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穗一双泪眼倏地瞠大,面上的酒红更深上几分,那是怒出的颜色,她的声音也是怒气勃发:“你你,现在连你也向着她”
路樵有些烦躁的一扭头,然后身子又扳正回来直对田穗,一个醒着的人果然是用再大的分贝也喊不醒吗他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和怒气,克制的绷了绷颊,开口时声音仍竭力平稳:“我只是说出了事实一个大家都有眼见到,而你也许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肯面对的事实你以为过去的十八年让你在修哥的心里与众不同,可如果说他的心是一片夜空,你其实不过是一颗星星,再闪再亮也只是星星,满天都有的星星可宁绒是明月,是这人世间唯一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
田穗面色大变,头大力的摇,像是要把路樵的那番话从她自己的耳朵里摇落,整个人隐隐颤动,像被夜风吹过的薄叶,她无力地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胡就你胡说”
路樵只觉一股怒气越发止不住的往上窜,他稍稍移开两步,烦乱地伸手拔了拔一头短发,低吼道:“你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田穗呆住,印象中路樵性格沉稳,张蓦外向活泼,两人都很机敏,于幽默嬉笑间已是见招拆招,所以轻易很难看到两人失控发怒,她就从未见过他如此躁怒,更别说是对自己发脾气,一时竟被震住。
她的眼睫垂了下去,眼底的泪却汩汩滚了出来。
路樵含着怒意的双眼略略环伺了四周一下,路边已有人驻足,眼光好奇地瞄向他们这爆显然,两人的动静已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再看垂睫静静落泪的田穗,哀凄狼狈,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的英姿神采路樵心里倏地一疼,有些后悔刚才的失控,面色不由缓下,口气也软了下来:“放手吧田穗这世上很多的幸福,是在放手而不在执着,也许放手真的很痛,可你不试一下,这一辈子恐怕就再与幸福无缘了”
田穗全身一震,慢慢抬睫。
放手,让过去的十八年如烟散去,这岂不等于否决了自己差不多四分之三的人生幸福,没有邝云修的幸福还叫幸福吗可若不放手,自己又能握住什么
路樵见田穗面上瞬息万变,眸底即便隔着一层泪雾也看得清其中的波涛汹涌,想是她心中现在正挣扎得厉害。作为一个外人,一个同样为情所困的人,他知道自己只能点到即止,最后的决定还需得她一个人来做。
眼光一瞬不瞬地凝在田穗面上,路樵心里只觉一腹的苦水在翻搅,情为何物,竟叫人这样无奈
他在暗处看她已有三年,可她从来对他是视而不见。如果她肯将眼睛从她痴恋的男人身上转开,正视自己,他虽然不如她心上的人那样出色,可那男人不愿给她的他都能给,保证是一点也不逊色他人的幸福
可是,这世上就是这样无奈,不见得你想给,人家就愿意要
走近田穗身爆路樵站定,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去,轻柔替她拭去面上的泪,然后将左手的手袋递了过去,柔声说:“好了,别哭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田穗可怜兮兮的抬了抬睫,吸了吸鼻子,不知是累了还是其他原因,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地接过手袋,朝停车场的方向慢慢走去。
她的身后,路樵轻呼了口气,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十一点半,从夜霓返回江南小筑的路上,黑色的路虎在明亮而宽敞的路面上稳健疾驰。
车内竹笛悠扬,除此之外再无人声。副驾上的宁绒侧脸望着车窗外,从邝云修的角度看去,她的面色不清,她自上车后就没怎么开口。
“怎么一直不说话还在想着今晚的事”邝云修突然问。
宁绒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眼光,将脸调向正前方,美眸有些沉郁,幽幽叹息一声。刚才被田穗那样一闹,气氛难免受了影响,大家渐是意兴阑珊,所以很有默契地提早散了。
她的声音夹着几分窒闷响了起来:“张蓦最无辜了,好好一个生日也过不安生”
“张蓦倒是不必担心”
宁绒苦笑一下,略是疲倦地伸手捏了捏秀挺的鼻梁,有些苦恼道:“那田穗呢她到底要怎样才消停”
这些纠缠不休的情敌就像莫名其妙惹到的皮肤恶疾,没完没了的反复发作,虽不致催命,却恶心你、烦死你,让人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邝云修静了一下,半晌才微沉了声回道:“再给她些时间吧她总不能永远都逃避现实的”
事实上他心里已做了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容忍田穗这样的纠缠,只要再有一次,他绝不会再顾忌往日的情分,就算欧亚娴更加不满自己,他也绝不许田穗再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一丝半点的困扰。
宁绒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她突然偏过头,灼灼逼人地直盯着邝云修。
这样给她盯了一会儿,邝云修不禁纳闷,抽空去看一眼她怪异的表情,奇道:“干嘛这样盯着我”
宁绒美眸一眯:“你索性一次性告诉我,你还有多少的青梅竹马和红颜知己要我应付吧别时不时来上一个,让我防不胜防”
邝云修听得双眉一挑,嘴角却是莞然一勾,“你这是要查我户口”
宁绒双眼一瞪,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才不管你有多少个好妹妹反正只要我在你心里,哪怕是情敌三百我也不怕我想主动掌握情况,是不想哪天被人仇被人恨,还不知是怎么得罪的人”否则哪天人家又莫名其妙的向她泼茶,或是又有谁想找她拼酒了。这样还算好了,如果碰上哪个更狠的,会不会要她的小命
邝云修喉间滑过一声愉快的低笑,又是一眼看了过来,他喜欢她说“只要我在你心里,哪怕情敌三百也不怕”的那种自信,懒洋洋的问:“你什么时候见我和其他女人过从甚密,你哪来那么多的假想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