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黎明之后,所幸宁绒就没有再烧回去。她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之后,宁绒又在医院住了两天,巩固治疗成果,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出院那天,不过才病了四天的宁绒就瘦了一圈,显得苍白而纤弱,看得叫人心疼。
坐车回家的路上,宁绒在后座歪着头看街上依然车如龙,人如水,红尘仍然热热闹闹,她的心却只有一片荒芜的凉。
她拥有邝云修的时候,哪怕全世界只剩他的胸膛,她也觉得会是一片乐园,可失去他的全世界,就算再红火再繁闹,好似也无法叫她欢喜了。
这天,邝云修下班去车库取车,意外的竟见到他白色的法拉利旁边杵着一道欣长的黑色身影。
那人像是在等他。
竟是池洛丞。
邝云修认出池洛丞时,脚步滞了一下,眉心微皱。但不过瞬间,他便面色如常的踱了过去。
“是邝总吗”一直留意周围动静的池洛丞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灵醒地立即将面调向脚步声的方向,试探的问了一句。
邝云修再多走近几步,才淡然回道:“是”
池洛丞像蒙着一层轻岚的黑眸微微一动,面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复杂,平和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邝云修不动声色瞧着一米之外那个面容俊逸的男人,沉吟不语。
池洛丞稍吸了口气,声音微低:“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你。宁绒这几天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我知道她很伤心。她这个样子,我没法心安。我知道,其实我才是害了她的罪魁祸首”
池洛丞顿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如果不是我,宁绒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你当然也不会误会她”
邝云修抿了抿唇,冷淡道:“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池洛丞面色略有些激动:“不我当然要说宁绒对我好,不过是出于道义,甚至是可怜我”池洛丞的声音极是苦涩,像是将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从午夜摊在太阳底下。
一丝凄绝滑过他漂亮的眼睛,他的声音轻下去:“但她对你却是不同的,她的心从来都在你身上,除了你,她的心再容不下其他人所以,请你不要误会她”
邝云修越听面色越沉,似是十分不耐听到这种言辞,直接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应酬,恕我不能奉陪了”说完向前迈步,手往裤袋里一掏,就想掏车匙开车门。
池洛丞面色一僵,对邝云修的态度始料不及,他咬了一下牙,心一横开口:“如果我和她解除婚约,你是不是就会相信她”
邝云修迈出的脚步一滞,面容掠过一丝愕然,却很快平复。他刚想开口,身旁却有一辆车驶过,便只好闭嘴。等那辆车驶开,他才无所谓的张口:“你愿意怎么做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和宁绒,已经结束了”
池洛丞大大一窒,简直是难以置信了。
“你当初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去挖我妈的心思,无非就是要阻止宁绒和我在一起,现在怎能这样轻易就说分手”池洛丞的声音隐隐透了一丝怒气。
邝云修眉头紧拧了一下,沉声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心”
池洛丞的声音抬高起来:“宁绒那么爱你,你怎忍心这样伤她何况,现在她肚子里还有了孩子,你想让那个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吗”
不知是哪一句刺中了邝云修,他的黑眸倏得严厉起来,有些恶狠狠的看向那个紧紧盯着自己,却什么也看不见眸瞳,他隐忍的咬了咬牙,黑着脸不发一声的走向车门,将钥匙插进车门。
池洛丞感觉到邝云修的动作,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清俊的面上罩着明显的怒气,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是经过了很大一番挣扎才下定决心来找邝云修的。虽然他一直都在自欺,甚至曾卑鄙地想过,希望宁绒能因为自己的眼疾而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
可这几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宁绒无言的哀伤,他无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宁绒的牺牲。如果她的伤痛他能抚慰,哪怕让他一辈子不见天日,他也会无怨无悔的守着她一辈子可是,她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
再不舍得,他也只能放手,让一切回归正位,还宁绒的世界一个清明。
可邝云修不愿回旋的态度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像宁绒那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说放手就放手呢难道,爱真的不能重来吗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再一会儿,池洛丞的鼻下钻入一阵汽油味,然后耳边就是车子越行越远的声音。
池洛丞无措站在原地,面向车子远去的方向,一颗心一沉再沉。
一周后,有天严晋突然约宁绒吃晚饭。
宁绒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赴约了。
“洛丞今天下午去西班牙了。”
刚坐下的宁绒一愕,拿在手上的水杯顿在了唇边。
严晋拿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这是洛丞走前交待办的。解除婚约声明,如果你没意见,明天就可以登报。”
宁绒水杯急急放到桌台上,受惊的眼色落在那张黑字白纸上。
严晋轻叹了口气,“他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并且希望你和宝宝将来都能幸福他要你不用担心他,他以前曾到过西班牙学画,这次再回去,是想重新学做一个合格的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