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的灯光柔柔落在咖啡色藤椅上蜷成一团的宁绒的身上,她隔着玻璃盯着窗外黝黑的夜,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毫无生气。房间一片岑寂,她的手机曾在一进屋不久就响过两次,都是董芳意打过来的,她想芳姐可能是担心自己,可她实在不想开口,于是索性关机,将世界隔绝在这小屋之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只知道玻璃窗外那些层叠的山势在她眼中从清晰到昏暗再到一片墨黑。
痛楚并没因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有消减,对刘一海的恨意、对邝云修的愤怒,对自己的不能原谅,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
沉默中,似是蕴着一种让人抓狂的尖叫。
她突然烦躁的立起身,在空间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了起来。几个来回后,她无意中瞥到壁柜上有两瓶红酒,她走过去,也没多看,就将其中一瓶拿了出来,放到小茶几上,然后到处去找开瓶器,幸运的,她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
把木塞弄开,也不醒酒,也不找杯子,对着口里就是一口,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让那酒水去浇灭心中的火。
“咳、咳”喉咙里被那紧骤的酒涩着实呛了一下,宁绒一手忙放下酒瓶,一手按在胸口上,剧烈的咳,白了一天的脸,倒是马上现了几分鲜艳的红,就连眼眶,也猛地湿了。
待气顺了些,她又是气恼又是狼狈的死瞪着酒瓶,狠狠骂了自己一声,然后颓然地重又重重落坐到椅子上,拼命的眨着自己的眼,不让眼泪乘机逞凶。
邝云修真是一针见血,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就拿喝酒这样的入门功夫来说,她在酒桌上遇到的那些个男男女女,哪个不是豪气冲天,酒量如海的,只有她,到现在喝来喝去,仍然喝不出什么水平来。
宁绒苦涩的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摇掉什么。
呆坐了好久,她不知不觉喝了半瓶的量,脑袋开始不受控制的晕眩。
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她睁着有些迷蒙的眸四处张望时,门忽地开了。
池洛丞骤然看到屋里的宁绒,面上一怔,随即难掩欢喜。他在门外见到那辆车,但他不认得是宁绒的座驾,实在也没料到她会上山,还以为是表哥带了什么朋友上来。
“洛丞。”宁绒也有些发愣,抬眸盯着他,微微迷糊的声音拖得老长。
池洛丞扫了一眼半空的酒瓶,又看了看宁绒酣红的脸,面上喜色很快褪下,眼中涌出了些忧意。
他随手关了门,走过来,将房门钥匙往茶几上一放,在宁绒身边蹲下,目光温润的看着她,柔声问,“你怎么突然跑上来为什么喝酒”
只有酒瓶没有酒杯,不过半瓶就醉意毕现,不用问,也知是借酒消愁。
宁绒眼光暗了暗,低了低长睫,很快却又抬了起来,因为她所剩不多的意识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便有些尴尬:“对不起啊你这酒”
她指着酒瓶还没说完,就被池洛丞截了口:“酒本来就是用来喝的不过你这样喝,很容易醉的”
宁绒面上又有些愣滞,微垂下头去。
池洛丞看着她姣好而黯然的侧脸,密密的长睫在那娇嫩的颊上投下一抹深深的阴影,他心里微微一紧。“出什么事了吗”
“我心里很难受。”过了半晌,宁绒终于艰涩出声,依然低着眉眼。
池洛丞微眯着眸细细看她,眸里闪过心疼,一会儿之后,起身,拉过另一张藤椅,在她身边坐下。
“想和我说说吗或者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宁绒默然的摇了。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抗,从来就不是那种一有麻烦就非要倾诉的人,更何况,如今这件事,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
沉默间,宁绒下意识的伸手向那瓶酒,她搭在瓶上的手却立即被一只温软修长的手掌覆住。
宁绒有些的愕然抬眸望过去,池洛丞双眸如月,柔和明洁,他微微倾了倾唇,“想喝酒,我陪你”
他的声音悦耳,像是闷夜里骤起的一阵清风,拂在耳爆只觉说不出的舒服。
宁绒如受盅惑般的点了点头。
其实池洛丞的酒量也并不比宁绒好很多,只是宁绒原先早有醉意,再对饮几杯,宁绒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脑筋更直若浆糊,像是把她堵在心里的块垒,都折腾的松动起来了。
“你知道吗呵呵我真觉得自己好失败,做什么都做不好学画画天份不够,只能做个经纪人;做生意,又处处碰壁”
宁绒半抬着空空的酒杯,直着双眼盯着,没头没脑的突然冒出了一句。
池洛丞面上先是一怔,然后俊逸的眉头稍稍一皱:“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你对画的感受能力很强,就算在商场上,我听晋哥说过,你也是非常出色的”
宁绒迷离的眼光凄凉,她握着酒杯的手无力垂下,痛苦的摇了,声音里都是说不出的难受:“我输了竞标,把我爸的梦想弄丢了还害得爷爷进了医院,以后都不能走不能动,而我最爱的人,竟然竟然说是为了我好,就将我出卖给人家了”宁绒望向池洛丞的眼中渐渐聚了满眶的泪,“你说,像我这样还不叫失败吗”
池洛丞面上一凛。
他前两天曾听严晋提过万屏与泰海的明争暗斗,也知道竞标的事。不想万屏竟是输了。她说被最心爱的人出卖,是邝云修出卖了她
那对她来说,岂不是伤上加伤,双重打击
“滴”,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宁绒的颊滑至下巴滴落在空酒杯中,池洛丞眸瞳一缩,他刚想开口,就听宁绒喃喃出声:“我真是没用,真是没用以前没有看住妈妈,现在,又让爸爸失望了”
“宁绒,别这样折磨自己”池洛丞心都揪作一团,一只手伸出去拿开宁绒手中的空酒杯,然后去握住宁绒纤细的手腕,入手只觉一片冰凉。
“呕呕”,宁绒突然挥开他的手,一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口,一大口的红水就从口中喷了出来,屋里立时充斥着一股带着酒精的酸腐味,地上一片狼藉,就连宁绒的衣裤,也沾了不少呕吐物。
宁绒似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也不知是难受还是难过,眼泪当即如泉水般狂涌了出来。
池洛丞面上一变,因为距她很近,他的裤脚上不可避免
地沾了些秽物的星沫,他顾不得这些,一向有小洁癖的他更不嫌脏不嫌臭,立即伸手扶着她的后手肘和后腰,带她到洗手间,让她对着马桶吐个痛快,他只蹲在她的身后,心疼地用手掌在她背上给她顺气。
宁绒连续两餐没有吃过东西,又兼空腹饮酒,加上精神深受刺激,她将黄胆水都吐了几口后,两眼一黑,整个人一软,晕倒在池洛丞的怀里,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