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跟着我母亲,走了好远的路,来到了外面,看到了碧波万顷的水库,原来这个水库就在这里,我们是因为这个水库搬迁的,我们的田已经被水库覆盖了,通往外面县城的路也已经被水库浸了,现在只能坐船才能出去。
这里自然地形成了一个码头,搬迁的建材都集中在这里搬运出去,不光是我们村,还有几个搬迁的村,都在这里搬运出去,一堆堆的瓦和木头,都做有标记或者写着名字。我家的每一条木头上,都写着我父亲的名字:“轸”,很秀气,看到这个字,我觉得很亲切。那是我父亲写的。
每当一有船回来,就有几个人跑进水里去抢船,说“装我家的!装我家的!”,谁抢到船绳子,就装谁家的建材。没抢到船的就继续等下一批。有一帮人是志愿者,帮搬运帮装卸,他们就是村里的民兵。我大哥和我大姐都在志愿者的行列,志愿者没有工钱。只包吃午餐。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宽广的水,激动得在水岸边来回奔跑,大声呼叫,那些一会高一会低奔跑过来的波浪,好像是和我逗趣,引我伸手去摸触它的浪尖,觉得开心极了。我喜欢水,也许我和水有缘。
这时,有一个小哥哥跑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拿一小瓦片,瞄准前方的水,右手划了几圈,一扔,那只瓦片就像一只鸟贴着水拍翅膀飞,一边点水一边往前飞掠,很好看。我在旁边看呆了,也学他的样子试了一下,可我甩出去没有多远,根本就不飞起来,竟然“咚!”的一声,就沉下水了。
“哥哥,是怎么样匡(方言:扔)的?你能不能教教我?”我恳请他教我。
他说:“你看好了,这样,这样,弯下一点腰,手转几圈,开始的时候,瓦片要朝上翘一点,它就不会沉。看看哦,看!”只见拿一小瓦片拿到眼睛旁,瞄准,然后,右手划几圈,像捞什么东西一样,一扔,那瓦片就“噗!噗!噗!哗!哗!哗!……”像一只鸟一样飞掠而出去,好远好远。
“哎,哎,太好了,太好了!来!我来试试!”我一边拍手一边跳。随后,弯腰捡起一块小瓦片,学他的样子,右手转圈,最后那圈稍微朝上,扔出去,小瓦片像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噗!噗!噗!哗!哗!哗!……”往前飞掠而去。“啊!啊!啊!哈哈哈……它终于飞起来了!”我高兴地拍手,又跳又喊,兴奋极了,尽管它飞不远。
我突发奇想,找了一块鹅卵石递给他,“哥哥,你匡(方言:扔)这个,它飞起来肯定好看!”。
他不屑接受我递给他的东西,又弯腰把几块小瓦片拿在左手里,逐一递给他自己的右手扔,一边扔一边说:“那个石头飞不起来,只有这样的小瓦片才飞得起来,笨蛋!”。
“哥哥,你说,这个瓦片飞呀飞,它是飞回它的家吗?”。
他一边扔一边说:“是呀,它飞回它的家去了!”
我又说:“它那么急的回家,是不是它的妈妈在等它呢?”,不一会又问:“它吃饭了吗?”在我看来,这些小瓦片在手里看没有什么,但一旦飞掠起来,我就觉得它是有生命的。
“你去问它!”
“它跑那么快,我怎么能追赶得上啊?它的家太远了!我去不了。”我想象那些小瓦片的家一定很好玩。
“你看这一只,它回家吃饭了!”他一直在扔,只见又一只类似小鸟的瓦片“噗!噗!噗!……”往前飞掠而去。
“它不是沉下去了吗?。”。
“是呀,它的家在水底下。”
“它家里有很多人吧?”
“嗯!是呀,你看这个,啊,它跑回家去了,它家里有好多姐妹出来接它回去吃饭了。”
“啊,好好玩啊,我也想去它家玩!”
“你是人,你去不了,是瓦片才能去。”
我好羡慕小瓦片,它有翅膀,可以飞,好想去它家玩,去看看它家是什么样子,可惜我去不了。
……
“喂,你们在玩什么?”有一个女孩跟我二姐一样大,走过来,说:“你怎么跟一个小妹妹玩?”。她说着,皱了眉头,眼睛着瞪我,说:“你不是我们村的,你来跟我们玩做哪门(方言:什么)?”。
那个哥哥问我:“妹妹,你是哪个村的?”他还在扔。
我说:“洛……”我看见那个姐姐好像有敌意,很凶的样子,我又怕我说出我是哪个村的,她会骂我什么,就不敢说下去。
周围有几个人围上来,比我大一点的年龄,他们说:“这个妹妹好漂亮。”、“问看是哪个村的?”、“带她回家吃饭!”。
“喂!你是哪个村的?”
我回答:“是洛……”又不说了,我怕有危险。
他们又七嘴八舌地说:“她不敢说,哈哈哈……”、“她怕我们!”、“捉她回去养!”、“她刚才说了‘洛’、‘是洛’,是洛阳村吗?”、“喂,你说,是什么村?说了我们保证不打你!”。
“妹妹,你是姓杨吗?”。那个哥哥还在扔瓦片,他很和气地问我。
“我不知道!哇!哇!哇!……”为了避免麻烦,我干脆使出绝招,大声地哭起来。并且呼喊:“叔呀,有人想打我!哇!……”。我知道我父亲不在那里,只是虚张声势。
“喂!你们那几个鬼儿,在那边做哪门?”这威严的声音把他们镇住了,是他们的家长!
他们懊恼地对我说:“谁想打你?你个‘敏屎蛊’!
”“敏屎蛊”是我们的方言,是指那些爱撒娇动不动就哭的人。
那个大姐姐说:“我们记住你了!赖哭猫!”他们也一起学她说话:“我们记住你了!赖哭猫!”终于散去了。
这时又有一批空船回来,刚才那些人很快就坐船走了。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大家都觉得是去一个美好新世界享乐去了。想不到的是这些人在以后都能见到,并且成了同学,有的人成了有故事的主角,这是后话,暂不提。
我母亲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对我说:“你不要乱走,要看住我们家的木头和屋瓦,不给人家搬错。”又忙去了。
最后,大部分人都走完了,码头上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终于轮到我们了,志愿者帮我家装好船后,他们也一起上船,一会下船卸货,还需要他们帮忙的,我和我母亲也坐上船,一起出发了。
我回头望去,只见仙女山在众山中露出高高的个头,如一个沉静的老人,它在目送着我们。船往山外划去,越划越快,所有的山都往后退,不仔细看,以为是山在走呢。
船上,前后两个人摇着双桨,船尾有一个人掌舵,划桨发出又节律的“哗!哗!哗!”的声音,这时我记起民兵经常在开会前唱的那一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歌曲里面的划船不知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船在一个高高的坝基下停下来,这里就是水库的尾端了,停下船,把货卸下来,民兵志愿者排成一长溜的队伍,传递着瓦,卸下货之后,母亲自己又要挑呀扛呀,翻上高高的坝基,走下去,才来到下面平坦的地方。汽车在平坦的地方等着,这个工程真是很大啊。我突然想到一个词:蚂蚁搬家。
想不到下了船,在新桥镇,我见到一个长得很像我父亲的人,我母亲教我叫他“大爷”,我们这里大爷就是伯父的意思,他是我的伯父?可是我以前一直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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