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的天气居然也变得这般快,方才在餐厅内吃午饭时还是零星小雨,步出餐厅时,天上只余重重叠叠的白云,中午的阳光穿透绵绵云朵,整个城市犹如刚刚出浴的美男一般清俊。
街头飞奔着各种各样的汽车,名车数量也惊人,大多车身亮堂堂的,晃人眼睛。不知曾经从哪看到过这种说法:观察一个城市汽车的洁净程度,可以判断一个城市的文明水平。
香港这种楼多道窄,人却非常多的城市,交通系统没有瘫痪掉,可以昭示出这座城市的先进制度、市民的高素质、以及公共事业的管理者的水平。香港人也一直为这一点而骄傲,但内地确实也存在少部分缺乏理智和心胸的人,他们绝觉香港人这种热爱自己家乡的情感是一种傲慢。虽然,骄傲和傲慢只相差一个字,甚至有时候很难界限,但是,即便真是傲慢,那么也是双方的——如果你对一个人或一个地方的傲慢感到不适,是不是因为你意识到自身的不足?
如果自身确然存在不足,那么,最好的方式是如一个君子一般勇敢坦然地面对,或去虚心学习别人的优点,而不是在阴暗的角落说酸话。我想如果是这样,即使真是傲慢的少部分香港人,面对这样的可爱可敬的内地同胞,傲慢也会变成单纯的自豪,并且不吝给一些善意的建议。这不就是我们中国人所说的海纳百川的气度吗?
也许是和陆放在一起久了,我从未觉得他傲慢——当然除了刚认识时的误会,所以,我也爱屋及乌了。况且,不管是哪里人,会爱自己的家乡,会为自己的家乡而骄傲都是值得尊敬的,这是一种可以理解的情感。
……
走至车位,何家豪忽对李孝延说:“孝延,你今天有事吗?如果有,你就先回去了,我现在头脑清醒些了,开车没有问题。”
李孝延看看何家豪以及身旁的清秀女子,她拥有一双非常灵动、夺人之神的墨眸,长相真的普通。她显然对何家豪的心思没有任何感觉,正径自四处看着。
李孝延有八/九了然,何家豪想单独与她在一起,也许他很难随意地见到她、接近她,更惶论单独地在一起。然而,李孝延却笑道:“我没什么事,无非练练琴,顾小姐第一次来香港,不如一起吧,热闹。”
李孝延今天总算明白阿豪近些日子为什么心思抑郁,周末也很少回香港来了。他心中不禁要为好友担心,他从未觉得阿豪这样风流不羁的男人会迷恋一个女人难以自拔,可能说“迷恋”还轻慢了,但李孝延并不认为他的感情会有什么结果。
何家豪神情微滞,顾西听了,笑道:“好啊,好啊,没想到,俺第一次来香港,钢琴王子陪我玩,说出去都没有人信!哈哈~~”
这时,陆放却忙里抽空回了个电话给顾西,他笑问她是不是想他了,顾西没有告诉他陆光耀把她半路扔下的事。只说陆光耀也不在陆宅,所以她就自己出来玩了。顾西暗想:男人正忙公事,不能让他分心,他打算今天把在这次回香港的公事都料理完,以后几天都陪着她,所以,还不如晚上再和他说真相。
陆放问道:“你一个人吗?要不打电话让黄助理陪你吧。”
“不用,何君和李孝延先生和我一起呢!”
“哦?”陆放惊讶,“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块?”陆放显然也是认识李孝延的,毕竟何惜华与亚洲大酒店的李震东董事长是至交,并且陆氏财阀也是亚洲大酒店的股东之一,陆氏的年度酒会都在亚洲大酒店举办。
顾西却嘿嘿一笑,走至一旁,轻轻道:“何君常来我们家蹭饭,又坚持不交伙食费,我们多吃亏呀,来了香港,他是东道,我一定要宰回来。不然,你还以为你女人不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呢!”
陆放哭笑不得,委实太忙,随意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
我并不知道香港居然有这么清幽静宓的地方,犹如到了古意深深的京都。是何家豪这个导游带我们过来玩的。
香港原就不冷,何况今天温度竟高达二十二度,正是舒适宜人之际。雨后新晴的午后,日式庭院中,清爽的习习微风吹来,似乎那冬季落叶了的樱花树杈欲被和风细雨唤醒,便要抽出嫩芽。
庭院中,一个淡然风雅的长者一身浴衣跪坐在榻榻米上,方才何家豪介绍时,告诉我他是“泷泽先生”。我跪在泷泽先生对面,右手边是何家豪,他全然如一个日本人一般标准跪坐姿势;左手边却是李孝延,他却只比我好了一点点,徒有其形。一个眉目风姿尤存、身穿淡绿绣樱花和服的女长者,也就是泷泽太太,优雅地为我们上了茶。
何家豪挺直的腰背微微鞠躬谢过,道:“aligado,obaasang!”
