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我背后迟疑了片刻,最后却还是推开了我。冷声言道:“我意已决,你又何苦纠缠不清。你是个明白人,跟着我只能风餐露宿的四处奔波,何来的幸福可言!况且我也不……”
“不要说!”我再次抱住他,将他的腰紧紧环住。我渐渐模糊了双眼,靠在他胸前轻声言道:“只有这个不可以……你可以伤我,无视我,不理我,这些统统都没有关系。可是你不可以说你不在乎我,不喜欢我,不爱我……因为那是我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玥清……”
他战抖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着,我轻轻松开他,含泪抬头与他湖水般清澈的眸光相对:“如果你给不了我幸福,那么让我来给你幸福吧……四哥。”
他还未等反驳,就听见我再次开了口:“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不会强求你,也不会要求你给我什么,只是求你不要推开我。只是想在你受伤的时候可以为你上药,在你伤心的时候可以给你些安慰,在你孤独在与这个世界对抗的时候,可以有个我让你觉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人……四哥,请让我来给你幸福。”
我转过身走向那瑶琴,落座在石桌后面的石凳上,凝视着我此生挚爱之人。月光照着他的身影,清雅而温柔。这一刻,真是千金不换的佳期,只应天上有的仙梦……我十指于琴弦上轻舞飞划间,阵阵琴音飘散出来,我随着那琴音轻声吟唱着……
“如果流浪是你的天赋那麽你一定是我最美的追逐
如果爱情是你的游牧拥有过是不是该满足
………
谁带我踏上孤独的丝路追逐你的脚步
谁带我离开孤独的丝路感受你的温度
我将眼泪流成天山上面的湖让你疲倦时能够紮营停伫
羌笛声胡旋舞为你笑为你哭爱上你的全部放弃我的全部
………
爱上了你之後我开始领悟陪你走了一段最唯美的国度
爱上了你之後我从来不哭谁是谁的幸福我从来不在乎
谁是谁的旅途我只要你记住……”
一曲终了,我缓缓起身,抬头正与他四目交汇。不知是不是我眼眶的泪太满而产生的幻觉,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他眼里涌动的洪流。我含泪望着眼前有些模糊而迷离的身影,许久才寻到自己的声音,轻声开口道:“你本就不必给我什么,因为只要和你在一起,那就是我的幸福。如果你决意要推开我,那玥清此生便再无意义,只能期盼来世再……”
话音未落,我已然被那杏兰的幽香紧紧包围。月影下,他的眸光微微闪动着,竟比那整片的星空还要明亮。被他拥在怀中感觉着他的呼吸,他的温度,好像还听到他来自心海的声音……
玥清,你也是我的幸福……
此刻的我已被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所淹没,却全然不知,危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逼近。彼时的另一场噩梦正在黑暗里慢慢发酵,前所未有的劫难正追随着白昼的到来,渐渐浮出水面……
翌日,四哥退朝后便直接与段韶一道,去了斛律将军府上商议军情。而留在府里的紫鸳和冰凝自是也没闲着,趁着春风拂柳漫地花红,杨絮飞舞在阳光里的时节,拿出衣物被褥来洗晒。而我,则在院中央温习剑法。只见那剑光凌厉得像流星一般,在庭院内’唰唰唰!’的乱闪!吓的紫鸳和冰凝晒衣经过之时,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姐,姐姐。”冰凝手里端着洗衣的木盆,小心的凑上来道:“姐姐,可否等我和紫鸳将衣物尽数洗完再来练剑?”
看冰凝如此说了,紫鸳也走过来劝我:“是啊,清姐姐。你那剑一闪一闪的,看的我心里怪怕的。不然等我们爷回来你再练,可好?”
什么嘛,说白了她俩无非是信不过我的剑法!那就让本姑娘露一手,给她们开开眼!恰逢此时正有一袭清风略过,吹动那不远处的柳树,吹得那柳条微微作响。
我轻扬嘴角,猛然一剑刺过去!
冰凝好似被我突兀的举动吓傻了,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还是跟随四哥多年的紫鸳到底明白些,惊叫了一句:“好剑法!真是好剑法!”
刚刚回过神的冰凝感到有些不解,一歪脖儿狐疑道:“她这般没头脑的突然一剑,是何好之有?”
紫鸳窃笑了一回,顺随冰凝的角度往那剑尖儿上一指:“你往那儿看!”
只见那宝剑在阳光下更显得寒光闪烁,却在最尖端刺着一片嫩绿色的柳叶。正是方才起风时随之飘落,而被我刺中的。冰凝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惊叹到:“简直神了……”
我心头得意顿生,故作傲慢的说道:“这叫’名师出高徒’,看你们还敢不敢嫌弃我的剑法!”
