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愚夫就如草木,总是层出不穷;但这样也有个好处,至少能他们像绿叶衬鲜花那样,衬托出智慧者的存在,在这点上,我不否认他们还是存在价值,而且你也不必用这样的眼光看我,直话直说而已。”
陈波没有回避范安投过来带着鄙视意味的目光,有些得意地微笑着,看着官道两侧蓬勃的杂草,继续说道:“如明大师或许在那些愚民的眼中是一名慈悲为怀的大智者;但是,我持反对意见的。或许在玄国之中,很多人都会站在我这一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范安不禁摇摇头,表示不解。对玄国民风或习俗的认知,自己依旧停留在封门村所遇的境况,对于村中那位较为热心的王七娘,自己确实颇为感激,但在她身上并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自己去明白陈波这个说法。
陈波偏过头看着范安,手中执着的缰绳紧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缓慢解答:“因为,玄国没有和尚。”
范安略显惊讶,玄国国土辽阔,为四国之首,国中民众应该难计其数;对于和尚这类宗教信仰的存在,按自己理解,最起码某些大城镇或深隐山林应当有一寺一庙矗立,供痴愚之人求神拜佛才是。他为什么会说,玄国没有和尚?玄国中难道真没有看破红尘的高人?
范安默不作声,听着陈波继续说下去。
“玄国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和尚立足之地。虽说在天落城或其他大城池中,偶尔能撞见几名出家之人,其实他们都是洛南那边的僧人,行着苦修之事,属于短暂的过客。”
“在玄国国境中,是禁止和尚传教的,若有发现绝对严惩不贷。定下这条规矩的人,说真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我;但是朝廷中始终未有松动半点兢兢业业地执行着。”
“玄国寺庙没有一座,但学院却比比皆是!就这一路遇到的这两个小镇,你看到的也不下于一掌之数。自记史以来,每代玄dì dū支持教学之道,无论田间耕作、水中捕捞、树间采摘、识字学问等,玄国均为首指!国民兴泰自然国力强盛,你说我们玄国能不是四国之首吗?”
“既然学院能够让愚民醒悟,哪里还需要和尚来弄虚作假,满口慈悲济世不见行动。虽说他们裹腹之物皆以素食为主,但他们不事生产,素食也是粮食,怎能让这群以香烛油钱度rì的蛀虫留在玄国?他们还真不能与智者这词有任何关联,在玄国民众心中,学院先生,才是拥有智慧者;特别是蓝翔学院中的先生,他们所授学识,几乎囊括了整个rì常生活,息息相关,他们才是大智慧者,能创造的智慧者。”
范安有些吃惊,想不到玄国国策竟然会把教育事业放在首位。回想沿途小镇中听到私塾间朗诵之声,不禁意兴顿生,极想能立即目睹南翔学院的真容。
陈波荡漾在马背上,抬头环顾一番,有点小心翼翼说:“刚才在酒馆,你应该听到一座殿吧?”
“西夏神殿?”
“以前没听说过吧?”
范安点点头,示以回应。
“一猜就准,你确实是一枚土山包。”
陈波有些得意,大腿夹紧几分,催促马匹行进快些,不要馋着路边油嫩的青草;然后冲范安笑了笑,打趣问道:“想不想知道吶?”
范安连忙跨步,紧紧跟在马匹旁边,抬起头露出一副好奇模样,口中略带恳求说道:“话说一半,引人胃馋。和尚说得,难道神殿说不得?”
陈波哈哈一笑,未料扯得伤口处传来一阵痛楚,不由吸了口大气缓解一番,轻咳几声,脸上笑意未褪,开声说道:“你这话说得让我想起那句‘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只是忘记从哪里听来,但确实有些意思。”
范安眉头紧了紧,似乎想到些什么,静静听着。
“在我看来,西夏神殿和佛宗也差不多同一个xìng质,都是挂在农夫大腿上的蚂蝗。只是神殿这一条比较特殊,它能够把农夫直接吸干。”
“西夏国的底气,或许就是这座神殿。”
“神殿很大很恢弘,但在西夏国中很难少见它有什么作为。但据我所知,神殿中存在一个极其强悍的暴力机构,专门惩治那些他们认为对昊天不敬或叛逆或邪恶之人。”
“你可能无法想象,神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修行者!”
范安大吃一惊,脑海中已经把神殿人数归纳到几百人以上。心想每个修行者都是人才,神殿如此收纳,恐怕这又是为某件事做准备吧。
“这么多的修行者,都去哪里请回来?”
陈波微微蹙眉,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神情厌憎,冷笑一声说道:“哪里请回来?呵呵...”
“那些修行者根本就不是请回来的,直接带回来的!”
“神殿四散爪牙,隔段时间便会落到村间镇中,搜罗那些有修行天赋的小孩,然后籍着神殿通天之名,给那户人家留下一笔钱银,便把孩子带回神殿中,一番洗脑下来,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像被圈养的牛羊一般,为神殿所用,终身拷上一把枷锁。”
范安心头一震,这不是拐卖儿童吗?哎?好像也不是,但不管怎么说,也属于破坏他人家庭和睦,这样的做法,到底让多少位母亲流泪抱恨?咦?这和拐卖儿童,确实又有点好像。
“陈叔,其实有些不明白。”
“说了听听。”
范安迈着步伐,看着官道上两行深深的车辙痕迹,犹豫一下,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对修行界的事会知道这么多?”
陈波一怔,随即苦笑,心想自己还是低估范安的聪慧。尽管他看起来只有仈jiǔ岁模样,但心智成熟得像个大人一样,从沿途的交谈中便看出几分猫腻。
“我的好友当中,和你一样是修行者。”
“他就是把这趟护送交付于你的那位好友?”
陈波额前微点,嗯了一声;范安释然,继续问道:“什么境界?”
陈波想了想,认真说道:“应该比你强。”
范安心优陈波会自己之事告诉这名修行者,连忙把拧过头,装出一副恼怒之sè,恶狠狠问道:“我是问你,他什么境界?”
“立冠境。”
“你说过替我保守秘密的。”
“这个.....哎,只要我不喝高,嘴巴一向很严。”
“........”
“你只要不把我的事扬出去,我们还是好朋友。”
陈波怔了怔,面对这位曾经对自己出脚相救的范安,似乎有点捉摸不清他的心思;之前只是认为对方并非张扬之辈,不想树大招风折其枝,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这般简单。到底范安刻意不想暴露自己修行者身份的原因或者苦衷会是什么呢?黑暗中的复仇者还是怀璧其罪?
范安若是知晓陈波此刻心中所想,定然会选前者作借口,然后装出万般可怜的模样,编织一个催人泪下的辛酸孩童刻苦修习为报血海深仇的故事,来转移对方的视线。但范安此时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陈波口中那位修行者好友身上。
“陈叔,你那位好友可是在学院中?”
陈波摇摇头,否定范安这个猜测。
“他替朝廷效力,属于军中之人。”
范安明了,思维一跳,又回到昨晚那场厮杀之中。
“你说昨晚的遭遇,会与他本身有关吗?”
陈波眉头拧成川字型,对于范安这个猜想,其实自己在厮杀过后就怀疑过。但那些黑衣人来得有些突然,散得也快,而且也没留下活口,自然难知潭水之下是泥是沙。
“这个现在还不能确认,只能回到城中见上那位好友,才能有所定论,眼前之事,自然尽快赶路。”
范安哦了一声,把脑中陈杂之事尽抛一边。抬头看着四野青葱之景,心头好生舒坦;脚下步伐稳健,缀着队伍,慢慢向天落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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