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旁看热闹的宗凡眉心微微拧起,与牧锦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戏演到这里,他们这些看多了内宅阴私的怎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这杨向晚看着娇娇柔柔地跟朵小白花似的,心眼倒是不少。
围观众人亦是哗然,这情况怎么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呢?
杨晴母女不是将杨向晚母女欺负得死死的吗,怎不仅给买了药,还从牙缝中扣出钱来给杨向晚买肉包吃。
杨家那么穷,杨大娘就算再怎么娇养杨晴,杨晴手头也不会有太多银钱,能给杨向晚这个堂妹买肉包,怎么都和“虐待”二字沾不着边吧?
“姐姐,是阿晚糊涂,她只是心疼我这个做娘的太累了,你就给阿晚请个大夫吧。”偷鸡不成蚀把米,眼看剧情没有按照预想的走下去,杨二娘暗暗掐了把杨向晚的腰,杨向晚配合着两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阿晚!”杨二娘失声尖叫,双手抱着女儿,整个人都在颤。
“娘!”见状,杨晴没再揪着不放,回身扯了扯杨大娘的衣袖,讨好道:“这事就这么过了吧,妹妹都病成这样了,先给她请个大夫再说!”
杨向晚病了,杨家的家务全落在杨二娘一人肩上,杨二娘要是没干完免不了一顿打,杨向晚会帮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发生。
“呸!”杨大娘淬了口,眼珠子瞪得滚圆:“你都给她抓药了,她还哭丧似的在门口跪我,这不明摆着要坏你的名声吗?”
杨大娘这人虽然鲁莽,在遇上关于女儿的问题时可不傻,方才杨二娘在家门口那么一闹,将他们老杨家的名声可都坏得差不多了。
她双手叉腰做茶壶状,怒声骂道:“整个杨家就属你金贵,我一老娘们还得下地干活养这几张嘴,你多洗几件衣服就嗷嗷叫得整个村都能听见,我们杨家怎么就养出你们这两只白眼狼呢?”
“阿晚娘做得太不地道了。”
“可不是,方才她那么一跪,我还以为她们母女叫铁柱家那口子欺负成什么样了呢。”
“阿晚生着病,做娘的还让她去河边洗衣裳,这也太狠心了点。”
“会不会以前阿晚身上那些伤痕是叫阿晚娘打的?”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来,杨向晚心中一急,竟是真的晕过去了。
“姐姐……”杨二娘急得都哭了,抱着杨向晚的手不住地颤。
眼看事态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杨晴趁人不注意,扯了个平日里关系还过得去的女子,低声央她去请大夫,自己则留在杨家坐镇,避免发生什么意外。
牧锦风本与宗凡站在一旁看热闹,见状,眉头动了动,缓缓将目光挪开。
“我同你说过的,她与村里传言不一样。”宗凡轻笑道。
闻言,牧锦风斜眼横了他一眼:“你怎么忽然帮这杨小泼妇说起好话来了?”
“只是觉得她还挺有当家主母风范的。”宗凡耸耸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所以我娶她。”牧锦风看向前方,眉目间满是认真:“至于能不能当牧家的当家主母,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这小子是还在记杨晴那一吻之仇呢,可怜的杨家丫头,可怜啊!
待请大夫的人离去,杨晴上前一步,恭敬地冲两个妇人道:“两位婶子,可能麻烦你们先将阿晚扶回房间休息。”
说到这,她低头看向面颊高肿,双眸通红的杨二娘,声音软了下来:“二娘要真关心妹妹,就别哭了,先打盆井水给她擦拭身体降降温吧。”
杨二娘这才回过神来,她膝行上前几步,拽住杨晴的衣裙,哀求道:“阿晴,你给阿晚请个大夫吧,就当二娘求你了,二娘知道你有钱的。”
“二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阿晚是我的妹妹,我就是没钱也得救她,难不成要眼睁睁看她烧成个傻子?”杨晴声音温和依旧,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老杨家可没这个闲钱!”杨大娘第一个出声反对:“你们母女要折腾就滚出这个家,别死在家里给我们添晦气,养你们一日三餐已经够费钱了,哪来的余钱看病,这是想挖我的棺材本呢?你们母女两人的心怎么就这么毒。”
额际青筋跳了几跳,杨晴一手拦住杨大娘,冲两位婶子颔首:“麻烦二位婶子了。”
末了,又冲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午饭的时间要过了,可别耽误了秋收。”
说到这,她才正色看向杨大娘:“娘,您再不吃午饭,爹可要饿晕在田埂里了,您先吃点东西,快些给爹带饭去吧。”
“反正我不管,你不能救这两白眼狼。”平日里杨大娘对宝贝女儿千依百顺,可事关她宝贝女儿的嫁妆,她是一步都不能让。
“娘!”杨晴将人拉到门外,远离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婆子婶子,以手轻抚着妇人背脊,软声哄道:“娘,虽然大家都说您泼辣厉害,可女儿知道,您的泼辣厉害是为了我们杨家,如果不是娘,我们杨家早就垮了,哪里能有今天。”
女子所言击中杨大娘心肠柔软处,她反握住女儿的手,眼眶泛起一圈红:“傻丫头,娘都是为了你啊!”
“娘既是为了女儿,就救救阿晚吧。”杨晴望着妇人那双刻薄的吊眼,眉目间满是认真:“今日牧小公子在场,我们若是以德报怨,牧小公子自是会对女儿另眼相看。”
“可我们要是眼睁睁地看着阿晚烧傻了,烧死了,你叫牧小公子怎么想女儿,又怎么看我们杨家?”