那俩人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撇嘴齐声笑道:“我们啊,再不敢了!”
我们三个正嬉笑着,忽听见大门外有嘈杂声,很快外面的门卫来报说是安德王府上差人来,要找郑岳青到王府叙话。听到这话,我心生好多疑惑出来。按说王府之间向来都是只有找主子的,就算要我去也应是陪同四哥前去拜会,哪有指名道姓要一个侍卫的道理?况且,我与这个什么安德王根本就素昧平生,从未谋面。此番他点名要我去,究竟所谓何意呢?……
“诶,紫鸳,安德王是谁啊?”我转过头低声问她。
紫鸳微微拧着眉毛,缓缓开口道:“安德王是我们家爷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他母亲颇为得宠加之儿时生得可爱,从小便是娇纵跋扈惯了的。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走狗斗鸡还不算,还最喜鞭打下人凌虐太监宫女,并以此为乐。要命的是先帝对他甚是疼爱,临驾崩之际还留有口谕命人善待他。可他虽和爷是兄弟,论起来和爷并不亲密,平日里也甚少有来往的,这会子怎么单单找你去叙话?我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我轻叹了口气,安慰紫鸳道:“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已派人来指名道姓的要我去,若我不去也有悖于情理。若因此落了人的口实,势必给四哥多生是非。”
“可是……”
紫鸳虽觉有些不妥,可也深知我那番所言不差。只是一旁的冰凝听的害怕,低声言语道:“姐姐,不然我陪你同去可好?”
我愣了一回,笑道:“那只怕是更麻烦。”见她俩还不放心,我俏皮的朝
她俩眨眨眼:“你们俩就放心吧!安德王府又不是阴曹地府,以我现在的剑法就算真的有事也可以打个落花流水的!就算真在那里遇到高手,我溜之大吉总可以吧?!”
她俩听得我说的在理,也就不再多言,便送我随那几个安德王府的小厮出了门。我随那几个小厮来到安德王府,刚一进门就看见大石假山下有一张硕大的太师椅,上面睡着个体型臃肿,身着绫罗的男人。那男人半仰着看不见容貌,只是鼾声异常的大,震得像是整个地面都在跟着颤动。旁边两个丫头在为他扇着扇子,前面下人奴才十几人分立于两侧。我被那几个小厮带到前面,心里却着实感觉有些异样。看着躺在太师椅上的那个人,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哪里呢……
我正思量着,身旁一个小厮跑到太师椅跟前,小声毕恭毕敬的上前禀报:“爷,郑岳青带到。”
太师椅上的人动了动,打了个哈欠伸伸肥硕的上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郑岳青~我们又见面了。”
当我一眼看到那人的脸时,顿时感觉脑子里’轰’一声,暗叫了声不妙。就见那人身宽体肥,腰如缸粗,浑身胖的流油。确不是别人,当日于大殿上偷窥我的正是此人。他既是指名道姓的让我来,想必已是预谋多时的。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为今之计,就只有步步为营了……
“末将郑岳青,拜见安德王。”
安德王不紧不慢的命人上了茶,喝了一口才缓缓搭言道:“郑岳青,你可知本王为何要招你前来呀?”
我仍半跪在他前面,小心答道:“末将不知。”
“那你可知自那天在朝上见了你之后,本王多想你啊……”他猥琐的笑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上前来居高立下道:“所以为能天天与你朝夕相见,本王决定管兰陵王要了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闻听此言,我真被气得七窍生烟。思量良久后,我强压住火气斟酌言道:“末将乃是兰陵王的属下,若未得兰陵王准许应允了您,岂非对兰陵王不敬亦是不忠。如此不敬不忠之人,安德王您岂可要得?待我回去禀明兰陵王后,定给您个交代,可好?”
那安德王听了冷笑一声,脸上渐渐生出诡异的笑容:“原来你想对兰陵王尽忠啊……可惜啊……”言至此,他声音忽然一狠:“此事已由不得你了!”
说着,就见十几个小厮立刻抽出腰刀将我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包围圈。看来今天若不出手,是别想从这儿走出去了!我’唰’的一下拔出佩剑,与他们兵刃相接打了起来……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说到底究竟是些不入流的功夫。不一会儿,就已被我打的溃不成军。可安德王却依然一脸讪笑,似乎一副坐怀不乱,早有预料的样子。正在此时,不知是哪个小厮突然扬了一把青灰,眼前立刻变成了灰蒙蒙一片。虽然视野模糊,但还是感觉到身后刀锋带来的寒意,左脚猛然向后踢去……那人被我踢中后,失去平衡的瞬间无意向前一抓,竟伸手取走了我头上的发带……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最后剑影一挥,一招’七星逐月’把仅剩的几个小厮也打翻在地。顿时空旷的园子里只剩我一人屹立在风中,青丝飘舞的身影……
‘啪!啪!啪!……’有掌声响起,我身后一个极阴冷的声音道:“郑玥清啊郑玥清,你果然是个女的。现今看来,你竟比我想的更美啊哈~小美人儿~”
我没理他,自顾自的将被我打到的小厮手中的发带拿走,将头发重新绑好后,直向王府大门走去……
“站住!我安德王的府邸岂能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我仍然不加理会,继续快步向前走……
“你想让兰陵王府被满门抄斩么?!”
