓦肩膊上的夹克,湿漉漉的眼仓皇的望向他,语无伦次的开口:“上官红乔要杀他张蓦快快去救修”
张蓦眉心一跳,脱口问道:“什么”
宁绒也不解释,只是急得一把拉了他的手腕,就要带他往那幢房子走。
张蓦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两步,才定了定神,反手拉住宁绒。
宁绒回头,急得两眼赤红,“快走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蓦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说:“我们跟修哥过来时,修哥千叮嘱万嘱咐,要我们三个一见到你,就赶紧把你安全带回去,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
他们三个是邝云修一早已安排下的后着,他似是早就算到宁绒不会轻易脱脸,只是害怕三人贴得太近会惊动对方,才让张蓦驻守在远方,接应宁绒,以保她的安全。
宁绒听得愈发的急,眼泪已是纷纷而下,面上几乎崩溃:“伍芯会杀了他的她会杀了他的”
她刚才一个人逃出来的时候,其实一直都在自欺,伍芯连她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放过邝云修
现在张蓦在这里,还有两个帮手,虽然人数不及对方一半,可总算是一线机会,宁绒又哪里肯放过这救命的稻草
张蓦的心一提,伸手握住宁绒的肩膀,他虽然着急,却稳下了声音:“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昨天他刚从聂红柳处知道宁绒被绑架后,就突然见到本来应该在f市的邝云修回到了a市,他那时才知道,原来邝云修对宁绒,根本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样无情无义,知道她出事,他在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要救她。
大家都猜测宁绒遭绑有可能和覃宝菱有关,但昨晚老大和他交代的一件事,让他觉得这次的绑架事件可能另有隐情。
老大说,自己若是这次回不来,而路樵若是还从田穗身边回来的话,过了这个春节,他们俩就不要再留在覃氏,到万屏去,一方面协助宁绒工作,另一方面也替他好好保护好她和她肚里的孩子。
老大和他说那些话时,隐隐有些临终托付的味道,当时张蓦听得大惊,追问原因,邝云修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宁绒的泪一颗追着一颗,大雨倾盆一般,声音全都哽咽了,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意思表达完整。
“伍芯是云修的仇人,她这次是专门回来找他报仇的那个女人疯了,她把覃宝菱杀了”
张蓦震惊异常,脸上大变。
伍芯那个“灭绝师太”与修哥有仇覃宝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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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了看已围了上来的两名同伴,又看了看眼前的宁绒,心头一阵阵的发紧,在服从老大的命令和担心老大的安危间争扎了一下,很快便有了决定,毅然开口:“赚我谬去救修哥”
怪不得老大什么也不肯说,他早就知道这次的事件是冲他而来,他是不想连累别人卷进他的恩怨中去,决心一个人孤身赴险,面对所有的林弹雨。
他唯一的心愿,只是他心爱的女人不要受到伤害,他的骨肉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