时间紧迫,杨晴只得挑着妇人的软肋捏。
闻言,杨大娘一愣,却依旧有些不甘心:“她都烧成这样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娘是心疼钱呢,还是心疼女儿的未来呢?”杨晴嘴一厥,做出委屈模样:“女儿和牧小公子的婚事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万一出了意外,万一……万一……”
她一面说一面啜泣,杨大娘只得妥协:“行行行,就依你,就依你。”
杨晴这才笑逐颜开:“娘最好了,我就知道娘最疼女儿了。”
二人不知,对话早已落入旁人耳中。
牧小公子沉着张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的男子:“不一样?”
“你确定她此言当真是为了讨你的欢心?”宗凡反问道。
他怎么觉得,杨晴此言并非为了讨好锦风,而是为了安抚杨大娘,让杨大娘出钱去救杨向晚。
若真是如此,这宁康村的传言可真得好生思量了。
“不然呢?”牧锦风眉梢一扬,看向好友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我怎么觉得,你很喜欢帮这小泼妇说话,你一开始可不这样。”
“杨晴或许并非你我想象中那般不堪。”宗凡说到这,顿了顿,还欲说些什么,就见杨晴扶着杨大娘行入。
擦身而过之际,杨晴不受控制地回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牧锦风白玉般精致的面庞,唇角滑落一滴可疑的液体。
牧小公子这一身白衣,端的是芝兰玉树霁月风光,配以那玉塑般的面容,好不秀色可餐。
叫女子以如此猥琐变态的目光盯视,牧锦风嫌恶地拧起眉头,当视线触及女子唇角液体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宗凡也注意道了女子唇角的哈喇子,当下眼皮跳了跳,暗暗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腹中,闷头跟了上去。
二人一走,杨晴猛然回过神来,她慌乱地擦拭干净唇角液体,将杨大娘按在灶房外的凳子上,客客气气地将看热闹的婶子婆子请了出去,只留下先前帮忙的二人,算是让她们做个见证。
很快,屋外传来一声稍显尖锐的呼声:“刘大夫来了!”
刘亚抬脚跨过杨家门槛,在看到坐在院中的杨大娘后微微拧起眉头,神情似有几分不悦:“病人在哪?”
感受到对方的敌意,杨晴也不恼,只是上前将人迎到杨向晚母女房前,抬手轻叩门扉:“二娘,现在可方便?”
闻声,杨二娘连忙将给杨向晚擦拭身体降温的毛巾拧干搭在木盆边,抬手为杨向晚整理好衣裳。
待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扬声道:“阿晴进来吧。”
得了应声,杨晴推开木门,客气道:“大夫,请!”
刘亚斜眼打量着身侧少女,再回首去看围在院中等着看热闹的妇人,喉中溢出一声冷哼。
他还奇怪这杨家母女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原来是做戏呢。
这般想着,他看杨晴的眼神越发尖锐。
四目相对,杨晴红唇微启,徐徐道:“大夫,救人要紧。”
闻言,刘亚只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是看众人这架势,想来杨向晚病得十分严重,当下也就没耽搁,疾步行至榻前坐下,伸手搭上女子脉搏。
“怎么会烧得这么严重?”刘亚低呼,说话间视线落在杨晴身上,好似已经认定杨晴是害杨向晚生病的恶人。
“这就要问二娘了。”杨晴不疾不徐道。
叫女子点了名,杨二娘面上浮现一丝不自然,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当下只得出声解释道:“阿晚今日本就发烧,只是她心疼我这个做娘的,非要帮我洗衣裳,没想到在水边晕倒了,等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都发烧了还跑去河边洗衣裳,简直是胡闹!”刘亚眉头一拧,看向杨二娘的目光多了几许责备,却不似看杨晴那般尖锐:“这样,我先开几服药,一会儿你们去镇上药铺抓药。”
说到这,他面露迟疑之色:“不过,因为她情况比较严重,需要的药可能会贵些……”
“阿晴!”杨二娘求救般看向杨晴,眸中是难掩的期待。
“娘!”杨晴看向杨大娘,就见她撇撇嘴,粗声粗气道:“多少?”
“一副药半两银子,一天一副,至少要连服五天,后期的调养也不能落下,否则可能会落下病根子。”刘亚据实道。
“一副药半两银子?”一听得药价,杨大娘登时不干了,干脆道:“没钱。”
她存的那十五两银子可是攒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让宝贝女儿风光出嫁的,哪能花在这个小贱蹄子身上。
牧小公子的看法是重要,可也不能为了那点看法委屈了阿晴,陪嫁的嫁妆少是要叫乡亲笑话的,就是入了婆家那也抬不起头来。
闻言,刘亚脾气也上来了:“我说杨家婶子,这要不是你们一开始舍不得一点银钱,人也不会病成这样,现在人都昏迷了,你要再舍不得钱,一会可救不活了。”
“救不活那也是她该死,要不是她那狠心的娘偷懒,让她一个病人去河边洗衣服,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杨大娘瞪圆了眼睛,丝毫不肯让步。
“阿晴!”一听到杨大娘这么说,杨二娘急了,连忙拽住杨晴的衣袖,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祈求。
“娘!”杨晴低唤了声,见杨大娘偏过头不去看她,当下只得道:“要不这样吧,我这有点私房,不多,就半两,二娘你先拿着,抓副药给妹妹应应急。”
虽然只得到半两银子,可到底是解了燃眉之急,杨二娘不敢讨价还价,颤抖着手接过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