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狂帝 第十六章：此夜中原明月堕（六）

厉帝在倒退中死死盯着亥阴，亥阴也在静默中幽幽看着霍澜风。

于是，没有人听到，一个虚弱焦急的声音在远处无奈的呼唤：“小雨，别过去…”

也没有人看到，长安城下，一道清丽身影突然向这里跑了过来，那一道倩影正从后方跑来，她身上穿着百鸟朝鸾的及地长裙，脚下蹬着云底描金凤履，跑动很是不便，所以她只能用双手拎着裙摆，因为跑的急，步履虚浮踉跄。

她有些后悔，今夜出行时没有换下这套皇后的服饰，她本来是想着，若有追兵追来，或许她可以凭这一身的雍容华贵，喝阻追兵，谁知她的夫君竟会亲自追来。

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穿这种及地长裙，厚底云履，以前在草原上，她总穿着自己按汉家男子的直裾长袍裁剪修改的短襟小袖，扎口长裤，蹬一双小皮靴，然后迈开无忧无虑的脚步，和小伙伴们并肩欢笑在一起，但如今的她是一国皇后，天下之母，为了能配得起她那位高高在上的夫君，她只能把自己的不喜欢变成习惯来接受。

可惜，此刻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这一场刺杀上，所以没有人看见，正有一个女子，正跌跌撞撞的跑向他的丈夫。

虽然前方，千军万马，杀机沸腾。

十步，离开亥阴的坐骑已经只有十步了，太快的动作，一以贯之的集中，使霍澜风的双眼始终紧盯在亥阴一人身上，无暇顾及其他，见亥阴还是一动不动，霍澜风心头狂喜，只要再跑两步，就是他预算好的最佳出手间距，相距五步，凌空起跳，以一刀范围最广的半圆弧斩把亥阴当场阵斩。

左丘暗从另一侧冲向亥阴，他的动作没有霍澜风快，也不若霍澜风那样，天上地下只盯准了亥阴一人一骑，因此左丘暗还可以在奔跑中去留心四周动静，越接近亥阴，他越有一种接近陷阱的凶兆，因为亥阴之外，三面合围的羌骑居然也一动不动，他们沉默而肃杀的端坐马背，冷冷看着发起最后冲锋的汉军，可即使汉军的刺杀迅若雷霆，可羌骑的应变，又怎可能会是如此的迟滞？

那漫天灿若流星的火铩，绝对不是一支应变不利的军甲所能发起的突袭。

左丘暗急忙去看亥阴的双眼，城府深者能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但人的眼睛，不论有多内敛，总能流露出一些异样来。

恰好，亥阴也在这时向左丘暗看了过来，两个同样精通黑暗手段，也在黑暗中争斗多年的老对手目光相触，左丘暗看见，亥阴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不好！他早有防备！”左丘暗心知不妙，但他没有出声示警，反而强提一口气，让自己冲得更快。

已是图穷匕见时，便只能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

五步，霍澜风已冲到了他预算的五步间距，就在左脚蹬到五步间距的一瞬，霍澜风整个人凌空跃起，这个连贯的动作如同一只奔跑中的猎豹突然跳击，然后在半空中变幻为一头展翅扑击的雄鹰，右手刀荡开一道割裂夜风的半月圆弧，如鹰击长空的利爪，直抓向亥阴面门。

但半空中突然扑翅跃起的不止是霍澜风这一头雄鹰，忽然间，七道也如苍鹰般的黑影从亥阴身后凌空飞起，七柄锋利闪烁的长刀，从后而上，直扑霍澜风。

七柄长刀在起跃的同时齐齐高举成一个大劈的起手刀式，又以间不容发的迅速掠过亥阴，在半空中狠狠斩向霍澜风正凌空划过的刀锋。

后发制人的迅猛，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式激烈的拼刀，凌空破去了霍澜风蓄势已久的一刀刺杀。

以七搏一的力道，震飞了霍澜风的手中刀，更以这一击蛮横的撞击，把霍澜风震落在地。

七柄长刀去势不止，又从半空中居高追下，刀刃交加，于落地的一瞬，锁住了霍澜风的脖颈，前心，小腹，四肢，把他死死压制在地面。

更多的黑影从亥阴背后凌空飞出，在半空中举刀，落地时长刀并列，如枷锁般把左丘暗锁在了原地。

“生擒！”亥阴冷冷吐出了这两个字，眼中嘲讽之色更浓。

几乎是同一瞬间，静默不动的羌骑同时发动，几千匹战马从亥阴身后扬蹄跃出，每一名骑士都穿着肩伏利爪，背展羽翼的铁甲，在突然冲出的坐骑背上，如一群展开双翼的铁鹰，振翅扑出，原来那一时的勒马不动，只是为了这一时的放马飞奔。

这就是羌族最精锐的勇士，铁鹰武士。

做为羌族最勇猛的一支军甲，他们一直被蚩尤烈和亥阴藏于暗处，回避了十几年与汉军的正面相抗，直至今夜，这支铁鹰武士才亮出了他们的爪牙。

突然发劲的冲击力，使铁鹰武士轻易抢占了先机，以更迅捷的速度冲到了汉军面前，这群铁鹰武士以三五骑为一骑军小队，每一队锁住一名迎头冲上的汉军，三骑一队的冲向其余汉军，五骑一队的则冲向武力最强的鬼风屠，由于亥阴的命令是生擒，所以这些铁鹰武士甚至没有出手，他们只是在马背上挺直长刀，等着汉军自己在奔跑中止不住脚步，一头撞进这锋利的长刀前，然后这些长刀立刻横拖斜切，把一道道刀网紧锁在每一名汉军的咽喉处，用刀锋逼住了他们的决死一击。

从刺杀发起到铁鹰破局，只是一个眨眼，霍澜风被七刀击落于地，左丘暗被九柄长刀前后锁住，其余汉军也全部陷身刀网，动惮不得。

“我自己就是个最会摆弄阴谋诡计的人，又怎会不防着你们这一手刺杀？”亥阴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一片长刀闪烁，“原来你们不是要苟延残喘，而是死到临头还要濒死一搏，这股士气却也值得嘉许你们一句。”

“左丘暗，知道为什么要用九柄长刀锁住你吗？霍澜风这等猛士都只动用了我七名铁鹰，以你那点技击本事，本来一刀就可制住你。”亥阴一催坐骑，施施然的从左丘暗身边经过：“你我都知道，你宁可死，也不肯活着落入我手中，这些年，你杀了我太多手下，所以值得我以九刀伺候你这等隆重，你若敢寻死，这九柄长刀就会逐一切断你的四肢，反正等你被带回草原，你也会背送到那些死于你手的羌人的亲属，任他们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