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救援物资的货车沿着湿泞的山路崎岖向前行驶,轮胎溅出的飞泥不断的向四周分散。后面跟着的客车拉满了志愿者和互送他们的志愿军,他们尽可能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剩下的都用来放置急救箱。 瘦削的女孩蜷着双腿缩在最里侧的位置,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瞧着车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似乎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看着远处因为地震而塌陷的房屋陷入沉思,沈子濯知道她的决定会不会生气? 得知林维苏被任命为志愿二班的班长,护送志愿者和救援物资一同前往灾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成功让林维苏带着她一起去。其实并不是很难,舒霖是中途上车的,最开始在部队的点名并没有她,有林维苏的帮衬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手机突兀的响起,她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最终心一横她还是接了起来,以至于都忘记看来电的是谁。“喂?”她的声音带着点点怯意。 “舒霖,谁允许你私自决定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很有可能发生意外。”白衍夙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得,他本来想着舒霖可能会很担心沈子濯,专程去看看她。谁知道哪里都找不到,他一想就知道这丫头跟着林维苏走了。 “衍哥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请你…不要过问。”她难得的用这种疏离的语气,“我想见他,就算是一眼也好,衍哥哥请你不要告诉他。” “你可以和我说,我陪着你去,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他烦躁的拿着笔在桌上胡乱敲击,眼中的担忧直达心底,从小他就宠她,对她的要求几乎很少说不,“我可以帮你瞒住,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要时刻和我保持联系。” 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请求。 当客车行驶到安泽市的附属乡镇时已经是深夜,零星的雨点在玻璃上打出一朵朵碎花,模糊了车里所有人的视线,他们觉得,新闻里报道的那些画面都不及现实中的十分之一。眼前的景象才可以真正的被称为是一座废墟,一座空城。 破碎的楼房和街道,四处都可见塌陷的地面,马路上多处的裂缝深渊,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味儿和尘土的气息,耳边只有声嘶力竭的呼唤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 舒霖忽然有些可怜怀恩这个孩子,不过是相差几岁的年龄,她有舒家的长辈宠着护着长大,虽然现在发生了一系列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她毕竟还是有家人有沈子濯宠着。 怀恩只是个在灾难中失去亲人的孩子,何必要跟她计较些什么。 “你们四个去医院帮忙,快。”还来不及反应什么,舒霖和三个女志愿者便被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拽着去了急救车,在警笛的鸣响中踏上了前往市中心医院的道路。 医院外已经围满了人,他们都在嚷嚷着亲人的特征。雨势渐大,冰凉的雨滴落在肩头浸透了薄薄的一层,女孩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白褂,耸着肩钻进人群当中努力的向门口挤去。 原本空旷的走廊此时已是人满为患,连给伤员换个药都无法前进,床与床之间仅仅只有一个人侧身而过的距离。消毒水的气味中还掺杂着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舒霖站在楼梯口被一幕吸引,医生在给一个年轻的军人换药,他的腿从膝盖开始已经被截肢,放在一边的纱布破旧沾满血液,他的伤口血肉模糊似乎已经被感染。他咬着嘴唇,黝黑的皮肤流下一颗颗汗珠,眼睛里全是血丝,可是他没有吭声。 当医生给他包扎好干净的纱布时,军人轻轻问了问他,“我还能站起来吗?”医生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木讷的摇摇头后离去,军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残腿无言。 舒霖知道,他是想站起来再次冲进废墟里救出更多人,这是军人的使命。 “哎,快过来帮忙。”女医生见她还傻愣着有些怒火丛生,“你没看见这里忙不开吗?快点压住他出血的地方。”舒霖赶紧回神压住伤员的胳膊,并轻声安慰,“很快就没事了。” 她在这里的第一天几乎是忙的团团转,晕头转向的到处帮忙,也见识了很多英雄,他们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国都在密切关注着安泽市。 深夜,雨还是在下,舒霖缩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手机的灯光忽明忽暗,电量已是所剩无几,她想跟沈子濯说说话却不敢去拨打他的号码,自相矛盾的要命。角落里渗透着阵阵冷风,她裹紧身上的白褂,企图抵挡住一丝寒风。 “舒霖。”林维苏挑开帘子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坐到她的身边,手机暗淡的灯光衬得他五官如画眉眼温存,他脱下军装不顾阻拦披在她的肩头并且系好扣子,方才满意的笑了笑,“这样你就不冷了。” 女孩低垂着长睫毛,望着满地的零碎石子出神,黑亮的眼睛带着浅浅的倦意,她微微张开嘴叹出一口气,“维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维苏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他站起身停留了片刻,认命般的耷拉着头,又帮她紧了紧衣领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