当她为我上茶时,我聪明地依葫卢画瓢,一个鞠躬,也道:“aligado,obaasang!”话说俺也是学过日文五十音图的了,是山下武教我的,而且陆放也教过我简单的几句话。
泷泽太太听了,抬头看我一眼,微微一笑,说了好几句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的日语。我头顶长出n多问号,却装淑女含絮地笑着,认真地判断她的断句,然后待她说完“一句话”停顿时,就学日剧女主角笑着“嗨、嗨”地应承。我暗忖: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中国人素质低、没礼貌。
直到她给李孝延上茶,我才呼出一口气,手轻轻擦了擦额旁的窘汗,总算应付过去了,却见右首的何家豪怪异地盯着我,见我也看向他,他皓白如玉的漂亮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我拉了拉他的外套衣角,轻声道:“她刚才说什么?”
何家豪长眉一动,虎珀色的眸子好似浸润着一股北海道温泉,顿了顿,用粤语淡淡道:“夸你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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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活活~~”我忍不住笑了笑,忙又收住,道:“好眼光!不过,咱刚才是不是应该慊虚一点,回答“依也(不是)”才对?”
何家豪薄薄的嘴角微勾,这时,对面的长者说了声“dozo”,俺这个听懂了,是请的意思。
我有样学样捧起青色茶碗,茶香清溢,飘荡在整个日氏庭院。这茶比起我常喝的碧螺春别有一翻风味。却说,我是个文艺女青年,自然读过“从来隽物有嘉名,物以名传愈自珍。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所以,我就常喝碧螺春了,呃,当然是俺傍上大款后,这是外话。(女主就是个暴发户)
品过茶后,那对面长者说着什么,何家豪一派恭谨虚心模样,也说了几句……
原来,何家豪是要与那泷泽先生比剑道,我暗想:难道何家豪一直对于我笑话“剑道”就是“日本人拿着竹剑劈人”“偷师中国”有意见?
……
何家豪离席一会儿,去内屋换上了剑道和服。上身白衣胜雪,下/身却是黑裤似墨,雪白的袜子,脚踏一双人字拖木履。他身形拔长,俊美非凡,犹如樱花盛姿,身于这日式庭院里真如一个平安时代的祸国蓝颜一般。那种干净、清雅即使我是纯种中国人,也不禁要认同赞叹,我好奇地跪在一旁,打量着他,他温润的眸子也瞟了我一眼,樱花色的唇瓣微微勾了勾。
然而,当他穿上护甲时,我又脑补那真像乌龟壳,当然,我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这个,中日民族之争,也不用我这个小女子不依不挠与一个仅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男子争论出高下和结果来。
泷泽先生也穿好深蓝色剑道服及护甲,两人戴上头盔,握起竹剑,竹剑交叉,却只是纹丝不动。但是,我不会单纯的认为他们在摆poss,因为摆poss绝对没有这种令人秉息的沉静、危险、无懈可击的气势。
突然,天空掠过一只鸟儿,似乎是它的一双翅膀刺破了凝结的空气——
对恃的一蓝一白男子猛然破空大叫,杀气腾腾,竹剑或如雨点般攻向对方,又或敏捷地搁挡避过对方的凌利招式。击、劈、封、戳,双方或前进、或后退,或力量地互相碰撞、或理智地避其锋芒再反守为攻。
一连串让人透不过气的急战,从中爆出绵绵不绝的竹剑碰击声,那紧张的声音破空袭来,敲打着我的耳膜,直到最后我的心跳声似乎被竹剑声所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我无法计算时间……末分胜负的双方灵捷地各退开一步,仍双手紧握着竹剑防着对方,轻轻移动脚步,气息却重了很多。
我紧张地攥起拳头,我似乎感觉到泷泽先生气息渐缓,我心口一突,没由来大叫一声:“何君,小心!”果见同时间,泷泽先生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何家豪右胁刺去,何家豪也如闪电般横剑绊挡住一招……
战斗仍在持续,一老一少男子也许追求一种我难以理解的境界和目标。他们的心灵境界也许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不全力一战、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何家豪最终还是输了,但他似乎并未沮丧,深深朝长者鞠躬。泷泽先生却十分欣慰与他说了几句。
我长呼了一口气,端起茶一饮而尽,旁边的李孝延忽问道:“顾小姐懂剑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