话音刚落,我就觉身体像被冰封住了似的,再不能向前迈一步。原来方才那场打斗是他早已蓄谋好的!他之所以那般气定神闲,是早就料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拿我当猴儿耍,想看好戏罢了。四哥,我该怎么办……
“你假扮男子混进军师重地,又堂而皇之的进了朝堂面圣。你也应有耳闻,现如今皇上忌惮兰陵王军功卓著又威望甚高,只是苦于没有抓到把柄才举棋不定迟迟没有动手。假如我把你的事情奏上去……你猜,皇上会不会龙颜大悦啊?……”
真万没想到,我当初临时起意的权宜之计,竟却成了四哥的催命符……罢了,既是我闯下的祸,那就让我一人承担吧……我转身,又重新走回安德王面前。那些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见我去而复返,一个个又惊又怕,吓得连忙闪到一边。
“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他。”
安德王挺着肥胖的肚子,得意洋洋的带着一脸猥琐淫笑道:“诶~别说的那么不情愿嘛!美人儿,本王给你两条路,让你自己选择。这第一条路便是留在本王府上做小妾,对你而言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这样一来,既可救了你家主子,又可……”他还没说完,就见我在前面笑得捶胸顿足乐不可支。他立即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冷声吼到:“郑玥清!你笑什么?!”
我缓缓收起笑意,怒声戏谑道:“呵~小妾?竟想让我给你这种人当小三……做梦!”
安德王听了,脸色又骤然黑了一层,咬着牙恶狠狠笑道:“哼!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为兰陵王尽忠了?!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忠心护主!”言至此,就听他对一个小厮吩咐到:“去,你去把那西域奇毒“求死丸”拿来!”
很快小厮便拿来一个雕着毒蛇、蝎子、蜈蚣等五毒图案的金盒,安德王将那小金盒置于掌上打开,里面端坐着一只黄金镶嵌珠宝的毒蟾蜍,那蟾蜍的口中衔着一颗珍珠般大小,朱砂色的药丸。
安德王一边将药丸取出来捏在手中把玩,一边悠悠开口道:“此毒是用一百零八种稀有毒物所制,服用后并不会马上致命。但毒侵五脏,五脏俱损。每每毒发之际,中毒之人都会五脏翻绞,犹如凌迟,且随脏腑损伤加剧,疼痛还会日益加重。此毒既名曰“求死丸”就是因中毒之人都只求速死而得名,不过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少则个把月,多则数月,总之是要耗至脏腑油尽灯枯而死……怎么样啊美人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的心就像掉进冰川下深不见底的海水里,把我渐渐推进绝望的漩涡。若是早知与四哥之情注定要化作泡影,我又何苦与他情意缠
缠绵,平添许多不舍。不过是这副躯壳被凌迟之日,连同魂魄一起痛至灰飞烟灭……
我微闭双眼,绝望道:“兰陵王与你素无恩怨,又是血脉至亲,常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为何定要这般毒辣,苦苦相逼呢?!……”
“美人儿,此言差矣~那曹丕曹植乃是亲兄弟,而与本王和兰陵王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王兄确是不曾与我结怨,但……你与本王是恩,还是怨,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啦~”说着,他走了几步,将那求死丸摆到我眼前,目视我冷笑道:“要么与我成亲,要么将它服下。要知道,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女子敢拒绝我,你敢破例可以……但忤逆我者,本王必他受尽折磨而死!”
“但兰陵王是无辜的!”我急切的说。
“美人儿啊,你放心~只要你服下这颗丹药,本王发誓绝不找他麻烦!若他不找我寻仇,本王保证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安德王将那药拿的离我更近些,脸上四溢着嚣张得意的狠辣。
“他不会找你寻仇的。”因为他将永远不会得知真相。待我魂归天际,这些真相也将随我一起化为烟尘。我取过安德王手中那颗朱砂丸,脑海里却是四哥那挥之不去的笑颜……愿君喜乐常相随,待有娇妻与君配,白首同甘不相离,我归奈何亦无悔。
“美人儿你可想好了,此毒无解啊……”安德王一脸假情假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