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晋和喻开兰夫妇闻声一凛,六道眼光刷地向病床扫去。
池洛丞黑睫颤动,不一会儿,缓缓张开了眼。瘦削苍白的面庞憔悴迷茫,本来一双清明好看的眼,此时却无神呆滞,像是蒙上一层烟霭,他有些吃力的睁大眼,似是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洛丞”宁绒一时又喜又悲,唇抖了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声音比之前又高了许多。
洛池丞面上呆了一呆,他的脑袋受到大力碰撞,直到现在仍是晕沉混沌,因为被一阵刺耳的嘈杂吵醒,睁开眼却只有一团漆黑,他一时不知周遭发生了什么,满心的茫然。但宁绒第二次的唤声却是听得清楚分明,,他的脸上一滞之后就蹿出了莫大的惊喜。
池洛丞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猛地偏转过头,由于用力过猛,他不由就是一阵晕眩,眼睛下意识的闭了闭,半晌,才倏地睁开,不可思议的张开口:“宁绒”
那嘶哑到陌生的声音一落入众人的耳中,似是在大家的心上扯了一下。
宁绒心中一酸,马上在原来她那张凳子上一屁股坐下,伸出两手将他一只手抓在自己手里。
池洛丞欢喜的就想从坐起身,头才刚刚离了枕,却马上“啊”的一声痛呼,脸上瞬时青了,然后痛苦的纠作一团。
宁绒吓了一跳,马上从凳子上撑起了身子,一手急忙移到他裸着的肩膀上,口中急急的叫:“你别动你别动你的肋骨断了,现在不能乱动”
其余三人也赶紧奔至病床的另一爆紧张万分的盯着池洛丞。
池洛丞的头重新落在枕上,下巴向上仰了仰,大口的吸气,强忍着胸口扯出的阵阵剧痛。他的脑袋撞上大石,疼痛晕眩,以致记忆和意识都暂时受到一定的影响,他一时有些搞不清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锐痛稍缓下来后,池洛丞长长呼了口气,迫不及待的问,那只本被宁绒抓住的手一下反手握住了宁绒的小手。
宁绒低头,眼骤然被一下。池洛丞原本纤长秀气的一只手,五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伤痕斑艾而医院抓大放小,居然也没给他这些小伤进行包扎,她只是这样瞧着那些一条条丑陋的蚯蚓般的划痕,都不由自主地替他觉得疼。
“你受伤了所以我谬来看你”宁绒调了调息,尽量让出口的声音不带一丝异样。
池洛丞原本微有笑意的表情定了定,然后眉心一点一点的皱起,双眸微凝,似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一会儿之后,他那干涩的唇片又是一张,“噢对了今天下了很大的雨,有泥石流”说话时,另一只空出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额上的绷带。
“小强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池洛丞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面上急切,那沙哑的声音更像被粗沙磨过似的。
“你放心那个小孩平安无事”回话的是严晋。
他们都不知道小强是谁,但猜测应该是池洛丞今天救下的那个学生。刚才听池洛丞的同伴说,由于池洛丞救护及时,那个学生才得以安然无恙。
池洛丞面上又是一喜,头慢慢往另一边偏去,“晋哥,你也来了”
“嗯”
“儿子,爸爸和妈妈也在这儿呢”严晋回应时,池教授的声音同时也响了起来。
“爸妈”池洛丞又是好一阵意外。
他那只抚在额边的手循着声向严晋那边摸索过去,喻开兰急忙伸出两手去握住儿子的手,眼眶发红的哽着声唤了句:“洛丞”就再也接不下腔。
池洛丞轻呼了口气,面上有些歉然:“真是抱歉我让你们担心了”顿了顿,眼眸又有些费力的睁了睁,微微苦恼的开口:“我这是在哪儿呢怎么那么黑停电了吗怎么我都看不见你们”穷乡僻壤,停电停水也是常有的事,但怎么蜡烛都不点一根
宁绒和喻开兰握住池洛丞的手同时一僵,严晋和池教授的脸色沉了沉。
大家的心仿如都灌了铅似的重重往下直坠。看来,池洛丞并不知道自己失明了。
黑暗中,池洛丞地觉得气氛有些异样,有些忐忑的问:“怎么了”
喻开兰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柔声说:“洛丞你先别着急你只是暂时看不见东西明天,妈妈和爸爸带你到贵阳,去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再不行我们回a市,或者到国外,你相信妈妈,我一定会找到医术高明的医生为你治好眼睛的”
池洛丞脸色遽变,像是晴天里听到一声霹雳,面色僵了好一会儿,才一点一点悲戚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无力的声音才像是一缕青烟从那两片泛白的唇片飘了出来:“我现在是个瞎子了么”
病房里一片死寂。
第二天早上,心急的喻开兰坚持将还不太适宜移动的池洛丞带到贵阳,并通过关系住进了一家脑科最好的医院。当天就进行了ct等一系列的检查及院方最好的脑科专家会诊。
“他当时脑部所受的撞击比较严重,脑部产生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这种情况比较棘手,即便做手术复明的几率也是非常的低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病例,做了手术也不起作用,所以,我们不主张开颅。但我们也见过一两个特例,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突然之间他自己就复明了”
在池洛丞的病房里,医生有些怜悯的话语,像一把刚从熊熊燃烧的火炉里取出的铬铁,硬生生地铬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血红的肉上冒着黑色的烟,滋滋的疼。
“出去”池洛丞听完诊断后,睁着两只空洞无绝望的大眼,面色如雪,冷冷的迸出了两个字。
医生摇了,率先走出病房,然后是严晋,池教授,喻开兰,宁绒。
房门关上的时候,站在房门外的宁绒几人,忽然听到病房内哗啦啦的响,像是什么被扫下地的声音,也像是他们心碎的声音。
宁绒隐忍多时的泪,再也忍不住,一颗接一颗的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